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蒲忻澜被惊得半天没合拢嘴:“阿弥那个陀佛。”
“失礼失礼……”蒲忻澜一边念叨着一边倒退着离开了房门口。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心情再次站到了门前。
还是那副画面,蒲忻澜觉得自己的慈眉善目要崩了。
为什么?!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奇怪?!
他也不想揣测他们的师徒关系,但是这个行为实在是太诡异了!
没关系,没关系的蒲忻澜,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样……再说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那又能怎么样呢?大家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能这么冥顽不灵,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想想喻逍漓那三个逆徒,再多一个逆徒也不是什么大事是不是?并且这么看谁逆谁还不一定呢是不是?……
短短一瞬间,蒲忻澜就为屋里什么话都没说的师徒二人戴上了帽子,并欣然接受了他自己想象中的编排。
而岑子宴如临大敌似的抓起衣服就弹跳起来的模样更证实了让蒲忻澜觉得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他露出一抹宽慰并且善解人意的笑容,道:“呃……那个,我没想打扰你们……”
喻逍漓一手拽住岑子宴将人按了回去:“别乱动,伤口会裂开。”
随后喻逍漓又转头对蒲忻澜道:“不打扰,师兄怎么来了?”
蒲忻澜目光落到岑子宴的身上,这才注意到他背上几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几乎横贯了他整片背脊,喻逍漓按着他的肩膀似乎也只是在为他疗伤。
蒲忻澜神情复杂地盯了两人好一会,挣扎了半天还是承认自己思想太肮脏,但是……养眼是真养眼,咳咳……仔细想想,这种微妙的感觉他以前看喻逍漓那三个相爱相杀的逆徒也有过,所以……他决定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先观察再说。
不过在此之前他得先关心关心他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师侄。
蒲忻澜踏进了房门,说道:“我听苋儿说子宴受伤了,怎么伤得这么重?”
岑子宴把脸埋进了衣服里,一副“没脸见人”的架势,那露在外面的耳朵红得几乎能滴血。
喻逍漓从蒲忻澜端来的漆盘里拿了几个药瓶和一只药钵,他道:“虽然伤口很深,但好在只是皮外伤。”
蒲忻澜看着喻逍漓把几种药沫兑到药钵里,再用杵臼把药沫磨开,最后在药钵里施了一道术法。
“会疼,你忍着点。”喻逍漓端着药钵对岑子宴道。
岑子宴哼哼唧唧“嗯”了一声。
蒲忻澜继续瞧着喻逍漓将药沫一点一点涂抹在岑子宴背上血红的伤口上,那药沫洇进裂口的时候蒲忻澜都觉得一阵脊背发麻,他移开目光,却瞥见岑子宴那小子正用一只眼偷瞄他,被发现后赶忙又埋住了脸。
蒲忻澜坐到岑子宴旁边的凳子上,把岑子宴用来埋脸的衣服扒开一条缝,问他:“可怜见的,打不过怎么不跑,被挠成这样。”
岑子宴嘟囔道:“是那个滚蛋耍阴招。”
“傻小子啊,一个阴沟里的爬虫你还指望他能跟你正儿八经打架?”蒲忻澜叹了口气道,“长点心眼吧孩子,日后可别被骗了还帮别人数钱。”
岑子宴羞赧道:“我才没那么傻。”
蒲忻澜笑了一声,道:“疼不疼?”
岑子宴摇头,顿了顿又点头,他看向蒲忻澜道:“应该不比你那时候疼。”
他这句话说完,不仅蒲忻澜一愣,喻逍漓上药的手都是一顿。
“这有什么可比的,”蒲忻澜抬眼看向喻逍漓,“看你教的好徒弟。”
“这件事确实是我的疏忽,害子宴受了伤,本来应该我去的。”喻逍漓道。
蒲忻澜感到很是郁闷,他站起身,想说什么,最后还是甩袖走了。
他并不能责怪他们,因为他们所做一切都是“为他”,他也并不是不识好歹,他只是觉得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是一种“承受”,他会因此感到很累。
蒲忻澜闷头在院子里胡乱走了一阵,倏然站住脚步,一拍额头:我到这干什么来着?
