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傅声面色苍白地一哂,说完便从沙发旁起身, 想要绕开裴野去关掉电视,可裴野刷的站起来:
“你别动!咱们把话说清楚!”
傅声心里发笑, 不知道走到这一步还有什么是值得“说清楚”的, 裴野本意只想把人拉住,奈何他喝得太多,手上没轻没重,傅声身子又虚弱,被他这么一拉扯, 踉跄地绊了一下,一个没站稳跌倒回沙发上。
“唔!”
他小小的一惊,很快镇定下来:“我不想听你解释,你起来——”
这么一摔不要紧,可裴野现在醉得厉害,自己也歪歪斜斜的,按说傅声体重轻,平时怎么也带不动他的,然而此刻他不仅没放得开傅声,反倒也被带着栽了下去!
傅声只感觉一股巨力扯得他往前猛然一扑,他唔的一声被按倒在沙发上,下意识翻身想要躲开,却被裴野压在了沙发上动弹不得。
“你放开!”
傅声有点慌了,凭着战斗磨练出的肌肉记忆,屈膝向上一顶,被裴野格挡下,他这么一挣扎,裴野那股倔劲头倒上来了,伸手要擒住傅声,后者眼疾手快地偏头躲过,两个人在沙发上毫无章法地撕扯起来。
正经过招他们未必分得出胜负,可傅声连月来病得太严重,根本不是现在的裴野的对手。他很快被裴野一手按着两只纤细的腕子压过头顶,被人骑在身下。
青年宽阔的阴影覆住傅声的上半身,酒气也随着倾轧上来。
裴野不知哪根筋搭错了,酒气居然化为火冒三丈,英俊立体的五官在忽明忽暗的电视荧屏光下都扭曲了三分,从咬紧的牙关里挤出几个字:
“你问我,为什么对你好?!”
裴野疯了似的猛地低头,眼里燃烧着火焰,俯身凑近傅声的脸,差点撞上他鼻尖,与傅声额头相抵!
身下的青年身子一震,拼命挣扎着,可裴野压根不给他机会,另一只手抓紧了傅声的颈,他不得已仰起头承受对方的力道。大波浓郁的信息素倾潮而出,仿佛带刺的藤蔓,紧紧缠绕着傅声的咽喉,他快要分不清究竟是裴野的手还是这信息素让他喘不过气来。
青年失去了理智,嘴唇哆嗦着,像头蓄势待发的狼犬喘着粗气,傅声吃痛地微张开嘴想要喘息,薄荷味的信息素却霸道地挤进二人身体间攻城略地,锁链一般紧紧缠着他的身体,与沙发上铺开的长发纠缠不分。
傅声喉咙深处溢出溺水求救般的哼声,死死咬住下唇,身体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起来。
他根本反抗不了的。裴野是个和他朝夕相处了七年的alpha,他又是个信息素严重失调、时刻面临精神错乱的omega,且不论他的身体已经因病渴望alpha的信息素到了病态的地步,光是裴野在盛怒时用信息素强行压制他,就足以让傅声疼得浑身骨头都在打颤。
“唔……!”
信息素作为载体让愤怒具象化,傅声因为满腔怒意的alpha释放的信号疼得脸色苍白,却又在失调症驱使下不由自主地舒展着身体,穿过这怒火去拥抱信息素的浪潮。
疼痛刺激着他,却又满足了他空虚的躯壳。傅声无意识地微微松口,舌尖从被嗫咬得红肿的唇瓣间略微探出,眼睛迷离地半睁着,有气无力地呼吸:
“嗯……唔啊……”
裴野一只手松开傅声,手腕上几道红痕触目惊心。他粗暴地攥住傅声的衣摆,宽大的手掌隔着一层单薄衬衣握住半把细腰上线条最收拢称手的一段,用劲往下按去:
“不许离开我!”
