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傅声彻底无语。音乐前奏一过,裴野便一只脚后撤半步,嘴上喊着节拍:
  “我往后,你就往前哈。一二三,二二三——”
  傅声从来没在艺术上经受过熏陶,被这么一喊拍子,登时六神无主,脚下也不听使唤乱动,差点踩到裴野的拖鞋。两个人在客厅里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你别我我别你,急得傅声喊道:
  “小野,我跳得好像不对吧?再这么跳下去咱们俩迟早要把对方绊倒——”
  裴野乐不可支:“原来声哥你是真没有艺术细胞啊……哎,别这么看我,我错了还不成吗。这样,现在开始咱们只前后移动,你熟悉一下规律……”
  好好的一首舞曲差点被两个人跳出进行曲的意味,傅声咬着嘴唇,紧张得呼吸都乱了,手心都沁出汗来;偏偏裴野还要闹他,搂着傅声腰肢的手在后头挠痒痒作乱,把傅声拉得很近,还做鬼脸逗他。最终傅声撑不住,噗嗤一下笑出来:
  “小野!”
  两个人都笑了,裴野更是乐得见牙不见眼,边笑便凑上来欠揍地捏傅声劲瘦的腰:
  “声哥,还难过不了?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一边去,”傅声笑着怼他,“你该庆幸你还是个未成年,不然我的格斗技早招呼上来了,小裴同学。”
  “哇,你有没有良心?协调能力这么差,还不感谢我传授你舞蹈技巧——哎哎哎,声哥手下留情!嗷——”
  傅声轻描淡写伸手在少年肋下一捅,裴野顿时如被点了笑穴般吱哇乱叫起来:“哈哈哈哈声哥,我错了我错了!哈哈哈、咳咳……”
  他重心不稳跌撞在傅声身上,咳嗽着想要起身,却被傅声一把扳住肩膀,裴野被迫不情愿地从傅声身上起来,却对上青年蹙眉的脸。
  “小野,”他听见傅声声线紧张,问道,“怎么这么烫,你发烧了?”
  第18章
  主卧门被推开,傅声大步流星走向床头柜。裴野一脸吊儿郎当的表情,跟在他身后慢吞吞挪进门:
  “声哥,真不用这么大惊小怪的。估计就是淋了点雨,有些着凉了……”
  傅声没理他,哗啦一下拉开抽屉,翻出药箱。裴野晃晃悠悠又往里走了两步,趁着对方找退烧药的功夫,没忍住好奇,四下环视一圈。
  两年了,他进傅声卧室的机会寥寥无几。他对于这房间最多的印象便是半夜打着哈欠起夜时,从半掩着的门里管中窥豹一般看见傅声坐在书桌旁熬夜工作,对方瘦削的侧影裹在台灯的暖光里,好像身上天生自带的柔和光环。
  一个条件反射的念头从脑海里跃然而出。
  ——如果进了主卧,是不是就可以拿到些平时自己怎么也没法搞来的情报了?
  少年想起裴初在电话里疾言厉色地批评自己办事不力的口吻,突然感觉燃起了一丝终于可以不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希望。
  傅声的卧室除了必要的家具之外几乎没什么装饰,十分干净整洁。裴野看着铺好的双人床计上心来,他知道傅声不是那种有洁癖的人,故意往床沿上一坐,哎唷一声:
  “声哥,我太阳穴好像有点痛……”
  傅声从药箱里拿出一板退烧药,端起水杯,转过身来,神色少有的紧绷,薄唇快抿成一条线。
  他把东西递过来:“自己病了都不知道,亏我还说你长大了呢,总是让人不放心。吃药。”
  裴野撅撅嘴,把药吞了,就着水服下,仰脖的时候咕咚一声,而后擦擦嘴角:
  “今天绝对是个意外,以前下雨的时候我们照打球不误……”
  傅声看他吃了药,接过水杯转身又去摆弄药箱。裴野一仰身向后倒在床上,干嚎了一嗓子,耍起赖来:
  “声哥,外面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的,我现在又是个病号……那个,能不能今天晚上我不去次卧睡了,我屋里冷……”
  傅声没吱声,回应他的只有塑料箱乒乒砰砰碰撞的动静。裴野在床上打了个滚:“声哥!我睡觉不乱动也不打呼噜的——”
  “回自己屋去,我半夜可以去看你一趟。”傅声背对着他,说。
  裴野痛苦地抱头:“就一晚上!你半夜来看我还得起床,咱俩要是一块儿睡的话,半夜你一伸手不就知道我退烧了没吗?行行好声哥,外面刮风下雨的,我一个人睡多凄凉啊……”
  天公配合,外头的雨当真在这时候渐渐大了起来,雨帘一波波拍打在窗玻璃上,紧接着一道白光闪过——
  “你看看,闪电!要打雷了!”裴野叫道。
  傅声的动作迟缓下来,仿佛当真开始思考这个无厘头的请求。
  裴野嗅到希望的味道,借着床垫的弹力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差点眼前一黑:“声——嘶,声哥,你不会忍心赶我走的,对吧?”
