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几息之间两人已经过了近百道剑招,那速度不可谓不快,即便没有因灵力而浮动的光影,那闪烁变幻的剑光也足以让人眼花缭乱。
蒲忻澜出剑又快又稳,他像是能预料到岑子宴的剑招一样,总能早那么一时半刻截住他的剑式,并毫不费力地用青竹挑起他的沧漫,绞着长剑带着他跟着他的剑式走,那游刃有余的模样,就好像是在……逗他玩。
岑子宴的剑术在同辈之中是数一数二的佼佼者,喻逍漓曾不止一次夸过他,他也对自己很有信心,但如今与蒲忻澜对招却让他明白自己终究是太过自傲了,他要走的路还有很远。
否则,他拿什么保护曾为他付出过性命的蒲忻澜?
对招最终以两人打成平手结束,但岑子宴知道,这是蒲忻澜在让着他。
“怎么垂头丧气的?你小小年纪有这水平已经是天赋异禀了,要知道我如你这般年纪的时候,剑谱还没背全呢。”蒲忻澜上前拍了拍岑子宴的肩膀道。
岑子宴蔫蔫地道:“我离师尊还差得很远……”
“唔,我与你过招并非这个意思,”蒲忻澜看出了青年人内心的敏感,也知道修行之人心中在意的是什么,“那你看我这么说你会不会好受点……”
岑子宴垂眸看向他。
蒲忻澜善解人意地道:“你离你现在的师尊的确还有很多的年岁要走,但你和你过去的师尊实力不相上下。”
“你应该能够理解的吧,”蒲忻澜用青竹挑起岑子宴的手中的沧漫,使剑身横在了两人眼前,“修道之人很多时候要面对的并非是漫长修行之路的枯燥和艰辛,可以说,这是每个意欲大成之人必要的心志,而挡在修道之人面前的千重山,从来都是与旁人的‘差距’,这可以是一个人的动力,也可以是一个人的心魔。”
岑子宴看向剑身漆黑透亮的沧漫,总觉得蒲忻澜虽在与他说话,却更像是透过他说与更多年前的自己。
他晨昏颠倒拼尽全力修行的那些年,在面对自己如何也追赶不上的同门时,是什么心情呢?那个时候的他,也有这样一个长辈循循善诱的谆谆教诲吗?
“师伯,谢谢您,”岑子宴定定地看着蒲忻澜道,“您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会努力追赶上您,追赶上师尊的。”
蒲忻澜哈哈笑道:“追赶我就不必了,但凡使点法力,我都不一定打得过你,你的目标该是你的师尊。”
“可是我觉得您很厉害。”岑子宴认真地道。
蒲忻澜放下青竹摆摆手道:“比年龄我确实很厉害。”
“今日是我好为人师了,见笑见笑,”蒲忻澜看了看天色,“时辰也不早了,留下来吃个饭再走吧?”
岑子宴本还想再争辩两句,听了蒲忻澜的话当即一扫阴霾,笑着答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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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师徒关系
日子一天天地过,蒲忻澜照例每天吃饭睡觉观剑阵,除此之外,他又找到一个新的打发时间的事情,那就是看玉灵峰惊才风逸的师尊和清隽儒雅的徒弟同进同出。
可能因为同修剑道的原因,岑子宴要比丛苋跟在喻逍漓身边的时候多,丛苋也是剑修,不过她修的是苍生道,比起四海降妖除魔,她在人间游历的时间更长。
因此常在玉灵峰出入的,就只有喻逍漓和岑子宴师徒俩了。
这几年喻逍漓已出师的仨徒弟依旧不见人影,蒲忻澜听说他昏迷期间他们回来过几次,只不过他都错过了。
蒲忻澜常常看着这对师徒形影不离,又加上他没事会在喻逍漓那讨的些不知所谓的书卷看,以至于他总觉得这俩人在一起时赏心悦目的有些不同寻常了。
而他的书卷——
一天清晨,蒲忻澜终于把一本看了大半月的书册翻完了,然后他盘腿坐在门前的台阶上陷入了沉思。
他看的是一本坊间话本,话本里讲了一段哀婉凄恻的爱情故事,哀婉凄恻到什么程度呢,就好比他此时席地门前坐,百思不得其解。
要说这个故事多么感人,事实上他并没有丝毫触动,他只是万分不解故事里的两个主人公那堪比八旬老太还混乱的四肢百骸,两步路就能走回家的距离偏偏颤颤巍巍拐了个圈,猪圈转完转鸡圈,看看谁吃饱了撑的没睡觉,咯咯咕噜叫的统统逮起来拔毛扔大街上巡游,誓要比一比谁更好看。
没错,蒲忻澜现在就是这种乱七八糟的感觉,他想不通,他不明白,难道是他在这山上睡太久了,以至于他对这俗世凡尘的感情越来越捉摸不透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喻逍漓为什么会有这种书,而且书中有的地方断断续续的像是缺少了什么内容,看样子好似是特地撕下来的一样。这本书是他随手从喻逍漓卧房的书柜上抽的,不太可能是他的徒弟放上去的,玉灵峰有专门的藏书阁,小徒弟们看书找书或者带了什么书回来也只会去藏书阁,所以这本书只能是喻逍漓的。
蒲忻澜这么想着,忽然有种窥探到了什么秘密的兴奋感,看来他的好师弟还有如此不为人知的一面呢,这么多年他居然一点也没看出来,藏的够深。
不行,他要去一探究竟,万一是不小心夹带进去的,那他岂不是错怪他的师弟了?
