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傅声的喘息一顿,清冷凛冽的雪松香味骤然浓重了几分。
裴野的手扳住傅声单薄的肩胛骨:“我在你心里还是那么无药可救么?”
他问着问着,语气里流露出情难自抑的难过,“声哥,原谅我哪怕一点点好不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再也不辜负声哥了,一辈子这么短,我喜欢的人宠着都来不及……声哥,小声!”
裴野眼看着怀里的人忽然垂下头,扒开自己扳着他肩膀的手就要撑起身子,顿时慌不择路地要拉他的手,可同样的伎俩不会奏效第二遍。傅声飞快地爬起来,背对着他,侧坐在床边。
青年微驼着背,肩线上下起伏着,仿佛刚结束剧烈运动一般大口喘着气。
回过神时,裴野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也早已喘得厉害。满屋信息素纠缠,傅声的头发都被他刚刚的动作揉乱了,颈后腺体肿起一大块,看着狼狈不堪。
他往后挪了挪,靠着床头也坐起来一点,胸口怦怦直跳。
傅声仍然坐着没动,只是抬起左手覆住颈后。裴野定了定神,极力压下失态的情绪:
“刚刚难受了吧。”
傅声沉吟几秒,声线还有点儿抖:“是你刚才说,受过伤又是单身的alpha和omega互相之间……是难免的。”
他们都太稚嫩了,试探和尖刺真假掺半,唯有在信息素失控的泄露中真情才瞒也瞒不住,每次裴野想进一步,傅声都拿生理上的反应推脱。
他盯着傅声许久,张了张唇,眸中光芒闪烁,似乎酝酿起一阵疾风骤雨,最终只是渐渐驱了眼底的阴霾,强忍着浓烈的欲望哑声道:“以后别这么伤害自己,为了——为了谁都不行。”
傅声眼睫颤了颤,想嗯一声,嗓子却紧得发不出一点动静来。他背对着裴野垂下眼帘,站起来时仍有点不稳。
“明天会有很多人找上来向你讨说法的。”傅声轻轻说,“早点休息,退了烧才能应对你的同党。”
裴野收回目光,阖上眼帘。
“晚安。”他执意说道。
和想象中一样,回答他的只有门扉轻轻合上的声音。
窗外的满月不知什么时候躲到云层后面去了。裴野合着眼,嘴角苦涩地扯了扯,没受伤的那只手扯过被单草草盖在身上,感受着自己乱了的气息重新归于平静。
月色不见,只有心中的月光能温暖他。
心里的月亮蒙尘了,他要做的便是揽月入怀,为明月常拂尘埃。
第70章
翌日。
裴初砰地推开病房门, 眼神犀利地扫过去,定格在床上。
他看着靠坐在床上的裴野,眼底却毫无惊讶:“什么时候住院的。”
病床上的人还没说话, 角落的沙发上一个人率先起身:“昨天特警局行动的过程中,小裴他不慎受伤了。我叮嘱过他好多遍, 不要冲在最前头, 这傻小子偏不听!”
裴初的眼睛这才慢慢转过来, 落在长吁短叹的卫宏图脸上, 唇角一勾, 权作打过招呼,继而再次看向裴野:“回答我, 你怎么来的,什么时候来的。”
床上的年轻人疼得咧了咧嘴,虚弱地回道:
“昨天不知道为什么碰到了军部的人,当时不夜城里乱了套, 保安也冲出来不少,他们可能一时着急,就开枪了……我怕留在那里会生事,就开车来到医院, 到了停车场实在撑不住,后头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昨晚最后的监控显示, 裴野的车确实消失在医院附近。裴初冷笑:
“胳膊都快废了, 还能开车?在车里昏了一夜,血都没流干,你真是命大。”
裴野有气无力地喊了声哥,一旁卫宏图笑着打起哈哈来:
“参谋长,孩子还小, 也怪我教得不够仔细,你就别苛责他了。”
裴初深望了弟弟一眼:“他可不小,心思野着呢。”
裴野哼哼着,捂紧吊着的伤臂不敢回嘴。裴初冷哼一声,转头再次看向卫宏图,抬手示意跟着的人退下,关上病房的门。
“卫局长,”裴初缓缓说道,“看在平日我叫您一声大哥的份儿上,您能告诉我,昨天我们主席派去的人是怎么不明不白死在不夜城的吗?”
