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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那为什...”很快dana就问不出来了。
  虞桀忽然将撩起袖口,将手腕处早已结痂的刀疤暴露在他眼前。
  dana半张着嘴没说出话,虞桀笑了笑,收回胳膊懒洋洋的往后靠在椅背上,坦然地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你知道的,我这里有问题。”
  “那时你总跟我说大家都是这样长大的,男人不受点儿伤怎么成长?可我大概就是个怂逼吧,这两年我也不知道自己成没成长,反正我没像美国电影里那些个硬汉因为挨多了枪而变的越来越强。我撑死是学会了怎么骗自己,但其实我还是怕疼。”这话虞桀是笑着说的,可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声音还是颤抖了,于是他闭上嘴低头点了根烟。
  “你不相信他爱你。”半晌,dana简短有力的得出结论。
  虞桀抬头,用力的吐出一口烟,哑着声坚定的纠正:“他不爱我。”
  说完却立马眼睛泛了红。
  “他现在对我好是因为他以为我还是两年前那个我,他想回到的是我们从前的那些日子,可总有一天他会发现不是这样儿的,总有一天他会发现我他妈早就不是以前那个我了那一切早就他妈的回不去了!”虞桀情绪有点儿激动,他抬手狠狠抹了一下眼睛,随后扬起头表情不屑地嗤笑说 :“...他现在是傻逼了,以后他就会明白的,我特么都是割一回腕的人了...哈哈。”说到这儿他突然笑了两声。
  dana抿了抿唇没说话,但好像明白虞桀的症结到底在哪儿了。
  人在经历过一次彻底的崩溃后身体机制会自发的形成一个保护屏障,这个屏障既是盔甲也是牢笼。
  说白点儿就是一个人为了不让自己再受伤而把自己关在了小黑屋里,他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
  就像小时候被水淹过的人长大了以后也不敢学游泳,被蛇咬了的十年都怕井绳。而精神或情绪彻底崩溃过的人心里会不知不觉的形成一个防线,就像是开启了自动调温,你不会再让自己陷入彻底绝望,同时也不会再像从前一样轻易快乐。
  这就是为什么饱经沧桑的人大多看起来安之若素不喜不悲,这世上哪有人真的百毒不侵没心没肺?什么遍体鳞伤终究炼成了坚不可摧都特么是屁话。再多的伤疤都造不出刀枪不入的黄金甲,人永远都不可能不怕疼,只会越来越能忍,众人眼里的强者也许不过是心照不宣的遵守着一条准则叫做:活着很难,但逼不能不装。
  可能成长本身就是把每个人都变成大谎言家,骗的了自己也骗的了别人。
  虞桀叼着烟呆呆的看着dana,突然给他鼓了个掌。
  “...你去参加汉语桥了吗?你现在的中文水平真的很屌...”
  dana愣了愣,突然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就把心里想的话都说出来了。
  于是他耸耸肩,“好吧,总之我就是这样认为的。我从来不觉得谎言总是坏东西。很多人都认为谎言是用来伤害别人的,可你没发现吗?似乎我们说过最多的谎反而是在那些我们想要保护的人面前,尤其是面对自己爱的人的时候,很疼也会说不疼,很难过也会说不难过,很介意也会说不介意...所以桀,也许你确实长大了也说不定。
  dana笑笑,“其实每个大人都和你一样,只是他们比你更会骗自己。”
  骗的了自己的人,就能骗的过全世界。
  …
  两天后,杨渭和曹睿杰找来的时候虞桀正在酒店昏睡,一如既往地做着混乱又让人疲惫的梦,被门铃吵醒时浑身冷汗手脚冰凉。
  浑浑噩噩的打开门,一抬眼猛地看到杨渭和老曹双双严肃的立在门前,虞桀愣了愣,眯缝着眼看了半天,确认自己没看错也不是在做梦后微微皱眉,有点儿发懵:
  “呦...杨老板...曹律师...怎么?又是来教育我的?这回我可没干什么伤害游溯的事儿,我躲的远远儿的。”
  这话一出,门口的两人皆尴尬的站在原地,神色难堪的像是被甩了个耳刮子。
  杨渭轻轻咳了下,有些不自在道:“那什么…方便进去说么?”
  因为睡的很累,虞桀一脸很疲惫的样子,没什么表情的盯着他俩看了一会儿,侧身让出门来。
  “以前在医院打过你的事儿,我跟你道歉...”一进门,杨渭突然先开口道。
  虞桀似乎更懵了,扶着门看了他好一会儿,意味不明的低笑道:
  “嗨...您道什么歉啊?您又没打错人。您那一巴掌打的对,就是下手太轻,您当年要是多用点儿力,没准儿我能早点儿清醒过来。”
  虞桀这话说的特真诚,就是听在杨渭耳朵里讽刺的厉害,硬是把他噎的说不出话来。
  说完这句话虞桀没什么精神的坐到床上,面无表情地抬眼看着他俩:“我不打算问你们怎么找到我的了,直接点儿吧,二位有什么事儿吗?”
