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夫后又被前任独占了 第117节
原来,宋行贞小的时候便与家人失散,辗转之下沦为了乞丐,最后被谢岐所救;而他失散的家人,则是兜兜转转之下踏入了西凉地界,被尉迟信在几年前找到。
两人商量拿亲人的性命作为要挟,引宋行贞就范。
果然,有了亲人这个无往不利的利器,宋行贞引颈受戮,束手就擒。
文羿升仍不罢休,通过长安里的眼线,知晓了谢岐回到长安之后的大小事情,包括那个被他放在心尖上的女人。
借助宋行贞与谢岐围绕那个女人产生的矛盾,他暗中煽风点火,诱惑宋行贞铤而走险,终于有朝一日,宋行贞彻底触怒了谢岐,被谢岐发配回了幽州。
之后果然如他所愿,宋行贞回到幽州之后,便不负众望,杀了叶广陵,又将谢家军收归到了自己手里。
谢岐两翼断其一,正是趁虚而入的时机。文羿升大喜过望,准备一举歼灭这个心头大患。
失去了这个机会,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他不允许任何人阻碍这一次将谢岐赶尽杀绝的良机,于是他痛杀柳湘茹,自己站在了众人面前,挟天子以令群臣。
一开始谢岐确实是独木难支,节节败退,一切如他所料的那般展开。
可是不知不觉间,柳湘茹薨了后,舆论甚嚣尘上,开始涌出是他一手设计的传言,尤其是谢泠芝的懿玉宫被烧,他一时方寸大乱,不顾体统慢待了太后丧制,更加使朝堂上下对他的不满声越来越大。
而这个时候,谢岐竟也留了一手,在京郊大营里留下了自己的兵马,又有了舆论的加持,两军开始对峙相持,文羿升愈发吃力,久久不能彻底压制住谢岐。
他虽然久攻不下,但仍是信心满满,宋行贞率领的三万谢家军马上就要驰援,很快谢岐就会陷入两面夹击之势。
可是等到宋行贞驰援,他万万没想到,他会再次倒戈。
难道一开始,他就是在和谢岐在演吗?
事到如今,文羿升已经不想再去追究这些没用的了,外面震耳欲聋的杀声一刻也未停止,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的一败涂地。
杀声已经越来越近,更近。刀枪剑戟的声音撕裂成一股铁质般的冷硬,仿佛都能听到外面肆意喷溅的血声,寒衣盔甲倒了一地。
文羿升坐在金銮殿,高昂着头,小天子始终不哭不闹地陪在他身旁,也许有前者这般的镇静,也让他不再如孩子般惊慌害怕。
片刻后,沉重的金銮殿门被推开。
前仆后继的士兵一列列穿过,迅速在大门列成两列,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尽头处,一步一步缓缓走了进来,靴子踏出铿锵冷硬的声响。
是那日那个英俊的叔叔。小天子在心里默默想。
为什么他要杀进这里赖呢?
难道他真的如母后所言,他是一个坏人吗?
他想要……杀了他吗?
他还在想着,然而下一秒,不动如山的文羿升突然在这个时候动了,还没等小天子反应过来,他整个小身子便被他给扣住了。
文羿升紧紧抱着小天子,将他挡在自己的身前,他的手中握着匕首,那把锋利的匕首正在抵着小天子的脖子。
小天子的心中突然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炽热与激动——自己现在终于要死了吗?
“谢侯。别动。”文羿升缓缓道。
“住手!你在干什么!”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镇住了,欧阳瑾跑到前面,急忙道,“文羿升,你疯了吗?他可是天子,你想要被诛九族吗!”
“我早已是孑然一身,你若想杀。也只能杀我一人。”文羿升缓缓道,看着紧紧盯着他、目眦欲裂的谢岐,薄唇缓缓勾起,“谢侯,要不要现在就告诉陛下,你到底是他的什么人?”
什么?
被匕首抵着脖颈的小天子丝毫不慌不乱,而是睁着一双黑黑的眼睛,惊讶地看着谢岐,而他发现他惊奇的男人也正在凝视着他。
小天子的心中倏然一动。
这个叔叔,是自己的什么人?
