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半路当中,江荆俯身身后扣住祈璃的唇齿,他温柔地撩开祈璃额角湿搭的头发,贴着祈璃的耳朵凶狠地问道;
  “我是不是在你身边,嗯?我是不是真实的?”
  祈璃身上出了一层薄汗,他根本听不清江荆在说什么,他快被感觉冲昏头脑了,连呼吸都不太通畅了,一股窒息一般感受正不断拍打着祈璃理智的堤岸。他只能用力摇着头,喊道;
  “江荆,江荆,江荆。”
  那主的语言毫无逻辑,他不断地呼喊着他那羔羊的尊名,牠不想要信徒,他只想要牠那独属于他的羔羊就知足了。
  如梦悦纳,便让我行在你的国。
  神不在乎世人,因为牠并非为了世人而生,牠行走了这世间的唯一目的,就是找到牠存在的意义,牠的运气不错,在那茫茫人海当中,牠找到了自己的羔羊,牠是如此爱他,以至于牠甚至愿意放下尊讳,行在那羔羊的国中。
  这还是一个说着驯服的故事,但并非是那羔羊驯服了狼,而是狼对羔羊的爱驯服那狼。
  爱在人世当中是如此复杂坎坷,哪怕那主拥有的力量能让黑洞重新变回恒星,但在面对那羔羊时,牠还是要不经地朝着发问。
  我到底有多爱他,或者说,他到底有多爱我。
  “爱不应该去质疑,也禁不起质疑。”这是无数先辈用泪水总结出来的铁律,祈璃知道这一点,但每当到了那夜深人静,转辗反侧之时,他总会仍不住地思索这个问题。
  我是爱他,还是因为我只是感觉到了寂寞,在人体大脑子中那让人昏头的激素退散,在那让人疯狂的潮水褪去后,在那人生的沙滩上是否只剩下了一个失败的结局?
  是啊,是的,世界上的不少人都会遇到自己毕生挚爱,他们相伴一生,白头偕老,最后在家人的祝福声中一起死去。
  祈璃是一个聪明人,所以他知道自己真的遇到了那个让自己怦然心动的必胜挚爱,但也因此,祈璃还是不禁扪心自问;
  那个正确的几率到底有多么渺茫?我真的值得那个笨蛋的爱吗?我爱他是因为他爱我,那他又为什么爱我呢?
  因为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对着他装了可怜吗?
  这太可笑了。祈璃嘴角扯了扯,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他在笑他自己。
  是啊,不就是这样吗?祈璃告诉自己,他用一种类似于自我折磨的方式向自己强调这一事实,每当祈璃在享受江荆对他的爱时,他都会这样自我折磨,他以这种方式缓解自己对江荆的愧疚。
  他以一种不光彩的手段接近了他的羔羊,他对此很感愧疚,哪怕他的羔羊对此毫不在意。
  祈璃是一个聪明人,所以他会因为自己找到对的那个人而喜悦,所以他也会因此而感到困恼,这也正是祈璃不愿意去接受猫璃记忆的真正缘由。
  他害怕改变,因为改变就意味着他将以一种真正的面貌面对江荆,他不想要再一次用装可怜的方式去骗江荆,但他又对江荆是否会接受真实的自己这件事信心不足。
  笨蛋的狗狗都喜欢爱,他们知道“爱”会让他们感到真正的幸福,他们正为此而生,但聪明的猫猫们却都害怕爱,因为他们知道“爱”终会有结束的一天。
  “我是在梦中吗?还是我一直没有醒来?”祈璃抬头看向江荆,他眸中满是泪水,他再一次呼唤道;
  “江荆,江荆........”
  “.........”
