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梅 第24节
车在老宅门口停下,向玉凛没麻烦管家,让乌荑先下车进屋,自己去车库停车。
下车迎面拂来的冷风倒是让乌荑彻底清醒了,一想到等下又避免不了的对峙场面,她感到一阵头疼,就连走动的脚步都显得无比沉重。
一推开门,不出所料,客厅内,向荟妍正襟危坐地坐在沙发上,还是披肩保暖,姿态优雅地喝着咖啡,丝毫不减困倦模样。
一般来说,将近九点的时间向荟妍就差不多入睡了,今天见她这副样子还真有点稀奇。
乌荑多看了两眼,随后收回目光,不咸不淡地喊了声:“妈。”
“从薛家回来的?”向荟妍喝着咖啡来劝退睡意,头也不抬,这话很冷淡。
乌荑也不意外对方会知道自己的行踪,只要母亲想知道,那么她的瞒天过海在对方眼里,简直就像小孩子过家家。
于是嗯了声,承认下来。
意料之外,这次向荟妍难得没有发脾气,没有嫌她丢了向家的脸面,问了句是得到邀请后才说了句下不为例。
......?
乌荑眼里的诧异一闪而过,什么意思,她准备好的反驳语句就这么堵在喉咙里了?今晚到底是怎么了?
“明天跟谢家那边约好了,你去见一面。”居高临下,属于上级下达命令的语气。
话音落地,乌荑没第一时间回答,房间内陷入一阵沉默。
只有向荟妍喝咖啡的声响,也不大声。
半晌后,乌荑轻笑:“见什么?”
知道她在装傻,向荟妍此时也不知从哪里来的耐心,居然心平气和地重复了遍:“谢远闵。”
乌荑了然,向荟妍这是铁了心要把她跟谢远闵绑在一起,在母亲面前,她的感受并不重要,哪怕她本人并不喜欢。
“这件事再说吧,”乌荑抬步就要往二楼走,“您没事也早点回去睡吧,晚了多乐就又要哭着找人了。”
她七岁的时候父母离异,从小到大都没尝试过被母亲偏爱的滋味。
同样的年岁,她的弟弟却肆无忌惮,底气来源就是向荟妍不由分说的溺爱。
和继父结婚,母亲坚信是遇到了爱情。
弟弟是在爱与期待中降生的,跟她不一样,她不止一次被说过,生下她就是一个错误。
可无论是向家还是乌家都是需要她这个错误来延续,不会被高看一眼,甚至就连存在的名义都会被抹去。
她只需要存在,至于怎么生活,那是她的事。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母亲平淡的音色传来,迫使乌荑停下脚步。
第27章 交易
将近凌晨, 空气中的冷意愈发猖狂,肆无忌惮地侵蚀着向玉凛裸露在外的皮肤。
室外高尔夫球场,向玉凛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短袖上衣, 神色平静,低着头认真的持杆找好角度。
从送乌荑回来后他就直接来了这里, 打了一会儿都不见人过来找,又想起方才在婚礼现场外跟那个男的纠缠场景, 皱着眉啧了声,愈发烦躁。
谁都可以, 偏偏是他。
向玉凛小时候被父母留下,在老宅第一次见到这个姐姐时, 第一个反应就是—太瘦了,将近营养不良了吧。
还悄悄问过奶奶, 如果把姐姐养好了, 是不是她就会陪着自己了。
奶奶的反应他早就不记得了, 记忆里似乎只有年幼的乌荑听见这话后侧目朝自己撇来的一眼。
......
如果谁都可以, 那为什么......
向玉凛心里憋着口气,用力挥动球杆, 被打出去的白色球体迅速划过夜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远处飞去,很快落地,又因为惯性向前滚了两圈。
他胸腔起伏着, 微喘了口气,闭眼捏了捏鼻梁,连一丝困倦都感受不到, 头也不回:“怎么不去睡觉?”
气息的不稳甚至也带到了语气,很淡的清香不由分说地钻入鼻尖, 向玉凛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来了。
下一秒,他怀里被塞了暖水袋过来,突如其来的热意贴着冰冷的肌肤,向玉凛猝不及防,但还是稳当接住。
这个暖水袋他不陌生,以前发现乌荑到了冬天时常手脚冰冷,他就送了这个给她,不过能被保存的这么好直到现在,还是让他有点惊讶。
这个暖水袋并不值钱,是他随手在店里买的,大街上随处可见。
但因为是想着要送给乌荑,随意挑选的格外用心,就连暖水袋表面的装饰文字都是乌荑的名字缩写。
“我要不出来找你,你打算在这里打一个晚上吗?”乌荑走近,伸出手轻轻握了下向玉凛的手背,不出意料的冷,不过有暖水袋发挥作用,起码暖了点。
“谁惹我们大少爷不开心了?”乌荑放下手。
向玉凛打小就爱跟在她身后,眼珠子一动她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尤其死爱面子。还记得初中那年,这小子因为跟隔壁班同学踢足球比赛输了,气得失眠了两三天,一放学就泡在足球场训练,非得去找回面子。
所以理想当然的,乌荑到现在还那么以为。
闻言,向玉凛率先移开了目光,手背上方才被乌荑触碰过的地方似乎要留有对方指尖的冰凉触感,他颇有些不自在地滚了滚喉结,道:“没人,我就想来打打高尔夫,很久没打了,有点生疏。”
“那干嘛不穿衣服?”
