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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梅 第36节

  “进去坐会儿取暖,顺便吃点东西,等我过去付钱。”
  乌荑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挂断电话后她握着手机站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动,脚底生根般驻足不前。
  她迟钝地抬起手摸了摸有些烫的耳垂,不用想也知道那里红了一片。
  面包店内快到打烊的时间,大部分商品都会打折,因此并不缺乏客人,好在靠窗的位置还剩下几个座位。
  乌荑一天没吃饭了,闻着面包的香气也饥肠辘辘,她挑了奶酪九宫格和甜甜圈,顺便点了杯奶茶,这才过去坐下给荆向延发了定位。
  荆向延来的速度很快,她吃完不久,奶茶才喝了一半就看见店门口停下一辆卡宴,然后从驾驶座上走下来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内搭着同款色系,依靠着腿长的优势,仅七八步就走进店内。
  他实在惹眼,什么都不用做就站在那里都会引得别人频频回头,现在也差不多。
  店内的客人不缺乏年轻的姑娘,从他在店外开始就投去视线的比比皆是。
  乌荑面无表情地吸溜了口奶茶。
  惹眼,招人嫌。
  她没出声,确认荆向延已经看到自己了。
  对方抬步朝自己走来,乌荑抬起头跟他垂下来的目光对上。
  四目相对间,乌荑却突然感到了安心,周遭似有若无的视线她似乎都察觉不到了,被他们自动屏蔽。
  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安全感的具象化。
  “你怎么来这么快,”乌荑茫然,嘴里还咬着吸管,“我还没喝完。”
  “听你在电话里都快郁闷死的语气,还以为你很急,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荆向延望着她,眼里满是笑意,不正经略带调侃的语气还是没变。
  “.......”
  “钱付完了,走吧,再晚就真的要住外面了。”
  从店里离开到上车的这段时间,荆向延也没开口问她缘由,乌荑也只含糊表达说最近是回不了家了,就连去医院看外婆的时间也得计算着跟向玉凛错开来。
  “不回就不回吧,谁让我大发善心,爱收留迷途的某人呢。”荆向延开着车,说得满脸正气。
  “我给得起房租。”乌荑忍不住反驳。
  “是嘛。”他似笑非笑。
  乌荑:“........”
  这笑怪瘆人的,她还是闭嘴吧,别又绕着进了他的圈套,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荆向延开车到家时,乌荑顺嘴问了句上次的公寓不住吗?
  得到的回答是他已经出售了,理由是不习惯有人动过他的私人物品。
  不止动过私人物品,还尤为得寸进尺的乌荑:“.......”
  进门荆向延先问她饿不饿,见乌荑摇头也就没有勉强,去卧室给她拿了套自己没穿过的睡衣。
  乌荑在身上比划了下,认真道:“有点大。”
  都不用一整套,她穿个上衣都几乎能遮住腿根。
  “当然大了。”荆向延瞥她一眼,在对方怔愣的时候就把她推进浴室。
  乌荑洗澡花费的时间不长,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哪怕是挽起了裤脚和衣袖,还是偏长,走起路来都很不方便。
  她皱着眉头想去找荆向延要套小点的,但外面看了几眼都没找到人,最后在二楼的书房找到了正在处理文件的荆向延。
  乌荑的衣服衣领过大,导致精致白皙的锁骨都暴露在了空气里,刚从浴室里出来,整个人都带着一股朦胧的散漫,脸颊透着水蒸的红晕,双唇更是粉嫩湿漉漉。
  见到这样的乌荑,荆向延愣了下,随即有些不自在地挪动了下身体,调整坐姿:“这怎么过来了?”
  “衣服太大了,不舒服。”乌荑言简意赅。
  荆向延点点头:“你先过来坐着吧,我看完去给你找别的。”
  她应了声好,走向荆向延指定的位置,余光却不经意间注意到了摆在书柜上的一张镶嵌在木质相框里的照片。
  是荆向延高中时代的抓拍,身上那套灰白校服乌荑也有,是二中的。
  说是荆向延的照片也不准确,毕竟他在整张构图里只占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镜头聚焦在他身后的那个女孩。
  乌荑不会认不出自己。
  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完全不记得。
  她默了默,问:“你拍的?”
  “嗯,”荆向延看了眼,很快就想起来,“高二那年的运动会。”
  乌荑眨下眼,轻笑着取笑他:“为什么不过来找我。”
  “我哪敢啊,”荆向延夸张得唉声叹气,“我在你面前,可能还没一张试卷对你的吸引力大。”
  乌荑没跟他计较:“胡扯。”
  .......
