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喻逍漓将蒲忻澜带回仙山去了地谷,这里是离蒲忻澜灵根最近的地方。灵根或多或少的感应可以让他残损的身体有所缓和,加之喻逍漓用禁术加在他心口的禁制,便能护住他的心脉保全他的性命。
  因此,蒲忻澜不可以长时间离开仙山,这也是这些年他很少下山总是犯困的原因,他的身体很虚弱,却又不是体弱多病的样子,只是精神恹恹地睡不醒,因而旁人总是对他诸多误解,但这些他都不在意。
  修竹峰本就渺无人烟,闲言碎语其实也晃不到他的耳朵里去,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守在这座空山头,不仅是守着修竹峰下的大阵,也是在守着喻逍漓。
  蒲忻澜不知道是不是剥走了灵根也剥走了他的脑子,在他一睡不醒睡来睡去的日子里,他总是很迟钝,以至于他糊里糊涂睡了四百年,也心盲了四百年。
  一个心盲,一个口拙,也无怪乎生出了如此多的事端。
  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蒲忻澜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这一觉他睡得很好,没有做梦也没有感觉到冷,醒来后身体的异样也都消失不见了,除了那一丝仍然流转在他灵脉间的灵识。
  他睁眼的时候卧房里并没有人,他起身走出了房门,看到了漫天大雪。
  修竹峰的竹林都被厚厚的白雪压弯了。
  他看了一眼实在抵不住冬天的酷寒,便想回屋披件衣服,还未转身就被裹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头顶传来略带埋怨的声音:
  “师兄,你怎么就这样出来了?”
  蒲忻澜从喻逍漓的氅衣中抬起头来,又看了看飘扬的雪花,道:“谁知道一觉睡到冬天里来了,我以为还在深秋呢。”
  喻逍漓把蒲忻澜裹进了屋,却不放开他:“师兄,我好想你。”
  蒲忻澜搔了搔脸颊,只觉得臊得慌,他推开喻逍漓道:“我就不信你这些天不在我身边。”
  “在,但是你睡的很沉,”喻逍漓拉住他的手道,“我跟你说了好多话,你都不理我,我猜你也没听见。”
  “呃……”蒲忻澜继续搔脸颊,他确实不知道他说了什么,随口敷衍道,“听见了吧,挺好听的。”
  “我……”
  蒲忻澜生怕他追问,忙打断他的话道:“你先跟我说说这些天都发生了什么?”
  喻逍漓把蒲忻澜牵到了桌边坐下,出门给他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膳,这才道:“你昏迷了一个月,我带你回仙山的两天后,子宴找来了,我没让他见你,这一个月他都在玉灵峰待着,没有吵也没有闹,只说要等你醒过来。”
  蒲忻澜吃了两口药膳,满足地眯了眯眼睛,他看了喻逍漓一眼,道:“你没有赶他走吗?”
  喻逍漓面不改色地道:“那天你被带走后,仙界和魔界在婚宴上打了起来,是子宴平息了那场动乱,归根结底,他没有惹出祸患,打骂惩戒他都认了,我没有办法再说什么。”
  蒲忻澜咬着勺子看着喻逍漓,道:“你是狠不下心。”
  喻逍漓吐出一口气,道:“我也没有办法原谅他。”
  他看向蒲忻澜,又道:“我会吃醋。”
  蒲忻澜愣了一下,接着笑出了声:“怎么,你这么说是想让我哄你吗?”
  喻逍漓抿了抿唇,道:“不用,我自己能想清楚。”
  蒲忻澜抬起手揉了揉喻逍漓的头道:“我们家年年怎么这么乖呢?嗯?”
  喻逍漓脸颊一红,咳了一声道:“你要见他吗?”