“文羿升,”谢岐道,“放开陛下。”
“事到如今,我还怕什么?难道还怕一个弑君的罪名不成?”文羿升冷笑,“该怕的那个人,谢侯,是你啊。”
谢岐阴沉地看着他。
“是我大意了,才让你杀进了皇宫,逼我到了今天这一步。”文羿升目光不善地盯了一眼谢岐身后的宋行贞,又重新落到谢岐脸上,慢慢道,“不过,临死之前再搭上陛下这条性命,我这个做臣子的也算是不虚此生了。”
“你若恨我,尽管在我杀死陛下之后,再将我千刀万剐。”他慢慢道,“只是怕到时候,你也脱不了干系。”
是的,他没有任何理由杀害天子,天底下任何人都没有理由去杀害天子,可是他不得不这么做。
等他杀了天子之后,谢岐一定会再杀了他,而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等谢岐杀了自己,踏出金銮殿的那一刻。
从此之后,他便会踏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死不足惜,死了便死了。但是天子的死,一定会引起世人的动荡。
到那个时候,一传十十传百,不明真相的天下人一定会将天子的死背负到谢岐的头上。
力量不一定能摧毁一个人。但是流言,犹如慢刀割肉,久而久之,一定会慢慢地摧垮一个人。
谢岐此番作为,已经是乱臣贼子。
如果再背负上弑君的名声,世道根本不可能再容他。
他将会被永远地钉在史书中,受万世唾骂。
称帝又如何?只要他名不正言不顺,便会有前仆后继的力量不断来讨伐他,直至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哈哈哈哈……”文羿升突然狂笑起来,“谢岐,想不到吧?到了最后,还是我比你更胜一筹,我这就送天子上路,你若恨我,那便一刀把我杀了,替你的好外甥报仇,我不怕死,我就在地狱里等着你,看你怎么向天下人交代。”
“住手,你这个疯子!”欧阳瑾吓得白了脸,声嘶力竭道,“你难道不知道他是谁的孩子?你不为陛下想一想,难道也不顾贵妃了吗?”
提到谢泠芝,文羿升愣了愣。
随即,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更为浓郁的怨恨之色。
“闭嘴!”
他恶狠狠道,“欧阳匹夫,别以为我不知道,若不是你把她给偷偷地换走,我如今如何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等我大权在握,我本可以可以给她属于她的一切,但是这一切,都被你给毁了。”
“那个女人毫不犹豫地就背叛了我,我又在乎她的孩子有什么用?”文羿升恨得咬牙切齿,“他又不是她,我要他来做什么。她背叛我,那我就杀了她的孩子,事后你也可以告诉她真相,告诉她是我杀了她的孩子,她若恨我,就尽管化成厉鬼下来报复我,我要让她生生世世都忘不了我。”
“你这个疯子……”欧阳瑾喃喃道。
“疯子?也许吧。”文羿升笑,死死盯着欧阳瑾,“欧阳瑾,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从那个时候,你就像一条臭虫一样跟在她身后,就算她入宫做了贵妃,你还是不死心。谢岐,你以为这个男人是真心效忠于你吗?他不过是在觊觎你的亲姐姐,想要近水楼台先得月罢了,谢岐,你一生眼高于顶,难道真的愿意让你的亲姐姐跟了这么一个人?”
欧阳瑾被说中了心事,心虚地瞥了沉默不语的谢岐一眼,但又很快振作起来,嚷道,“那又怎么样?我是臭虫,那你是什么?你就是一条蛆,不对,你连蛆都不配,贵妃被你这只蛆缠上,简直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你放不下她,那又如何?她对你只有恶心,再没有半点其他!”
“闭嘴!”
文羿升被戳中了要害,脸色难看下去,狠狠道,“谁说我放不下她!这样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有什么资格令我垂青!呵,她以为离开了我,就能好过了吗?做梦!只要她一天没有解药,她就永远都不可能解脱。”
听到解药两个字,谢岐立刻问,“你把解药藏在哪里了?”
