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他正打算趁还没开场眯一会,倏而感到唇上贴上了一抹冰凉,他蓦地挪开胳膊看过去,就见喻逍漓将将收回端着茶盏的手,既而对他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紧接着喻逍漓把碰过他唇的茶盏端到了自己的唇边,贴着那一侧杯沿喝了一口茶水。
蒲忻澜的内心瞬间万马奔腾,他“噌”的一下坐直了身体,心虚地四下张望,好在四周并未有人注意到这边,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瞪着喻逍漓,抬脚照着他的小腿踹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小王八蛋,大庭广众的你耍什么流氓!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喻逍漓知错便认,就是不改,他的笑容坦然,神情一点也不像干了坏事的样子:“师兄莫恼,我只是尝这茶太苦了些。”
“你是真不害臊!”蒲忻澜气哼哼地站了起来,“你自己在这坐着吧。”
蒲忻澜说着就向前面的阑干走去,顺口对着林邶拓道:“林邶拓,喻逍漓有事找你。”
“哦,”林邶拓不疑有他,转向喻逍漓道,“逍漓,怎么了?”
喻逍漓尴尬地笑了笑,掌门既然开了口,他只能无中生有,随便扯了件事,再抬眼便看到蒲忻澜已经扒着阑干和身边的两名仙山弟子聊了起来,丝毫没有要回来坐的迹象。
他站起了身,走到了蒲忻澜的身边,不着痕迹地把两个弟子挤开了,也同蒲忻澜一样双手握着阑干。
“你再动手动脚我直接给你踢下去。”蒲忻澜头也不抬地道。
喻逍漓感到有些无辜:“师兄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蒲忻澜轻轻拍了一下阑干,扬了扬唇角道:“什么人不知道,倒是挺新鲜。”
喻逍漓眼神温和地看着他道:“师兄不用担心,我绝对任打任骂。”
蒲忻澜白了他一眼道:“听着不像好话,你可别污蔑我。”
喻逍漓笑着道:“我是认真的。”
蒲忻澜没有回答,他琢磨着喻逍漓的话,他理出了一层意思——这小王八蛋任打任骂的前提是,他还是会耍些脸皮子不要的流氓……
蒲忻澜:“……”跟被夺舍了似的。
不会真被夺舍了吧……
蒲忻澜一把按住了喻逍漓的手,一脸严肃地道:“喻小年,我生辰是几时?”
喻逍漓明显一愣,他顿了顿才道:“师兄唤我什么?”
“喻小年啊,怎么了?”蒲忻澜狐疑地打量着他道,“先回答我的问题。”
喻逍漓看了看被蒲忻澜按在掌下的手,开口道:“师兄生辰在七月初七,正好是乞巧节。”
“好吧,算你过关……”蒲忻澜点了点头,正要收回手,被喻逍漓反手握住了,那力道大的有些不同寻常,他不禁皱起了眉。
喻逍漓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立刻缓了力道,却没有松开手:“师兄为何唤我这个名字?是想起了什么……”
“你这话真有意思,我忘了什么吗?”蒲忻澜不明所以,他看着喻逍漓骨节匀长的手,眨了眨眼道,“还是玉灵君觉得,这修了仙,就要前尘尽忘了?”
“我并无此意,”喻逍漓道,“只是太多年没听师兄唤过了,有二百六……二百多年了吧。”
“你记这么清楚吗?”蒲忻澜略微诧异道,“这个我倒是没多少印象了,你不喜欢我不唤了便是。”
“没有,我很喜欢,”喻逍漓转过身对着蒲忻澜又说了一遍,“我很喜欢。”
蒲忻澜挑了一边眉道:“这是玉灵君的乳名,我可不敢随便喊。”
说话间,仙子敲响了开擂的灵钟,杳杳的钟声霎时传遍了整个擂场,看席间的嘈杂之声也随之小了许多,并渐渐平息。
蒲忻澜的注意力瞬间被擂场吸引:“不跟你扯皮了,开始了。”
喻逍漓只好默默咽下了到嘴边的话,并非他对“喻小年”这个称呼敏感,只是两百多年前那件事以后,蒲忻澜记忆受损,忘记了一些事情,自那以后他的师兄就再也没唤过他的乳名“年年”。
而那段记忆太过痛苦,他不希望他想起来,更害怕他想起来。
喻逍漓垂下眼眸,目光落在了他还抓着的手上——蒲忻澜居然没有抽开手。
他的心微微一动,刚想握紧他的手,就听蒲忻澜道:“自己松开。”
喻逍漓悻悻地放开了他的手。
场上的十名仙修中,有两名散修,其余八名皆是来自仙门各派的弟子,十人所修仙道各不相同,所用术法也大相径庭,因此斗起法来那是相当的精彩,整个擂场五光十色的灵力光影纷飞缭乱,光怪陆离的法印余波如星河张盖,一道道流光蹑影追风地交错穿行,一旦相撞迸开的灵光便宛若灿烂盛放的烟火,转瞬即逝却余光满天。
看席间叫好喝彩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场中的角逐也愈发激烈。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有三名仙修相继离场。
“苋儿都已经拔剑了,子宴怎么还不拔剑?”蒲忻澜艰难地在令人眼花缭乱的擂场中找寻着丛苋和岑子宴的身影,“还有那两个散修,我没看错吧,怎么一直追着子宴打?子宴得罪他们了?”