  蒲忻澜收回手,把脸埋进了饭碗里,含糊道:“暂时不想。”
  随后他又补充道:“我谁也不想见。”
  喻逍漓眼神温柔地盯着他看,道:“那就不见,我都替你拦着。”
  蒲忻澜点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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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共枕眠
  深夜,蒲忻澜睡的很沉,越睡越沉,直到快喘不上气来的时候,他被自己憋醒了。
  然后他就发现他的腰上沉沉地压着什么,他难受地伸手去推,一个人紧跟着贴了上来,把他圈的死死的。
  蒲忻澜不用想就知道是谁,自坦白以后,喻逍漓有这样亲近他的举动本也无可厚非,但他实在不喜欢跟人睡在一张床上,还是这种半夜偷偷摸摸爬上来的,但凡他反应大点,他能直接给人蹬床底下去。
  蒲忻澜掰开喻逍漓扣在他腰上的手,慢慢挪到了墙边,贴着墙与喻逍漓拉开了距离。
  他缓了一口气,正打算重新入睡,下一刻喻逍漓在床上摸了两把又贴了过去,把他整个人挤在了冰冷的墙面和热烈的胸膛之间,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僵硬了。
  “喻逍漓,你干什么,你要挤死我然后继承我的锅碗瓢盆是不是?”蒲忻澜用力挣扎了一下,推开喻逍漓靠着墙坐了起来。
  “师兄……”喻逍漓牵住蒲忻澜的手,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想抱着你睡。”
  “不行,我不习惯。”蒲忻澜直截了当地道。
  喻逍漓沉默了一会,闷闷地道:“以前都是你抱着我睡。”
  “那时候你才多大个,现在你多大个,你讲点道理喻小年。”蒲忻澜无语道。
  “所以我抱着你睡。”喻逍漓不安分在蒲忻澜的怀里蹭来蹭去,最后整个人挂在了他的身上紧紧抱着他。
  蒲忻澜被他蹭的一点脾气也没有,无奈地道:“你也太黏人了。”
  “嗯。”喻逍漓应了声,声音里带着很明显的餍足。
  喻逍漓黏人这一方面,其实在他小时候就有很深刻的体现,直到少年时期都顽固地坚.挺着,黏人到底黏谁那自然是不必说,后来他开始长年闭关,这性子才算磨去了不少,蒲忻澜还以为他黏人的性子随着长大成人自动消失了,没想到是藏起来,并且在如今显山露水之后愈发变本加厉起来。
  蒲忻澜虽然平时看起来很随和,但在某些方面实则很是寡淡,就像现在他并不是很理解喻逍漓这堪称腻人的亲近,不过他也没有厌烦,甚至觉得喻逍漓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他这四百多年不明其意的冷淡,他自觉亏欠良多,便想着弥补,很多事情就不由自主地纵着他由着他。
  蒲忻澜半晌没再说话,喻逍漓忽然很委屈地道:“师兄要赶我走吗?”
  “听你这语气,我赶你走你不会哭出来吧?”蒲忻澜抬手戳了戳喻逍漓的头道。
  喻逍漓抬起头道:“我不会因为这个哭。”
  “哦?”蒲忻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那你会因为什么哭?”
  “你不想要我的时候。”喻逍漓口吻认真地道。
  “唉,喻小年,”蒲忻澜把人从自己身上推开了,“你现在是长本事了,说话净往我心窝子里戳是不是?”
  喻逍漓笑了一声,道:“我知道师兄最是心疼我了。”
  蒲忻澜也笑了起来,对他敞开怀抱,道:“行行,你理多,我说不过你,来吧,喻小年,哥哥抱着你睡。”
  喻逍漓却顿了顿,目光意味深长地看了蒲忻澜一眼,不过他也没有停顿很久,听话地凑上前环住了蒲忻澜的腰身。
  蒲忻澜便搂着他躺在了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他的背,像极了小时候哄他睡觉。
  喻逍漓有点郁闷,他想要的不是这个,但有些事情也不能太操之过急,会吓到他的阿素哥哥。
  蒲忻澜确实不太习惯和人睡一张床,他一个人占一张床的时候可以随便翻随便滚,床上突然多了一个人,他总忍不住想踹两脚,虽然这人被他自己抱在怀里,真等他睡着了他翻个身就给撂一边了,并对于躺在自己的活物无意识地表现出了不耐烦。
  喻逍漓被睡梦中的蒲忻澜推拒了几次后,憋屈地生起了闷气。
  他一直睁眼躺到了天亮,终于在清晨的时候,蒲忻澜翻身面向了他,胳膊自然而然地搭在了他的腰上,他的心猛地一阵悸动,顿时原谅了蒲忻澜一夜的冷待。
  他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与蒲忻澜面对着面,他看着他的睡颜,心不可抑制地怦怦直跳,他情不自禁地握住了他的手,五指伸进了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这个动作他做的极为缓慢,指尖穿过指缝时那仿佛被不属于自己的灵识游走灵脉的感觉带给他一种难以言喻的酥麻感,他感到自己全身都为之战栗,在最后指缝相交掌心相贴的时候,他甚至能听到自己搏动的心跳失控地砸着胸腔,一瞬之间,他好像坠入了无边无际的云海之中,整个人都陷在了温柔乡里无法自拔。
  然后,他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吻他。
  吻他。
  他想吻他。
  他不只想吻他。
  他还想占有他。
  只是他的念想尚且没有落实,更没来得及做些什么,蒲忻澜就醒了。
  于是,蒲忻澜毫无防备地撞进了一双写满了深欲的眼睛里。
  所以,同床共枕之后,最大的问题出现了。
  蒲忻澜当然什么都明白,喻逍漓埋在他体内的灵识也正在不遗余力地向他传达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深情,但他还没有想过如此深刻的问题,更没有办法立即给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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