他回头看了一眼岑子宴的卧房,想着要不要去跟喻逍漓打声招呼,但他心里有气,就想闹别扭。
他赌着气去了喻逍漓的卧房。
说起来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成天在气什么,他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快同那河里的鲀没什么两样了,想来他修身养性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锻得了一身万事不过心的本领,向来随心所欲无欲无求,到头来全败在这几个混账小子身上了。
蒲忻澜轻车熟路地进了喻逍漓的卧房,走到了书柜前,他先把带来的书册放进书柜里,然后目光在书册间逡巡起来。
不出他所料,他果然在书柜里找出了几本与那本把感情故事写的让人心梗的话本如出一辙的书册,他抽出两本随便翻了翻,随后意外在书柜的角落里看到一沓散开的书页,他福至心灵地拿了起来。
他倚到书柜上,喃喃自语道:“喻逍漓还真是涉猎广泛,上通古籍文典,下还能读市井俗文,这又是什……唉唉唉?”
他还没看个所以然来,手里的书页忽然被人抽走了,他回头望去,就见喻逍漓神情古怪地站在他身后。
蒲忻澜抱起双臂乜着他,道:“你很奇怪。”
喻逍漓咳了一声道:“这东西没什么好看的。”
蒲忻澜抬起一只手,喻逍漓便闭上了眼睛,一副任他处置的模样。
蒲忻澜放下手,又说了一句:“你很奇怪。”
“我真搞不懂你。”
蒲忻澜撂下一句话就出了房门。
喻逍漓却好似松了一口气,他将手里的书页放进书柜封了一道印,这才慌忙追出去。
“师兄。”
喻逍漓追上蒲忻澜,道:“你若心中有气,打我骂我都行,只要你能顺气。”
“我想通了,我不生气。”蒲忻澜一脸淡然道,“以后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都管不着,这是你们玉灵峰的事。”
相隔不远的长廊拐角处,丛苋看着院中一前一后的两人道:“好像真吵起来了。”
岑子宴刚穿好衣服,他整理着衣襟走过来,忧心忡忡道:“那怎么办?”
丛苋道,“师伯就是嘴硬心软,师尊应该能哄好。”
岑子宴沉默着没有搭话。
这边喻逍漓拉住蒲忻澜的手腕,让他停了下来。
“师兄,这件事责任在我,不论是当初你受伤,还是如今子宴受伤,皆是我的疏忽所致,这是我的过错,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喻逍漓道。
闻言,蒲忻澜皱起了眉头,他刚要开口说话,喻逍漓就截住了他的话头继续道:“我知道,师兄不愿见我们为你受伤,可是,我也见不得你受伤,你那日一身血人事不省的样子我到现在都记得,那时的心情我想师兄能理解,师兄今日这般说气话,也叫我心里很不好受。”
这好长一番话听的蒲忻澜是目瞪口呆,难不成他真的话说重了?怎么能给孩子委屈成这样?
“呃……你知道师兄我说的是气话,你就不要往心里去了,”蒲忻澜抬起手掌在喻逍漓的眼睛旁扇,“哎呀哎呀,别别别,你可别哭……”
只见喻逍漓的双眸中盈上了泪光,但还没到满溢的程度,蒲忻澜就把手扇成了扇子,大约是想把他那噙在眼底的泪水用“扇子”风干。
蒲忻澜压低了声音朝旁边示意道:“孩子们在那边呢,你也不想让孩子们看你出糗吧。”
喻逍漓摇了摇头。
“好好好,咱不哭哈,”蒲忻澜拉住喻逍漓的胳膊,半推着他往房中走,“咱去屋里说。”
走廊拐角处的师姐弟目送着两人进了屋,丛苋奇怪地道:“怎么看着像师伯在哄师尊。”
岑子宴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神情,默默在心里道:生气要哄。
卧房内,两人相对无言。
蒲忻澜坐在凳子上,审视似的瞧了喻逍漓半晌,对方噙着的眼泪已经被他“扇”回去了,现在低着头站在他面前,怎么看怎么无辜,怎么瞅怎么委屈。
“你……”蒲忻澜刚说了一个字就端不住笑了起来,喻逍漓这副德性他见多了,怎么说这家伙也老大不小个人了,还耍这种让人啼笑皆非的小孩子把戏,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那个小徒弟,有眼泪是真掉,你这个做师尊的比徒弟好点,你能憋回去。”蒲忻澜一脸促狭地看着喻逍漓揶揄道,“这算不算是……一脉相承?”
喻逍漓并不在意蒲忻澜话里话外的调侃,他知道蒲忻澜的火气已经下去了,他轻声道:“我明白师兄的顾虑,我会尽快解决这件事情的,但还请师兄不要再因此动气。”
“过来。”蒲忻澜道。
喻逍漓上前一步,在蒲忻澜面前半跪下去。
蒲忻澜想像小时候那样摸摸他的头,但看着眼前这个容颜清俊的玉灵君,又觉得不太合适,他抬起的手半途转了个弯,在他眉心弹了两下,道:“这算是对你这两回我行我素的惩戒,服是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