丧夫后又被前任独占了 第26节
……会是,谢岐吗?
“……我记得。”她艰涩开口。
“好一个记得。”谢岐冷笑出了声,像是重新找回了主动权,言辞之间又带上了令人难以摆脱的嘲弄之意,“表妹,你说这话,真是不觉得蒙羞吗?”
一句话像是骤然压垮玉昭的最后一根稻草,纤薄的身体有些摇摇欲坠。
“文卿对你不薄,一直视你为亲妹,可你呢?你又是怎么对他的?”他贴近她的脸,誓要仔仔细细看清她脸上所有的细微表情,甚至还好心地扶了她一下,不至于让她失力歪倒,“在他死了之后,你转头便嫁去了别家,连个热孝都不肯为他守,你就是这样报答他对你的恩情的吗?”
“还拉上你们王家一家子一起骗我,把我像个傻子一般蒙在鼓里,好啊,表妹,你真是做的好啊。”
玉昭哑口无言,悲恸地闭上了眼。
谢岐冷眼瞧着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阴沉和复杂交织,可是唯独没有痛快的喜意。
那时他鲜衣怒马,壮志正酬,满怀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轻袍长|枪便奔赴到了千里之外的西境。
然而,他刚去了西境,不久
后便传来了从长安来的噩耗。
太子殒命。
太子李芝性格温良谦恭,勤政爱民,是为皇家表率。谢岐幼时曾和牧子衿、王玉楼等人一起在宫中作为太子陪读,对他的为人处事深信不疑,奉为圭臬。
所以他至今都不明白,那个一向仁慈优柔的太子,是怎么可能会在先皇病重时发起兵变,又在兵变失败后,被当朝皇后联合禁军射杀在了长信宫中。
而王玉楼,是他在长信宫替太子挡了一箭。
命丧当场。
之后太子虽然在宫变之中侥幸逃脱,但也遭受了重伤,几天之后,同样没有摆脱撒手人寰的命运。
接连痛失两位挚友,谢岐哀极怒极,难以置信,连夜派人向朝廷请旨,请求班师长安,然而却犹如石沉大海,迟迟等不来朝廷的班师诏令。
他欲要抗旨私自回去,遭到了欧阳瑾以及一众老将的强烈反对,甚至不惜以命相求。他也清楚,那时他尚未立足,若是此刻抗旨,谢家军必定会掀起暴动,到那时西境便是真正的一场散沙。
欧阳瑾只告诉了他四个字:改朝换代,覆水难收。
让他务必坚守住西境,厉兵秣马休养生息,保住数万谢家军,静等风云变幻。
果然,不久后,长安政变,三王夺嫡,西凉更是趁机来犯,重兵压入西境。
谢岐分身乏术,只得硬着头皮,被迫披甲上阵,一头扎入了和西凉的战争之中,这一打,就是打了三年。
谢家军还未服气这位年纪轻轻的新将帅,军中矛盾激化,最开始绝大部分并不听指挥,明里暗里在西凉的手里吃了不少亏。
一面是西凉铁骑虎视眈眈的来犯,一面是挚友猝死离世的打击,那阵子谢岐每日殚精竭虑、浑浑噩噩,都不知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如今想想,简直犹如一场噩梦。
大悲大恸之下,他还不忘给玉昭写信,让她节哀。
他心里清楚她对王玉楼的感情有多深,她的难过一定不会比自己少。
他想告诉她,他很想她,可是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诉说情感,甚至连见她一面都成了奢侈。曾经那些不值钱地将时间尽情挥霍的岁月,如今想一想竟然恍如隔世。
尽管如此,他仍旧不放过任何一个琐碎的时间,一有空便给她写信。
三年以来,他给她写了一封又一封的信,可惜一直都没有回音。
他不在意,他知道她一定有苦衷。
虽然她一直没有告诉过他,但是他能看得出来,她在王家过得并不开心。
临走之前他还嘱咐过王玉楼,请他帮忙照顾好她,可是转眼之间他便猝然离世,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她此刻一定很害怕。
可是他没有任何办法,他甚至都不能跑去她的身边,只能一遍一遍地在信里写着,让她不要怕,安心在王家守孝,等大胜归来,他一定会登门娶她为妻。
他知她很难,就像她也知他很难。
父亲不同意没关系,姐姐不同意也没关系,就算得罪了整个家族,他也一定要娶她为妻。
无论怎么样,至少她与他站在了同一条阵营上,他们是彼此之间最为坚固的盟友,也是最至亲至近的爱人。生死与共,永不背叛。
只要她的心里有他,那他便什么也不怕。
他还有她在等他,他不能死,又怎么敢死。
三年之中,他始终没有等到她的一封信,没有想到最后,却是先从别人的信中听到了她的消息。
她成亲了。
嫁给了别人。
他永远也忘不了,当她成亲的消息与父亲的死讯、姐姐被囚的噩耗一并呈上来时,齐刷刷看到这三个消息后,他心里一直坚守的那道光,彻底熄灭了。
那一刻,天昏地暗,不过如此。
谢岐缓缓收回了思绪,眼中划过冷戾的暗光。
当他在前线奋力搏杀的时候,这个女人转头就背弃了他。
她最终还是嫁给了那个寒门秀才。
他们之间的誓言,在她眼里一文不值。
他不过说了一嘴,她就这般伤心,竟然还敢驳斥与他。
她的心里当真是爱极了那个病秧子。
“真是可笑,”谢岐压住心头怒火,冷冷讥笑道,“回到长安之后,我还巴巴地四处寻你,没想到你早已跟着那姓孟的去了幽州。他们告诉我说,原来你早就成亲了,在三年之前,你就已经成亲了。”
“表妹,你知道他们告诉我,你从幽州离开长安时,对我留下了一句什么话吗?”