  接下来半个多月,乌荑基本就在医院跟荆向延这里来回跑,还精心掐着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向玉凛有意而为之,她真的没再碰到过。
  其中虽然偶尔会遇到向从于和筱容,问她是不是跟向玉凛吵架了,乌荑又总不能说,没吵架,只是表弟跟自己表白了。
  哑巴吃黄连,她干笑着敷衍了过去。
  到了三十一号这天,外婆难得清醒,说是要吃长寿命,让家里的保姆阿姨做点送过来。
  今天是除夕,乌荑一整天都没离开医院半步。
  外婆靠在床上,精神好了不少,看着正在削苹果的乌荑,端详后道:“囡囡,最近是不是瘦了点。”
  “没有,您的错觉,我胖了点。”乌荑把苹果切下来一块,插上牙签递到外婆手里。
  说胖当然是假的,她住在荆向延那边的半个月里,对方几乎天天下厨,说是跟外祖父家里的阿姨学做饭,但还不到位,吃不出来跟从前的差别在哪儿。
  “囡囡,我希望你安定下来。”外婆认真道,“到处奔波着很累,你小舅也不希望你这样。”
  “外婆,我有我的打算。”她停顿了下,“您那天说的那句话.......我会考虑的。”
  见状,外婆也不好再说什么,叹了口气摸摸乌荑的头发。
  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拉来,乌荑抬眼就对上正在往里走来的向玉凛。
  两人都没想到会在这个节骨眼见到对方,各自移开视线,都不言语。
  “怎么了,你们两个吵架了?”外婆好笑,“都除夕了还吵啊。”
  乌荑不清楚外婆知不知道向玉凛这件事,因此也没有轻举妄动,看着向玉凛关上门走到她对面坐下,回答道:“没有吵,是我姐不理我了。”
  他说这话的眼神直勾勾看向乌荑。
  乌荑抿抿唇。
  她也不是不想理,只是没想好用什么态度去面对向玉凛,半个多月的时间给她消化了点,可说到底还是心里有了芥蒂。
  “阿无,阿凛小孩子脾气,你别跟他闹。”外婆拍拍她的手,从床头柜上拿了两个红包出来,一人给了一张卡。
  外婆给完压岁钱后就说累了,想要休息,让她们两个人都先回去,晚上再把所有人都叫过来。
  这架势就是要嘱托点什么了,乌荑不听,她想留下来,但外婆不同意。
  轻轻关上门,向玉凛就在外头等她,“姐。”
  这个字说完,两人相顾无言。
  “我晚上过来。”乌荑落下这句话便走了,丝毫没察觉向玉凛看她的眼神,寂静又幽深,像是蕴含着一场极大的风暴。
  晚上九点半,乌荑过来时,病房内除了向家人外还围着医生和西装革履的几位股东以及律师。
  所有人都神色凝重,乌荑心一咯噔,登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如同行尸走肉般拨开人群,瞧见了气色极好的外婆。
  这发现没让她松口气,反而更加揪心,这不是恢复,是.......回光返照。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点。
  医生们吩咐的话,乌荑已经听不进去了,她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疼得异常厉害,浑身血液倒流,冰凉。
  “外婆。”她第一次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像是耳鸣。
  “囡囡,过来坐着。”外婆的脸上有了血色,慈爱地朝她招了招手,顺道让周边围着的人都先出去。
  向从于不死心还要再争取一下:“妈,筱容她.......”
  外婆摆了摆手,并不想听。
  倒是向荟妍多看了乌荑一眼,在她要经过身边时,眼疾手快地拽住她的胳膊,凑过去小声警告道:“好好说话。”
  乌荑没理会,脚步僵硬地挪到了床边。
  病房内只剩下她跟床上的外婆,滴滴的机器运作声格外刺耳,想忽略也不行。
  “囡囡,我立了遗嘱,过几天律师会跟你面谈。”外婆说得吃力,她说完这句话,眼里的光亮就在忽明忽暗,可她不能停,继续道:“你不喜欢谢家就不喜欢,做你想做的事情,不要管阿妍。”
  乌荑忍着泪点点头。
  十点了,外头放起了烟花。
  火光于黑幕中乍现,惊现片刻的光亮,接二连三绽放。
  病房内,外婆紧紧握着她的手,大口喘着气,眼睛逐渐黯淡:“囡囡,最后答应我一件事。”
  “好。”她嗓音的泣音藏也藏不了。
  “找到那个人时,放他一马。”
  这句话犹如惊雷落地,将乌荑打得措手不及,她茫然又无措地抬头,却见外婆也含泪地朝她笑了笑,“新年快乐,囡囡。”
  时间来到零点,大年初一。
  病房内空荡荡的只有仪器归零的动静。
  乌荑怔怔地站在原地,直到外面的人全都涌进来也没回神,她失神被眼疾手快的向玉凛拉走,病房内乱成一团,没有人在意她们。
  “遗嘱呢?有没有说我儿子分多少?”向从于着急地询问律师。
  “抱歉向先生,遗嘱要明天才能公布。”律师不卑不亢地回他。
  向荟妍抱着向多乐来到病床前,按着他的脑袋低声说:“快点,给奶奶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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