傅声被死攥着最脆弱的腰肢,四肢百骸正被裴野刀子般锋利的信息素磋磨着篆下刻骨的痛,一个字都说不出,抬望着他的眸光都震落了,呼吸也染上破碎的哽咽。
没有哪个omega能抗住这种刻在基因深处的刑罚。
傅声能感到裴野的手在自己身上抚过,他甚至有种诡异的破罐子破摔的心情,做好准备等着裴野借着酒劲儿脱下自己的裤子把自己按在沙发上玷污了,可那一刻迟迟没有到来。
他视野一阵阵模糊,感觉到裴野的额头离开了自己汗湿的前额,他咬着牙才挨过哽咽出声的冲动,偏过头,忽然间有什么东西轻轻地砸在他脸颊上。
是一滴滚烫而湿润的水液。
傅声隐忍地喘了口气,下一秒他察觉到牢牢握着他手腕的力道松了,他转回头,吃力地凝眸望去。
裴野手撑在他身侧,正咬唇俯视着他,眼眶猩红,泪珠无声地一颗接一颗掉在傅声的衣襟上。
裴野居然又哭了。
“我做不到,”裴野崩溃地摇摇头,“我错了声哥,我的心不允许我这么对你……”
他忽的啜泣起来,抱住傅声,眼泪打湿了青年的领口,他用力得恨不能将人揉进自己骨血中不分离。
“声哥,当年我还小,”裴野的脸埋在傅声颈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主席让好多十几岁的孩子扮成流浪儿,原本只是碰碰运气,他根本就没想过把我们接回来,除了我所有小孩都冻死饿死了,我没得选……”
“我不懂他们口中的宏图伟业,我只想给爸妈报仇,当时裴初天天跟在主席身边,我讨厌他,可是我也不想他真的因为我表现不好而被组织抛弃,没想到他从来没顾念过兄弟之情,从一开始他就嫌我是个累赘,早就想甩开我了,只是如今看我有了起色才肯正眼瞧我!”
“裴初告诉我,家里的不幸都是傅叔叔和特警局的人造成的,我抱着这个念头来到声哥身边,可我发现大家都不是他说的那种人,我不想冤冤相报无穷无尽……”
傅声的表情慢慢变得怔忪。
裴野死死拥抱着他,咬紧牙关瑟瑟发抖着,脸埋在傅声的颈窝,对方清瘦坚硬的锁骨抵着他的鼻梁,青年闭上眼哽咽地呢喃着:
“那七年我想过和你坦白,也想过说服你一起离开首都离开联邦的,可我怕说出真相你就会讨厌我,不要我了。”
“我和组织谈判过,如果斗争胜利就放七组人一条生路,明明已经协商好了,我不懂为什么他连我唯一的这点要求都做不到……后来我才明白,新党也好亲军派也罢,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一切都是不可抗拒的轮回……”
“我和裴初说过你的家族病史,但当时我只是以为这样就可以让他们放你一马,不对你用刑,可我没想到裴初想要逼疯你!我从没说过你有病——”
他搂紧了怀中仍在轻轻发抖的傅声:“声哥,我不是因为卧底工作才对你好,也不是因为想骗你才对你好!我真的想赎罪,最重要的是,我……”
他抽泣着,凑近傅声的耳畔。
因为醉意,他口齿也含混:
“声哥,我,我喜欢你……”
傅声的瞳孔剧烈一震,刚刚还痛得发抖的身子一下子僵硬了。
“我爱你声哥,”爱意如井喷,裴野刚还哭得一抽一抽的,气息断断续续,紧紧抱着傅声,像孩子抱着自己唯一心爱的娃娃,“我十三岁就跟了你,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也是你,我——我想偿还,想赎罪,哪怕你不原谅不答应我也必须对你负责,总之我不能放你走,我要追着声哥到死!”
青年的哭腔糅杂了浓重的鼻音,蛮不讲理的告白都变成了不伦不类的撒娇:
“所以我一定要对声哥你好,你是我的初恋,是我最爱的人……声哥,求求你,我对你是真心的……”
瘦得骨头硌人的肩窝处传来一阵突兀的震动。紧接着有一只手覆住裴野的胸膛,轻轻把他从傅声身上推开。
裴野一怔,看着傅声把自己推开一些距离,唇角一勾,无声地笑了。
青年脸上还蒙着虚弱的薄汗,长发凌乱,原本晶莹的眸子此刻却灰霭着,眼底划过讽刺的神色。
“喜欢我,是吗?”
裴野含着泪猛的愣住,看着傅声苦笑着伸出一只手到他眼前。
傅声的手不如裴野的骨节分明经络起伏,但也生得分外漂亮,兼具了omega的修长白皙和男性利落有力的掌骨线条。而此刻那手的腕骨上烙着一圈扎眼的红痕,整只手也不受控地小幅抖着。
“看见我的手了吗,裴警官?”
傅声自嘲地笑着。
“我好歹也曾是特警局的首席干部,这双手原本是在警备部射击大赛中百发百中的手,是可以和歹徒殊死搏斗的手。”
傅声睫羽微垂,艰难地动了动指尖,“可如今我只要稍微有一点不对劲,这手就和七八十岁的老人一样发抖,而你只需要对我释放一丁点信息素,我就浑身瘫软,手无缚鸡之力……”
“现在的我,和笼子里的金丝雀有什么区别。”
裴野的心戳了个窟窿似的哗啦啦淌着血泪,他慌忙抓住傅声轻微抽搐的手,心疼地附在唇边:“对不起声哥,我刚才昏了头了,不该对你释放信息素——”
“和今天晚上你对我怎么样没关系,”傅声笑着摇头,“裴野,你对我做过的事,算不算上今晚这一遭都已经无关紧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