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蒲忻澜承认这就是这双眼睛的魅力所在,但这是他第一次切切实实地感受到这种仿佛浸没在海水里的炙热,它不是那种乍然之间的扰动,而是一种能够沁进心扉的煨烫,它不会随着时间湮灭,只会愈发的刻骨铭心。
  但是……这说的是什么话?
  蒲忻澜一把将喻逍漓的脸推开了,没好气地道:“心疼你你还来劲了是吧?”
  喻逍漓拿下他的手握在掌心,再次凑上前在他的唇上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而后退开了,他神情镇静,眸光却闪烁不定。
  蒲忻澜愣了好半晌才道:“好一个得寸进尺……厚颜无耻……”
  “怎么,把我的手抓那么紧是怕我打你吗?”
  喻逍漓眼神示意:“师兄还有一只手。”
  蒲忻澜当真扬起了手,落下去的势头很足,结果到跟前也只是屈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他自己也觉得很没意思,垂下手斜觑着他道:“小子,试探我是吧?”
  喻逍漓没有否认,他另一只手伸到蒲忻澜的胸前,握住了他的一缕发丝,把玩儿似的将发丝绕在了手指上。
  蒲忻澜低头看着喻逍漓莫名其妙的举动,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片刻后,喻逍漓笑了一声。
  蒲忻澜不明所以地瞧着他:“好玩吗?”
  喻逍漓笑着点了点头,随后放开了他的手和头发,倾身抱住了他。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蒲忻澜僵硬了好一会儿,才尝试着伸出手环住了喻逍漓,他感到自己被一阵带着淡淡酒香的气息紧紧包裹住了,他知道那酒香并不是沾染的酒味,而是岁月浸润的醇酿,年少时他一句“好酒配好眠”,他就为他酿了四百七十二年的酒。
  他感受着独属于喻逍漓的气息,轻轻抚了抚他的背,道:“你这是在跟我撒娇吗,嗯?玉灵君?”
  喻逍漓的胳膊圈紧了他的腰,他道:“嗯,你说是就是吧。”
  “呃……你勒死我了……”蒲忻澜拍拍他的手道,“好了,松开了。”
  “我不想……”喻逍漓赖在他的身上不起来,把脸也埋进了他的怀里,“你先别动……你的灵息很乱……”
  蒲忻澜一顿,轻轻“啊”了一声,莫名心虚道:“怎么乱了……”
  喻逍漓正感受着探进蒲忻澜体内的那一丝灵识,听闻蒲忻澜的话语,他微微一愣,明白了他语气中的欲盖弥彰,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不合时宜地失陷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闷声道:“师兄,你的心跳的好快。”
  蒲忻澜矢口否认:“废话,你这么压着我,我都快喘不上气了。”
  喻逍漓知道他在口是心非,但也不敢真的这么压着他,灵息紊乱并不是什么好的征兆,他也不敢拿他师兄的身体开玩笑。
  喻逍漓直起了身子,看着蒲忻澜笑了起来:“可是师兄的脸也好红。”
  “你放屁,”蒲忻澜狡辩道,“我这是喘不上气憋的。”
  喻逍漓的目光移向蒲忻澜同样泛红的耳朵:“那师兄的耳根……”
  蒲忻澜恼羞成怒地锤了一下床:“你闭嘴。”
  喻逍漓弯着眉眼,抬手捏了一下蒲忻澜的耳垂:“很红。”
  蒲忻澜一把抽出背后的软枕“嘭”一下就砸到了喻逍漓的脸上:“没完了是吧!”
  喻逍漓接住了软枕,又轻轻塞回了蒲忻澜的腰后,尽管蒲忻澜故意耍性子让他滚远点,在他扶住蒲忻澜的腰时后者立马就老实了。
  蒲忻澜骂道:“老大个人了,没脸没皮的。”
  喻逍漓领骂领的轻车熟路,挨师兄的骂和挨师兄的打他都乐于接受,用蒲忻澜的话来说就是贱得慌,但对于这句话他也很乐意听。
  “师兄别动气,”喻逍漓道,“我不招你了。”
  蒲忻澜正准备说什么,丛苋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师尊,师伯。”
  蒲忻澜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抬手指了指喻逍漓,没再说话。
  “进来吧。”喻逍漓对着门口道。
  丛苋端着一个漆盘进了厢房:“师伯,我做了碗汤面,味道比较清淡,不过这个鱼汤很鲜,应该还是合您口味的。”
  和蒲忻澜吃过饭的人都知道,他的口味比较重,喜欢偏辛辣的菜,不过作为一个病人,丛苋还是觉得忌点口的好。
  “闻着就很香。你放那就好,我下去吃。”蒲忻澜一边说着一边下了床。
  丛苋顿了一下,见喻逍漓点了下头,便将漆盘端到了桌子上。
  蒲忻澜注意到这师徒俩的“眉来眼去”,不客气地乜了喻逍漓一眼。
  喻逍漓忙殷勤地扶住蒲忻澜的胳膊,道:“师兄,我扶你。”
  蒲忻澜没有说话,虽然他不想搭理喻逍漓,但他整个人实在没什么力气,只能由着喻逍漓把他扶到了桌边。
  蒲忻澜其实没什么胃口,但面前的鱼汤闻着确实很鲜,他尝了一小口,倒也鲜嫩可口,他抬头看向丛苋道:“嗯,很好吃,苋儿辛苦了。”
  丛苋笑着摇了摇头:“应该的。”
  蒲忻澜正吃着面,江意迟回来了,她走进厢房道:“什么东西好香啊?”
