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蒲忻澜被他的话噎得一梗,本就糊里糊涂的脑袋更是纠成了一团乱麻,真真的剪不断理还乱。
“把这个吃了。”喻逍漓递过来一颗丹药。
蒲忻澜瞟了一眼,带着鼻音问道:“什么?”
喻逍漓道:“你在发热。”
“哦。”蒲忻澜就着喻逍漓的手把丹药吃了。
喻逍漓指了指蒲忻澜的胸襟。
蒲忻澜愣了愣,随后了然地点了点头,由着喻逍漓帮他把外衫脱了。
喻逍漓转过身将外衫整齐地搭在木施上,垂眼看见了外衫腰间串在一起的玉麒麟和小玉花,他心中一动,堵在心间的郁结倏而就散了。
他走到床边,看着蒲忻澜苍白的脸色,心里一阵一阵地难受。
蒲忻澜忽然有些忐忑,他张口道:“我其实……”
“躺下吧。”喻逍漓弯下腰扶住蒲忻澜的肩膀,不容置喙道,“你现在需要休息。”
蒲忻澜头一次不太想睡觉,但他的头实在是疼得厉害,不仅被磕伤的地方疼,脑仁也疼,太阳穴更是突突地疼,他觉得他的脑子现在转半圈都费力。
“我就在外面。”喻逍漓一边掖着被子的边边角角一边道。
蒲忻澜自以为体谅地道:“我没事,你可以回……”
“我就在外面。”喻逍漓一字一顿道。
“您自便。”多说多错,蒲忻澜用力闭上了眼睛。
喻逍漓看着蒲忻澜呼吸均匀后,才轻手轻脚地出了竹屋,他走到院子里,把掉落在藤摇椅边的薄毯捡了起来。
江意迟跟在喻逍漓的身后,轻声问道:“师伯这是怎么了?”
喻逍漓道:“他在院子里睡了一夜,冻病了。”
“这么容易就生病吗?”江意迟一时不解,在她的印象里,蒲忻澜虽然修为一直不算上乘,但好像并没有其他的毛病。
喻逍漓坐到了藤摇椅上,他道:“他身体本来就不好。”
喻逍漓说完这一句便不做解释,江意迟再傻也听出来了,她知道他所指的并不只是蒲忻澜十二年地谷沉眠,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她看着这渺无人烟的修竹峰,除了一间还算过得去的竹屋,一个不怎么大的小院,就剩那几块田地菜园了,偌大的修竹峰再没有别的什么可以看得出有人居住的痕迹。
这里灵气稀薄,也并不是什么利于修炼之地,表面上看蒲忻澜不收徒不掌事,闲云野鹤悠闲自在,过的是真真正正的神仙生活。
可这么多年,江意迟从没见过蒲忻澜长久地离开过修竹峰,他就像是被困在这千重山下,守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但上一辈的事情她知之甚少,这些似是而非的东西到底是真的还是她的臆想,那就不得而知了。
--------------------
第16章 市集
蒲忻澜并没有病多久,这风寒来势汹汹去也匆匆,睡一觉热退了之后就差不多好了。
只是他没搞明白喻逍漓为什么跟他置气,虽然在深秋的院子里睡一夜冻得卧床不起是他的不对,但因为这种事情生气好像也没什么道理,难道是他在地上乱爬的样子吓到他的好师弟了?
不过喻逍漓生气很有涵养,不会冲人发火,也不会不理人,就是说话很是阴阳怪气,常常让人招架不住,而这个人,主要是他蒲忻澜。
蒲忻澜虽然平日里不太着调,也不在乎什么面子,但在师弟面前还是要脸,让他跟喻逍漓道歉求和,他需要做很大一番心理建设。
等他好不容易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打算低头去哄人时,喻逍漓却一连好几天都不在山中,就连江意迟也不知道自己的师尊去哪了。
蒲忻澜感到很是心累,他在玉灵峰蹲了几天没蹲到人后,骂骂咧咧地走了,留下江意迟为她的师尊悄悄捏了把汗。
随着仙盟大会召开在即,仙山各峰都在忙着参会事宜,唯独蒲忻澜闲着没事干,整日不是种地就是睡觉,倒也乐得自在。
仙盟大会他也会去凑个热闹,不过也只是给仙山凑个可有可无的人头,毕竟出了仙山没人认得他,这么多年来他在各界都没混出什么名堂,在仙界更是除了年龄一无是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好在蒲忻澜并不在乎这些有的没的,他心大的没边,很乐意当一个蹭吃蹭喝的透明人,旁人忙着攀谈比试,他就能猫在后面多吃几口,何乐而不为哉?