“热。”
“姐,”向玉凛低着头看向乌荑,缓缓问道,“你跟荆向延是怎么认识的?”
“嗯?”乌荑顿了下,没想到向玉凛会突然这么问,不过她也没打算隐瞒,随口道:“一年前去南城采风时碰到的。”
说到这里,乌荑停了下,她想起在婚礼上夏漾跟自己说的话—难道你不知道荆向延高中也是在二中读的吗?
想到这里,她犹豫了下,到底还是没把这个疑惑的问题抛出去,毕竟如果夏漾说的是真的,那么按照时间推算,她跟荆向延是同一届的校友。
可自己为什么没见过他呢。
“南城......”向玉凛把乌荑的若有所思都尽收眼底,喃喃自语了这两个字,片刻笑了声:“是我让你去接我那次吗?”
乌荑点点头:“嗯。”
两人都没了声音,耳畔边只有冷风呼啸过的声音,吹起耳边的碎发。
好半晌,向玉凛嘴角上扬了一抹并不明显的弧度,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定定地和乌荑对视:“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他亲手创造了机会。
乌荑皱眉,敏感地察觉到了向玉凛情绪的不对劲,她想问,但对方却并不给她这个机会,转身朝球落地的方向走去,边冷静道:“回去吧,你该休息了。”
“阿凛,你在闹什么别扭。”乌荑平静发问。
“我哪敢。”向玉凛依旧倔强地没转身。
在对峙下,乌荑率先败下阵来,她没再继续僵持下去,叹了口气又跟向玉凛说早点回去后准备要走,结果还没走两步就又被他喊住。
这次不喊她姐姐,指名道姓地喊名字。
“过了年,我就23了。”向玉凛道。
乌荑嗯了声。
又是一阵沉默。
向玉凛缓缓启唇:“非他不可?”
乌荑侧目:“你应该把注意力放到别的事情上,而不是跟我辩论这种事。”
这次乌荑要走,向玉凛没有阻拦。
他站在原地静静等待乌荑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内,接着才去找球,怀里的暖水袋也逐渐变得不热了。
全然不知两人的这番互动都被不远处的管家默默看在眼里,他手里还搭着一件黑色外套,是老太太吩咐他拿下来给向玉凛的,生怕他着凉。
又等了会儿,他选择了悄悄离开,没有要上前的意思,轻到没让向玉凛发现一丝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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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荑一个晚上都没睡好,清晨六点左右才迷迷糊糊閤眼打算睡一会儿,结果还没多久就被向荟妍让人给喊了起来,她拿过床头的手机看了眼时间,才过了两个半小时。
“小姐,”佣人站在床边,轻声细语,“夫人帮您准备的礼服已经带来了,距离对方到达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乌荑烦躁到不行:“还有两个小时,你们这么早把我喊起来干什么?我是不需要睡眠吗?”
佣人注意到了她眼底的乌青,猜测是没睡好有了起床气,于是连忙安慰了几句,接着才招手让人过来去楼下厨房煮点咖啡端上来。
“夫人呢?”乌荑头疼地揉了把太阳穴。
佣人回答道:“陪小少爷去冬令营的报到,估计下午才能回来。”
真是稀奇,平时看向多乐宝贝得跟眼珠子一样,居然这次会舍得让他去参加冬令营。
乌荑心里的惊讶也就持续了这么几秒,接着叹气任命地起身走到卫生间洗漱,浴室里浴缸也被提前放好水了。
不管向荟妍让她跟谢远闵见面的目的是什么,见了面又能怎么样,反正她总会搞砸的。
等差不多收拾好了,管家就从外面走进来说谢家的车子到了,还不忘小声道:“就谢二少一个人来。”
乌荑也不意外,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顺便挥挥手让房子里的佣人全都先出去。
跟上次见面一样,谢远闵仍旧是坐在轮椅上由着人推进来,这次他母亲不在,便由保镖代劳。
保镖完成任务后就识趣地离开了,给这两人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虽然对方的眼睛看不见,但乌荑也不觉得盛装打扮有什么不妥,她出声问道:“要过来坐吗?”
谢远闵一只手搭在轮椅上,温声笑了笑:“有劳。”
说着就想自己推着轮椅过去,不过由于不是在谢家,陌生的环境也不熟悉,他一下子找不到方法,身体紧绷,轮椅滑得也慢。
乌荑先看不下去了,没等对方继续滑第二步就走上前摁住,蹙眉道:“我来吧。”
谢远闵也不跟自己的身体状况计较,点头:“麻烦乌小姐了。”
乌荑把他推到了沙发边,弯下腰把放在茶几上准备好的茶水端起来递给谢远闵。
不免有肢体接触,但对方懂得绅士礼仪的克制,含笑着又道了声谢,送到嘴边轻抿了口后又赞赏了句说好茶。
乌荑心想,当然是好茶,不枉费向荟妍提前搜罗了解谢远闵的喜好,否则怎么能叫投其所好。
“谢二少。”乌荑走到他对面的沙发坐下,纵使知道他的眼睛看不见,说话时还是尽量保持对视,礼貌性道:“看你的身体情况似乎比上次好很多了。”
“哪里,最多也就这样了。”谢远闵笑,“倒是乌小姐,手臂上的伤好了吗?”
乌荑下意识顺着他的话低头看向自己那次在签售会上留下的疤痕,其实基本愈合了,只是留下了一条不深不浅的疤痕,在白皙的肤色上显得格外刺眼和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