  这一次并没有人回答了,江荆消失了,那个先前还在跟祈璃耳擦撕摩的人不见了,他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在那梦中人的梦中,那被梦见人没有醒来。
  第131章
  那梦中的被梦见人醒了, 现在这方空间中,徒留那不愿醒来的神,与他头顶的“鱼群”。
  当然还有那不曾离开, 不曾放弃僭越的奸臣。
  还记得吗, 那“狼”被猫璃暂时杀死, 牠的遗躯被猫璃变成一条围脖送给了江荆, 现在那条围脖被江荆遗留在了这梦中。
  主已经离开了牠的王座,但那逆臣却从未放弃过牠的亵渎诡计,牠正为此而生。
  又是一阵熟悉的嘶吼声,那狼嗅到了脆弱的情感,所以牠再度奔袭而来了。
  那狼没有身体, 但牠利爪击打在地板上的声音是如此清脆,急促如鼓点的一般的奔袭声在此方世界的门外不断响起,牠正在不断靠近祈璃, 没人知道牠能用什么方式来伤害那万能的主。
  但牠总有办法。
  一声急促的低吼声响起,祈璃脚下一震差点让他摔倒在地, 等他稳定好身体后,他发现,只是眨眼的功夫,这方梦境的世界失去颜色了。
  沙发,茶几,天平......那些由祈璃构造出来,理应由他掌握的实物都失去了它们的颜色,变得苍白透明起来。
  那梦之主的权柄被那逆臣窃走了一部分, 虽然微不足道,但却是实打实的窃走。
  梦之主他没有过多的动作,他只是轻轻一挥手
  狼是逆臣, 那鲸是奸臣,既然狼来了,那鲸也应随之而来。
  鲸歌响起,霎时间内,祈璃头顶的鱼群开始在他头顶穿梭起来。
  整个剧场的一切事物也开始随着那“鱼群”开始了转变自身形态,茶杯,茶几,包括祈璃身下的沙发,那些由梦之主构造的实物们现在都不归祈璃管了,它们纷纷也变成了线条加入到那鱼群当中,抛弃了他们的主。
  祈璃站在原地,他那对漂亮的绿眸平静无波,像是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毫无察觉,就好像被窃取权柄的不是他一样。
  又是一声鲸歌响起,那裹挟了祈璃造物的“鱼群”开始在半空中旋转,它们转的速度越来越快,那些色彩也愈发柔和起来,最后硕大的鱼群开始渐渐减小浓缩,在抛去那些不必要的累赘后,那些由梦境权柄构成的鱼群们变得了一根红线。
  这片空间中所有的色彩都已经流入了红绳当中,所以这片空间理所当然的再次失去了颜色,变得苍白。
  而这一次,祈璃没有办法处理了。
  祈璃现在正站在一处苍白之地,四周什么都没有,没有空间,没有时间,没有色彩,他向四周望过去,什么都看不到,既没有画面,也没有声音,唯有一片寂静。
  就像是祈璃当年独自站在那一无所有的梦中一样,牠站在原地,周围什么都没有。
  那主自诞生开始就身具伟力,能在创造光与色彩,牠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牠有要有山川河流,便有了山川河流,牠有要有人声鼎沸,便有了王朝更迭。
  那主创造了这世界上的一切缘由,并非因为牠身具伟大的使命,或者是想要造福万物,就像是伟大的力量与使命或许并不需要同样伟大的理想与渴望。
  “或许那主并非拥有伟力,那些言出法随的一切不过是一只猫做的梦罢了,因为只有在梦中,那拥有一切的人才会觉得自己一无所有。”
  江荆的声音自祈璃身旁响起,祈璃猛然转头,然后他那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就撞进了江荆那对湿润黑眸当中。
  就,蛮可爱的......
  江荆挥挥手,那抽取了部分权柄的红绳地自半空飘下落在了猫荆的手腕上,乖顺得就像是小狗一样,江荆在手腕上绑好那红绳后,他朝一旁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祈璃轻轻一甩。
  嘭,那懵懂的主摔进了那胆大包天的羔羊怀中,牠的权威,他的力量都在此刻失去了作用,他就像是浣熊摔进蜜罐一样,被那突来的幸福砸得手足无措,满眼金星。
  “现在我才是那个逆臣。”江荆冲祈璃邪魅一笑,他捏住祈璃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向自己;
  “现在,逆臣要干坏事了。”
  祈璃不知道自己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里,亦或是他还在看电影,这一次的电影从开始到结束,期间发生的一切都不在他的掌控当中。
  过往的画面与潜藏在其中的暗线交织在了一起,那些琐碎的,不必要的担心与优柔的心思现在正堵在脑子里,那些有关江荆而滋生的,阴暗的,邪恶的计划与天真的顾虑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搅得祈璃心神不宁。
  “怎么了,说不出话了?”江荆问,他笑容满面,容光焕发,一条艳红的围脖正挂在他的脖子上,整个人抱着祈璃大步流星地走回现实的样子,可称得上一句,灼灼耀人。
  “嘛,不说话也没关系,反正你现在也跑不了了。”江荆说,他晃了晃手腕,此刻他与祈璃的手腕上各绑着一根红绳,那由部分梦境权柄构成的红绳能强而有力地把两个人束在了一起,免得他们在梦与现实的边境处走散。
  “你.........我........”祈璃看到江荆的围脖,瞬间就知道江荆干了什么了。
  江荆把那“狼”整个给吞下去了,在理所当然地获得了那“狼”的权柄后,祈璃这家伙顶替了那“狼”的身份。
  “只有狼才能融入狼嘛。”江荆无辜的样子快把祈璃的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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