仙盟大会的前几天山中下了一场秋雨,自入夜一直下到第二天清晨,蒲忻澜晨起后百无聊赖地蹲在屋檐下一边啃着地瓜一边听着雨声,整个院子淹没在一片雨雾之中,浸透着山野的寒凉,风裹着雨丝扑在人身上还有点阴冷。
蒲忻澜打了个喷嚏,起身回屋拿了一把油纸伞出来。
他撑开伞,走进了雨幕中。
他沿着蜿蜒曲折的山道向山门行去,修竹峰是仙山八峰之中最偏僻的一峰,也是距山门最远的一峰,从修竹峰一路行去山门需要一个多时辰,不过他并没有什么事情要做,因此也并不着急,闲庭若步地行走在山林间,倒也别有一番风趣。
走到主峰山阶时,蒲忻澜远远地听见“沙沙”的山雨声中有些细碎的人声,他顺着山阶而下,峰回路转间,有两个共撑一把伞的人影出现在蒲忻澜的眼前。
蒲忻澜先是看到了一个绘着山荷叶的伞面,随后两只穿着黑色鹿皮靴的脚同时上了一层山阶,紧接着两个相互厮磨着的苍青和茶白的下衣摆映入了眼帘,蒲忻澜稍稍打高了油纸伞,看到了两个意料之中的人。
他未语先笑,舒展的眉眼让他看起来似乎心情很不错:“咦,你们俩怎么在这儿?”
“师兄。”
“师伯!”
两人同时开口道,岑子宴的声音很大,几乎盖过了喻逍漓的话音。
岑子宴对着蒲忻澜行礼道:“我和师尊回山时见下着山雨,想着闲来无事,就走上山了——师伯这是要下山?”
蒲忻澜瞥了一眼撑着伞的喻逍漓,后者在他看过去的瞬间移开了目光。
气性这么大吗?
蒲忻澜一边腹诽一边回答道:“是啊,在家闲得快长毛了,下山逛逛。”
岑子宴立即道:“我陪师伯一起。”
喻逍漓点了下头道:“甚好。”
这意思明显是他也要去。
蒲忻澜被他那独树一帜的幼稚搞得愣了一下,他哭笑不得道:“你们要是不嫌累,那走吧。”
蒲忻澜说着便抬脚下了山阶,谁知这师徒俩动作整齐划一地让到一边,立在山阶旁一同望着他。他奇怪地看着山荷叶伞面在他眼前转了个半弧,伞下的两人像是走了个极其默契的舞步,两道衣摆蹁跹着飘过了山阶。
他莫名其妙地看了这两人两眼,越过他们向下行去。
两人随即跟在了他身后。
有点好笑。蒲忻澜心道。
*
过了半山腰雨便停了,三人一路来到山脚下的抚松小镇。
抚松小镇正逢集市,街巷比平日里热闹许多,往来行人熙熙攘攘,街道两旁的小商小贩绵延了一整条街。
蒲忻澜走在前面,不时停下来瞧瞧看看,这摸一下那碰一下,看顺眼的多摸两下,再问问几个银钱,最后摸着下巴摇摇头走向下一个摊位……那模样倒真像一个在认真逛街的人。
“你们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挑中了我给你们买。”
这是蒲忻澜一段路下来跟身后的师徒二人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岑子宴没怎么逛过集市,对这些应接不暇的小玩意儿还有些新奇,但新奇归新奇,最多也只是看看,远没有到想要的程度,而喻逍漓则更是无甚所谓,毕竟这条街他没逛过一千也有八百了,因此一路走下来看什么显得很漫不经心。
不过这两人虽然都多次表示不需要,但还是被蒲忻澜塞了满满一怀的东西。
“欸,这香囊好看,”蒲忻澜在一个卖香囊的小摊前停了下来,“是玉兰香,给你们一人拿一个怎么样?”
蒲忻澜笑着冲他们道。
岑子宴忙道:“不用了师伯,拿不下了。”
“没事,我给你们戴上。”蒲忻澜付了钱,转过身将两个香囊分别给他们系在了腰间,他拍了拍手满意地道,“不错,哈哈。”
喻逍漓垂眸看着腰间的香囊,在瞧清上面的图案后,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蒲忻澜拿的两个香囊正好是一对鸳鸯,他是鸳,岑子宴是鸯。
岑子宴显然也发现了香囊上面的刺绣图案,几次欲言又止,好不容易准备开口了,就见蒲忻澜又停在了一个卖簪钗的小摊前。
“这根流云簪很衬苋儿欸,”蒲忻澜将漆盘里的流云簪拿了起来,又从旁边拿起一支檀木箜篌簪,“这支给意迟……”
“也不知道令白、令青什么时候回来,唔……”蒲忻澜的目光在簪钗间流连,“这两支半月簪倒是别致,正适合令儿们。”
蒲忻澜一点也不偏心,玉灵峰的师徒们都得到了他的投喂式关爱,最后喻逍漓和岑子宴都不得不拿出乾坤袋来接受他毫无道理的“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