  傅声沉吟片刻,终于也在床边坐下,拍拍他的腿:“下不为例。去那边睡吧。”
  “谢谢声哥——!”
  果然,对傅声使用这招永远管用,他又赌赢了。
  裴野大喜过望,翻身手脚并用地爬到另一边。傅声收拾东西没理他,趁着这会功夫裴野假装出青春期小孩的多动症模样,坐在床边拉开床头的书桌抽屉,一眼看见了两份文件草稿,上面还有傅声改动的字迹。
  间谍的基本素养让裴野小小年纪便能过目不忘,他大略浏览了一下第一页的提纲,而后心满意足地推上抽屉,想着下次交差时再也不用被教训,顿时舒坦得不得了。
  他呼啦一下掀开被子钻进去,只感觉这床舒服得要命,床垫堪比席梦思,被子超乎他想像的松软又暖和,连枕头都赛过鹅毛枕。他好像什么病都没了,在被窝里泥鳅似的翻滚,尽情嗅着周遭无处不在的另一个人的气息,一个翻身:
  “声哥,你床上好香啊……咦?”
  他忽然愣了愣,胳膊肘撑起上半身,皱眉看去。
  傅声仍背对着他坐在床头,单薄的睡衣勾勒出青年直肩蜂腰的身体线条,对方脊背微微塌着,浅栗色发丝下一截修长白皙的颈微折出流畅的弧度,清瘦的脊椎与蝴蝶骨将柔软布料顶出一片伶仃的凸起。
  只见青年抬手,将什么东西送入口中,就着裴野刚喝剩的水抿了一口。
  裴野嘴唇微张:“声哥,你在吃药?”
  傅声动作一顿,而后若无其事地将水杯放回床头柜,侧身掀开被子。
  “怕你传染我,我也提前吃点药预防一下。”
  他说完也钻进被里,裴野半信半疑地望着他。
  “可我又不是流行性感冒……”
  “早点睡吧,病号需要补充睡眠。”
  傅声躺下来,裴野也只好跟着躺下,两个人面对面并排躺在一起。窗外雨声渐渐密了,少年忽然生出一种踏实的安全感,这种倦鸟归巢般的感觉让人眷恋。
  他专注地看着傅声,这样的近距离让他几乎可以数清傅声卷翘的睫毛,柔软蓬松的发丝,以及那镜子一般的琥珀色瞳孔里倒映出的自己。
  “声哥,”他轻声说,“你眼睛的颜色好好看啊,头发也是。”
  傅声神色微怔,而后翻了个身,一把将床头灯关掉。
  裴野不满地哎了一声,想说这算什么意思,可下一秒,被子与衣服布料窸窸窣窣摩擦,床垫凹陷又弹起,一只手从被子里伸过去,将裴野因为低烧逐渐开始发酸的身体搂过来,贴上另一具温度稍凉的身体。
  裴野的身子顿时僵直。
  “睡吧,晚安。”
  傅声把人搂在怀中,手在裴野后背一下下轻拍,每一下震动都随着脊背的骨骼震荡至四肢百骸,裴野呼吸都停住了,仰起头,于黑暗中望向傅声的脸。
  他只来得及看见青年那双眸子,澄澈、幽亮,仿佛并没带着什么多余的情感,仅仅是垂着眼帘看向他,他以为自己某一霎间似乎捕捉到对方眼底闪过的爱怜的光,可紧接着,傅声的另一只手覆住裴野的双眼,纤长指尖扫过少年高挺的鼻梁。
  “难受就靠着我。”
  傅声说。
  裴野的身体终于开始克制不住地发起抖来。他瑟缩着,小心地向傅声怀里更靠近了些,收到对方没有抗拒的信号之后更加大胆地把头往傅声的枕头那边挪了挪,直至将脸埋进傅声凹陷的颈窝中。
  他吸了口气,一股淡淡的雪松香味钻入鼻腔,脑海里瞬间像是有一整片茂盛的松林破土而出,以毫秒为单位争先恐后地向阳生长,长成参天的大树。
  雪松味的信息素好像有着超凡的神力,裴野的意识当真开始昏沉起来,他情不自禁地抬起胳膊,一阵摸索,像抱住一个抱枕那样搭上傅声的胯骨,手掌滑到青年腰最细窄的一段,在掌心握住。
  傅声的身体很瘦,也并不柔软,常年的高强度训练让他身上没有一丝赘肉,平时穿上制服,更是显出远比绝大多数omega线条凌厉的身材。
  可即便如此,触碰到的瞬间,还是令他欲罢不能。
  被搂住腰的一刹那,傅声拍背的手动作一滞。他向下看去,裴野似乎已经睡着了,毛茸茸的发顶依偎在自己怀里,偶尔不安分地动一下,小动物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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