  比起杨渭,曹睿杰显得淡定的多,他直接道:“游溯生病了,我们…”
  “不关我的事。”虞桀冷冰冰的打断了他。
  曹睿杰一顿,而后轻叹了口气,沉声道:“我不知道你和游溯到底在闹什么,总之我劝你最好还是去医院看看他,如果不想后悔的话。”
  虞桀表情有一瞬间松动,但很快便恢复了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道:“有些事儿我觉得有必要跟你们解释一下,我跟游溯早就没关系了…”
  “你还喜欢他么?”老曹没理会他说什么,快速道。
  虞桀顿了顿,面色不甚明朗的看着他,“不。”
  曹大律师无动于衷,边从文件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边面不改色道:“那天晚上在[夜幕]的走廊,我听到你跟游溯打电话了。你说完不爱他以后用拳头锤了13下玻璃墙。”
  虞桀喉结滚动,没说出话来。
  这人得是有多闲?居然还帮他数了下数儿?!
  别说虞桀了,连杨渭都咽了咽口水…
  “我知道你有一些心理问题,当然,如果你是因为担心这个而一直不肯跟他和好的话,我觉得你应该看看这个。”老曹晃了一下手里的几页纸。
  虞桀一开始没接,只抬起眼皮瞟了一下。就这一眼,他突然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然后不由分说的扯过老曹手里的纸睁大了眼睛。
  那是几份他再熟悉不过的心理测评表以及诊断书,但这些不是他的,是游溯的。这些报告单最早的在两年前,最近的一份在上个月,这些…虞桀粗暴的翻了两页,生生把平整的纸张捏成皱皱巴巴的一团。
  与其说是心理问题…这大概已经算是精神疾病了。
  “这是...这他妈是...”虞桀说不下去。这一切是他没想过的,他不可置信的一遍遍翻着这些或老或新的纸张,每看一遍心脏都如遭重击。
  “游溯是生意人,要是有人想给他使绊子,把这些东西拿给银行或其他人看,以后公司的贷款甚至商保都会很难办。”老曹低声道,“所以一直以来这些检查和治疗都是找私人医生做的,正规医疗系统里没有档案。”
  这世上不是谁都有资格说崩溃玩儿颓废,一个人站的越高,肩上的责任就越大。那些看似光鲜亮丽,西装笔挺运筹帷幄的人的肩上背负的是一个企业上上下下上千口人上千个家庭,他做出的每一个决定每一个选择每一个疏忽都可能造成企业上千万的损失。而这些损失可能会给他的员工的生活和家庭带来翻天覆地的影响。
  “我不是来帮他演苦肉计的,也不是在责备你。”老曹淡淡道,“只是每次看到那傻逼像个没事儿人似的追在你身后嘘寒问暖我都觉得很可笑…”
  “一个精神病总是想救另一个精神病。”曹大律师嘴角忽然勾出了谈判时才会露出的职业假笑,目光如炬道,“为什么呢?这世界真奇妙啊,你说是不是?”
  虞桀紧攥着手里已经皱的不像话的几页纸,嘴唇微微颤抖。
  他只知道游溯似乎也总是在做噩梦,好几个晚上,他都会半夜紧紧抱着虞桀含糊不清的大吼大叫,时而惊慌到抽搐,时而痛苦的低哭…梦醒后大口喘息着,把虞桀的手紧紧握在手里沉默很久。
  曹睿杰俯身,两手撑在桌子上看着虞桀的眼睛,一字一顿道:“现在相信了么?他永远不会抛下你,是你,随时可以不要他。”
  虞桀一直以来冷漠的表情终于无法再维持下去,通红的眼睛暴露了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本该有的情绪。
  老曹觉得此行目的达到了,倏的直起身,转眼间又变成了一副痞了吧唧的中年老流氓样,拍着虞桀的肩笑眯眯道:“震惊吧?不敢相信吧?正常,毕竟你撒谎的本事,可远没有游溯那个老狗贼高…”
  “要不是这两天实在被那傻逼折磨的没活头儿了,我们也不会来找你,”临走前老曹真心实意的对虞桀道,“所以去看看他吧,没别的意思,就当行善事了。”
  出了虞桀住的酒店,一直沉默不语的杨渭神情特复杂的看着一脸淡然的曹睿杰,“讲真,虽然跟你认识十几年了,我还是觉得你这张嘴挺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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