文羿升回过神来,冷静下去,冷笑道,“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你永远都不会找到。”
说完,他又看着欧阳瑾,悠悠道,“欧阳瑾,你这么喜欢捡破烂是吗?那就给你好了。你这样的垃圾,只有她沦落到了如此地步,你才能够捡口肉汤喝,否则她怎么可能会看你一眼呢?你别忘了,这个女人不光和先皇,还有我,我与她夜夜颠鸾倒凤,销魂的很……你想知道细节吗?我可以一一跟你细讲……”
谢岐忍无可忍,不寒而栗道,“文羿升,我看你真是想死。”
文羿升恶从胆边生,紧紧握着横在小天子脖颈上的匕首,“实话告诉你们,太后那个贱人,也是我解决的,挡了我路的人,通通都要死。谢飞蘅,我承认,死在你的手里,是我输了,但是我保证,从今往后你也别想好过。”
“我就算死,我也会化作厉鬼,让你生生世世永不安宁。”
殿内一片剑拔弩张,一根针落下去都能听到,每个人的情绪都崩到了极点,都在紧紧地望着高台之上挟持着天子的文羿升。
谢岐沉默片刻,良久,缓缓开口道,“文羿升,我不杀你。”
“我们不妨来做一笔交易,如何?”
文羿升心生戒备,一刻不放松,立刻问道,“你说什么?”
谢岐负手而立,大氅上浸满鲜血,插在大理石地面的剑尖逶迤出一道长长的血迹,他立在威严肃穆的兵马中间,虽是低人一等,却没有丝毫的弱势风范,显得淡淡的不动如山,胜券在握,“我把姐姐给你,你把陛下还回来,如何?”
文羿升怔了怔,随即面色扭曲,扬起头哈哈大笑起来。
他一边大笑,一边喊道,“枉她这么疼你,不愧是她的好弟弟,生死关头你竟然愿意放弃她的命,来换回陛下的命,真是姐弟情深啊!”
“我别无办法。”谢岐道,“我是君臣,其次才是弟,我会首先保护陛下的安全,这是最重要的事,想必姐姐知道我这么做,她也会原谅我的。”
“再说,”他又继续道,“姐姐中毒太深,已经神志不清,我又何必留下一个根本不认识我的疯子,放弃掉一个忠君护国的佳名呢?”
文羿升听了他这一番言论,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既有对谢泠芝的不值惋惜,又有对她咎由自取的快意。
“我拿什么相信你?”
“事到如今,你已经是穷途末路,反正横竖都是死,那你又为什么不肯相信我一下,赌一赌呢?”
“我知道姐姐失踪之后,你一直在想尽办法地寻她。在我破城之前,你甚至还亲自率领手下抓捕她。”谢岐盯着文羿升,眼睛里似乎藏着无声的蛊惑人心的力量,缓缓道,“你难道不想最后看一眼姐姐吗?不想看一眼姐姐如今过得如何吗?”
说完之后,不等他犹豫,他拍了拍手。
很快便有一个身穿紫衣,带着面纱的女子款款而来,缓缓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娇柔的身影与一众寒衣铁甲的将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谢岐迎上紫衣女子,小心翼翼地扶住她,对她低声道,“阿姐,小心前面的路。”
文羿升死死盯着这个紫衣女子,见谢岐对她态度亲昵,不像是演的,还是忍不住心底的疑心,怀疑道,“谢岐,你莫不是在诈我吧?为何这女子脸上蒙着面纱?”
“实不相瞒,阿姐在前几日的兵乱里受惊,这几日一直昏昏沉沉,面容憔悴,不敢面对生人。”谢岐解释道,“你若不信,可以亲自查验。”
“你以为我会信你?”文羿升冷笑,“让她自己过来,敢使诈,那就都别想活。”
“阿满?”谢泠芝抬起头,望向高台之上,“是你吗?”
文羿升愣住,随后,身心俱震。
阿满是他的小名,从父母离世之后,再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这个小名。
他只对她一个人提起过。
而他以为她忘了,因为她从来没有这样叫过他。没想到,她竟然记得。
这个声音……这个小名……
没错,这是谢泠芝。
“阿泠……”他喃喃,握着匕首的力道下意识松了一些。
“过来,过来我这边……”他唤道。
谢泠芝点了点头,慢慢地向他靠近,文羿升伸出另一只手,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两个人马上就要接触到。
很近,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