  丛苋道:“我做的鱼汤面,锅里还有,师姐要吃吗?”
  “行啊,我等会去吃,”江意迟莞尔一笑,接着她看向喻逍漓和蒲忻澜道,“师尊,师伯,我方才在岛上转了一圈,大致了解了一些情况。”
  “岛上一共五十八人中了黑花毒,目前均已解毒,都没有出现师伯这种毒中毒现象,只有师伯中了这个该死的靥蝶毒。”江意迟唇边的笑容淡了下去,眼底浮现了几分阴戾,“都是我的疏忽,定是当时那道魔气有鬼。”
  “这个不怪你,我自己也没察觉到,”蒲忻澜叹了口气道,“我比较在意的是——我招谁惹谁了?怎么就挑着我祸害了?”
  “难道是那个魔修?还是魔尊?蓄意报复?”蒲忻澜猜测道,他捋起袖子看向自己的手腕,“嘶”了一声,“长的挺快,直接化茧成蝶了。”
  蒲忻澜手腕内侧的纹路原本毫无章法地绞在一起,不知何时竟变成了一只暗紫色的蝴蝶,自纹路中延伸而出红色的细丝则绕成了两根蝴蝶的触角,他的手腕一动,蝴蝶也跟着一动,就好像马上就要展翅而飞。
  喻逍漓脸色一变,他抬起手就伸了过去,蒲忻澜立即侧过身扯下了袖子,道:“你不准碰。”
  喻逍漓摸了个空:“……”
  江意迟说了句公道话,道:“师伯,您不用有这么大反应,这个毒估计不能引渡,否则师尊应该不会等这么久。”
  丛苋也觉得很有道理,跟着点了点头。
  蒲忻澜干笑了一声道:“知父莫若女是吧?”
  江意迟没敢接话。
  喻逍漓看了蒲忻澜一眼,揭过了这个话题,对江意迟道:“那两个散修有下落了吗?”
  江意迟摇头:“没有,说起那两个散修,真的很古怪,他们身上一点魔气也没有,即便刻意隐藏,他们两个打过那么多场擂台赛,不可能没有半点破绽,所以有人猜测,他们要么是中了魔族的蛊,要么是与魔族勾结。”
  “可是目的是什么呢?就为了给我们下毒?但这毒下的未免太不高明了。”丛苋愣了愣,转向蒲忻澜道,“抱歉,师伯。”
  蒲忻澜善解人意地道:“没事的,孩子。”
  丛苋抿了一下唇,道:“有一件事,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江意迟问道:“什么?”
  丛苋道:“当时我和子宴都在擂场,那两个人似乎格外针对子宴,起初我并没有在意,但后来他们出手越来越狠,好几次出招都冲着子宴的命门去的。”
  江意迟略一思索,道:“难不成是子宴在外面惹到什么人了?”
  “我不知道,”丛苋回想着早上擂场上的情形继续道,“还有一点就是,那两人虽然一直都在暗中下死手,但一直还算收敛,后来真正打起来,是子宴先放了杀招,那两人便怒了……”
  喻逍漓和江意迟都在沉思,蒲忻澜反问道:“你确定?”
  丛苋也不能肯定,她道:“也许是我的错觉。”
  “不是错觉。”喻逍漓道,“的确是子宴先动的手。”
  江意迟忽然唇角一勾,不屑道:“先动手也不是小师弟的错,这般挑衅早该按头打。”
  丛苋附和道:“师姐威武。”
  蒲忻澜再次乜了喻逍漓一眼,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有其师必有其徒!
  对于师兄的眼刀,喻逍漓装聋作哑地回以一笑。
  蒲忻澜:“……”
  不知道是不是只穿着中衣的缘故,蒲忻澜突然感到很冷,这阵寒意来的太过蹊跷,他很快便意识到了不对劲,那股阴寒不是穿衣少温度低所致,而是来自他的体内,他甚至感到他的骨缝都在透着寒气。
  “师伯,你的手怎么了?”江意迟的声音有些惊疑不定。
  几人都看向蒲忻澜的手,只见他的指尖在一瞬之间变得又青又白,仔细看去却发现那是一层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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