但是这种东西吧,在他看来其实也无伤大雅,人生在世总有些个七情六欲、爱恨嗔痴,不是什么俗事,只是人们总喜欢把仙风道骨安在如此这般看似可望不可及的人身上,就会潜意识里认为这类人是清心寡欲、遗世独立的,看着他们就像在仰望一朵高岭之花,可事实上,真正大彻大悟堪破凡尘之人屈指可数,若不论境界,仙家与乞儿也能同饮一杯浊酒。
蒲忻澜对喻逍漓倒是没有什么刻板印象,对于喻逍漓的任何一面他都乐于接受,毕竟喻逍漓不是他一手也算是他半手养大的,他就是纯粹对他没见过的一面感到有些新奇。
蒲忻澜拿上书去了玉灵峰。
刚进院子,蒲忻澜就见一个人端着漆盘从长廊匆匆而过。
“苋儿?”
丛苋闻声回头,停下了脚步道:“师伯。”
这些年丛苋已经由一个小姑娘长成了身姿高挑挺拔的大姑娘,她穿着一件青黛色的长衫,长发被一支素簪高高束起,发丝垂在身后却并不显凌乱,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又利落,褪去了少年人的稚气,她周身的气质也愈发沉稳。
蒲忻澜走上前去,看向丛苋手中的漆盘,上面的瓶瓶罐罐散发着一股很明显的药味,他抬头道:“你受伤了?”
丛苋摇头道:“不是我,是师弟。”
“岑子宴?”蒲忻澜道,“他碰上大妖了?”
“不是,”丛苋欲言又止地看着蒲忻澜,在蒲忻澜询问的眼神中还是开口道,“是上次落阵的魔修。”
蒲忻澜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魔修?他招惹那玩意干什么?”
“师伯您不记得了吗?”丛苋对蒲忻澜的反应感到有些许诧异,“十六年前破庙里的引魔阵,就是那个魔修布的。”
“啊……”蒲忻澜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丛苋说的是哪件事情,失笑道,“你都说十六年了,还记着呢?”
丛苋摇摇了摇头,认真道:“这些年我们一直在找他的踪迹,算他藏的深。”
蒲忻澜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他问道:“你也去了?”
丛苋忿忿道:“子宴先找到的,我赶去的时候又叫他跑了,否则子宴也不会受伤。”
蒲忻澜:“……”
“这个仇非报不可吗?”
“非报不可。”
“你师尊呢?”
“师尊也是这么说的。”
蒲忻澜感到一阵头疼:“……”
“我和你师尊吵架你帮谁?”蒲忻澜看着面前对于他来说仍是小姑娘的丛苋问。
“这……师伯你要和师尊吵架吗?”丛苋有些为难地道,“可是这件事您不占理啊……”
好了,蒲忻澜知道丛苋的言外之意是他无理取闹了。
“行,我知道你站在你师尊那一边,”蒲忻澜把漆盘从丛苋手里端过来,“我去吧。”
“师伯您可别吵架呀。”丛苋略感忧心地道。
蒲忻澜摆摆手道:“知道了,我们打架,他肯定不还手。”
丛苋:“……要不还是吵架吧。”
*
说起报仇这个事,蒲忻澜其实是并没有太大异议的,他又不是缺心眼,被人揍的半死不活还慈悲大发地念阿弥陀佛,只是对方如果那么容易对付也就罢了,但如果去报仇需要搞一身伤回来,蒲忻澜觉得吃顿闷亏算他倒霉,所以他生气的点在于这群孩子不拿自己当回事。
师尊带头胡闹,那还得了!
蒲忻澜端着漆盘向岑子宴的卧房走去,卧房的门没关,于是蒲忻澜就看到了这样一幕:
岑子宴裸着上身坐在圆桌前,整个人半伏在桌面上,他眉头紧锁,神情紧绷,像是正在极力忍耐着什么,而喻逍漓站在岑子宴的身后,一只手按着他的肩,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腕,俯着上身几乎贴在他的脊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