“你对我说,”他看着玉昭慌乱的美眸,一字一句道,“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
“好一个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他又将这句话念了一遍,自虐般重新体验一遍当初听到这句话时的痛彻感受,慢慢问道,“所以,在三年之前、在我刚去西境打仗,你们两个就已经勾搭到一起了,是吗?甚至在文卿离世之后,你就迫不及待地嫁了过去,一刻也不想等?”
玉昭扭过头去,静了良久,闷涩道,“将军既然这样说,那我亦无话可说。”
谢岐怒意骤起,猛地掐住她的下颌,令她重新转过脸看着自己,居高临下地逼视于她,“王玉昭,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
“文卿在你心里何等重要,我不是不知。你是绝对不可能做出在热孝期间嫁人这种事的,王家又怎么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昭昭,”他凑近他,炽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脸颊,声音如毒蛇攀附,又带着温柔令人沦陷的蛊惑,“告诉我,我不在长安的那三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玉昭玉面微变,拼命地掐住手心,才不至于让自己的理智涣散。
她扭过脸去,垂下眼,掩住眼底的潮热,樱唇发白,轻轻道,“过往之事皆如浮云飘过,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事到如今,将军还追问那些做什么?”
“如今我已沦为你的阶下囚,在你手上艰难度日,将军口口声声恨极了我,既然已经看到了你想要看到的结果,如此逼问又是意欲何为?”
谢岐拧起眉头,缓缓地直起身,长久地、意味不明地盯着她。
片刻后,他松开眉宇,冷笑一声,“你说得对。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关我屁事。”
“往日不可追。事到如今,就算再去计较,也改变不了任何结果。发生了的就是发生了,是我愚蠢了。”
他长身直立,抱起双臂微微一笑,俊美的脸上露出几分恶毒,语气轻描淡写道,“表妹,你就在这里好好待着吧。我劝你最好还是绝了其他的心思,如今既已落到了我的手里,你就没有了任何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格。”
。
谢岐再次一去不回。
这次的时间更久一些。一连数日,他都没有再踏足这里。
玉昭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反正这些年来,她早已习惯了这样一个人的日子。他的消失,反而给她带来了平静。
殿里依旧没有任何变动,每天日升日落,朝云叆叇,女婢们认真地做着该做的事情,半点不曾懈怠,除了春华偶尔与她交流一二,剩下的皆是冷静且沉默。
但不知春华是不是受到了上次谢岐的惊吓,也变得与以往矜默了许多。
玉昭于是大部分的时间便是坐在窗前发呆,有的时间一天到晚一句话也不讲。
久而久之,所有女婢看她的目光中都透着几分古怪,甚至是隐隐的害怕,像是在看着一个怪物。
这样沉静甚至死寂的氛围里,总是会忍不住想起以前的很多事情。
那些快乐的,或者难过的,刻骨铭心的,一幕一幕像是走马灯一般,点缀般浮现在一个个安静的午后,有一种恍惚的迷醉。
庆幸的是,很久不出现的墨玉,又一次出现在了殿中。
玉昭自然欢欣。
没有了秋胧,只剩下这只黑猫,是她在这偌大的幽州殿里唯一的慰藉。
于是一人一
猫重新坐在墙头的石桌上发呆。静静看着云卷云舒,树叶飘落,在这一方坐井观天的不变世界。
有的时候玉昭甚至觉得自己还不如墨玉,至少它能随意自如地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而不是像自己一般,永远只能待在这寂静一隅中,慢慢地衰落、枯萎,直至消亡。
日子就这样一成不变地过下去,平静地泛不起一丝波纹。
原以为就这么一成不变地过下去。
直到某次午后,墙头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道轻捷的人影如同猫一般跃上了墙头,玉昭发现的时候,他早就落在了上面,背上扛着一个圆圆的包袱,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似乎恰巧在这里驻足,碰巧被她吸引,一脸好奇地盯着她。
“这里不是谢岐的寝殿吗?”他操着一口不甚流利的中原话,问她,“喂,你是谁?”
玉昭抱着黑猫,警惕地缓缓站起身,看着那人。
男人年纪不大,看着年纪像是未过弱冠,一身黑衣劲装,衣袍饰物皆不像是中原的打扮,额头绑着一条红黑抹额,上面绣着陌生玄妙的图案。
最重要的是,青年如同猫儿一般,竟然有着一双碧绿色的眼瞳。
第22章
不如我带你离开
碧瓦朱甍,廊腰缦回。
朱红色的金柱耸立殿内,长久无人用的屏风宝扇、香炉烛台,被风卷走表面镀泽的黯淡尘埃,风起绡动,在雕花窗牖的熠熠光线下呈现出古老又恢弘的底色。
这本是最繁荣富贵的地方,恍惚之间还可以看到昔日权贵觥筹交错、走斝飞觥的影子,可惜此刻殿内外士兵林立,均身穿铮铮铁甲,沙场里淬炼出来的冷硬森然气息格格不入,将这座恢弘殿宇抹上了凛冽的墨色。
“周副将,将军不是在里面吗?为什么不让我进去啊?”
欧阳谨在殿外巴巴地等着,踮起脚尖鬼鬼祟祟朝内殿看去,“快放我进去,我有重要的事找将军汇报。”
周平皱起眉头,好心多问了一句,“欧阳参军,你确定要现在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