喻逍漓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沉吟道:“我不记得子宴和他们打过交道。”
“难道是看子宴威胁太大?想先联手除了子宴?”蒲忻澜分析道。
喻逍漓道:“或许……”
又过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十名仙修已淘汰五人,场中只剩下岑子宴,丛苋,两名散修和一个仙门弟子。
那两名散修不再执着于追着岑子宴打,但可能是觉得对方都是仙门弟子,便一直联手一致对外,五人的战场在不经意间形成了二对三的两方阵营。
“我怎么觉得有点奇怪。”蒲忻澜喃喃道。
“是那两人不太对劲。”喻逍漓的声音已然没有了方才闲谈时的随意。
蒲忻澜看了喻逍漓一眼,再次将目光投向擂场时,发现场上的气氛似乎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擂场上剑拔弩张的确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但仙修间的比试斗法讲究的是一个点到为止,从不会像此刻这样杀气腾腾,那两个散修的招数明显带了杀意。
看席间的众人都看出了擂场上古怪的氛围,直到一个散修一刀劈出一道黑雾缭绕的剑气时,整个擂场一片哗然。
“那是魔气!”有人叫道。
仙岛的仙子立刻敲响灵钟示意打擂终止,然而场中的几人缠斗得难舍难分,根本无人在意灵钟的声响。
紧接着更多的黑雾从擂场中央腾起,一道道魔气源源不断地向直飞向四周看席。
看席间的仙门众家也不是吃素的,甚至都没有人慌乱,仅仅一瞬便纷纷拉界的拉界,出手的出手,跳擂场的跳擂场,不动如山的稳坐如钟。
喻逍漓在异动的那一刻便跃上了阑干,他对着不远处的大徒弟道:“意迟,护好你师伯。”
江意迟道:“是,师尊!”
沈令白和沈令青便跟着喻逍漓跳下了看席,直奔擂场。
蒲忻澜看着人影散乱的擂场,丝毫没有看出妖魔作祟的感觉,仙修们漫不经心施法的样子倒是有一种聚众过节的欢庆,除了那在空中乱飞的魔气实在有碍观瞻。
“图啥呢,证明自己的存在,所以来给人挠痒痒?”蒲忻澜大为不解地道。
江意迟笑出了声:“估计是太闲了,要我说根本就不用管它们,小师妹和小师弟他们就能解决。”
蒲忻澜笑着道:“毕竟仙盟大会都敢闹,还是得留个心眼,万一憋了大招呢。”
“不过他们是怎么上岛的……”
蒲忻澜话还没说完,一道魔气横冲直撞地就闯了过来,看席前本设了一道结界,但这道裹着红光的魔气格外凛冽,利箭一般直直穿透了结界,向着蒲忻澜的面门袭来。
不过蒲忻澜动都懒得动一下,江意迟连剑都没拔,一记灵波便将那魔气震了个粉碎。
不过两三盏茶的时间,这场骚动便已平息,两名制造动乱的散修望风而逃,由于仙岛术法限制,并不能在岛外施展御风术,那两人便跳入了海中不见了踪影。
仙门众家纷纷提议下海搜寻。
蒲忻澜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会,远远瞧见丛苋和岑子宴都全须全尾毫发无损,便收回了目光。
“走,下去看看。”
蒲忻澜转过身向看席边的楼梯走去,刚走两步忽然感到胸腔间一阵血气上涌,他直觉不对,一把抓住阑干,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压下那股腥甜的气味,“噗”的一声猛地呕出了一大口血!
江意迟大惊,失声叫道:“师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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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中毒
“没事没事,别瞎叫唤,吐了一口血而已……”蒲忻澜一边说着一边抹去了唇边的血迹。
江意迟焦急地道:“师伯你受伤了吗?”
蒲忻澜摇了摇头,他现在的感觉很奇怪,他也说不上来自己哪里不舒服,那阵难以言喻的血气涌上来之后,他就觉得有一股力道狠狠撞进了自己的内府,不由分说地扫荡一圈,疼倒也不疼,但就是搅得他的五脏六腑都不得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