“哟,还有这种事!”卫宏图惊讶,“这可太不像话了,你放心,我这就派人去把不夜城的老板叫过来审问!不过话说回来,裴参谋长,这也实在太巧了,昨天我们部里的秘密行动,正好和你们这儿撞到一块了不是。”
裴初:“还真是无巧不成书。敢问一句卫大哥,昨天你们执行的是什么秘密行动,能不能透露一二?”
卫宏图嗐了一嗓子:“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又不是外人!就是被通缉的那批特警,传闻有的正好埋伏在不夜城,昨天一去扑了个空!分署那群饭桶,情报都搞错了,昨天晚上一个电话把我吵醒,气得我啊,给他们好一顿臭骂。”
裴初拉长了音:“搞错了,意思就是——不夜城没有窝藏通缉犯?”
“他们哪儿敢啊!搞点灰色营收就已经是夹着尾巴做人了。要是真藏着通缉犯,这买卖还要不要了?”
裴初不置可否,眼珠动了动,最后一次看向裴野没有血色的脸。
“裴野,”他咬字很轻,却字字清晰可闻,“是这样吗。”
屋里顿时安静极了。良久,裴野抬起打着点滴的另一只手挠了挠头发:“我没看到通缉令上的人。其他兄弟有没有见到,我就不清楚了……应该就是没有吧。”
裴初抬了抬下巴,眉间一动:“哦——是这样。”
“裴参谋长别着急,这事我会让不夜城那边给个交代的。”
卫宏图笑呵呵地说。裴初嘴角若有若无地牵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他移开视线,仿佛裴野就是这房间里的空气一般。
“很好,卫局长。”
某个字眼被刻意咬重,撂下这么意味深长的一句,裴初拉开病房门,转身离去。卫宏图看着走廊里远去的青年的背影,笑纹都淡了下来,撇了撇嘴角,在沙发上坐下。
“你这好哥哥是来探病,还是来提审呢。”他冷言道。
裴野苦笑:“老大,实话跟您说吧,我宁可他少来搭理我。难不成您还以为他会提个果篮来慰问我一下?”
这话倒是把卫宏图也逗乐了:“他找你准没什么好事。裴野,你心里可得有点数啊。”
话模棱两可,但聪明如裴野,不会不懂其中深意。
过去,亲军派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没少给警备部好处,以傅君贤为首的执行局一批人能被警备部割爱,派给军部专门为他们处理烂摊子,甚至在外界舆论里等同于军部的“走狗”,也正是这番私下交易带来的结果。而今新党执掌军部大权,却不愿放权在外,和警备部之间的关系只会越来越恶化。
不夜城这块肥肉警备部不松口,两个阵营之间,算是真有了龃龉了。
“不管是什么人成为联邦首脑,这个国家都不能一天没有警备部,”裴野说,“我知道自己端着的是谁给的饭碗。老大你放心,有我这个人证在,没人能用不夜城的事要挟特警局。”
卫宏图笑了笑,起身走到床头,伸手在裴野另外半边肩膀轻轻一按,赞许地点点头。
“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他说。
接着卫宏图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塞进裴野手里。裴野一愣,第一反应是推脱:“这可不成,老大!”
“又来了,我说过最讨厌磨磨唧唧的人!”卫宏图呵他,“不夜城老板知道你很懂事,跟我说过,我也同意了。最近我给你放几天假,你好好养伤,缺什么少什么不用和你哥说,给我来个电话,啊。”
裴野见推不过,这才把东西攥在手里,嘿嘿一笑:“那谢谢老大了,也替我向老板那边问好。卫老大朋友的事,就是属下的事。”
“行了,下午还要去找部长喝茶呢,不和你扯淡了。自己歇着吧。”
裴野打着点滴的手有点滑稽地敬了个礼:“是。”
等卫宏图也关上门走了,裴野这才低下头,将攥着的手心松开。一张出票金额八十万元的记名支票,叠了两折,正静静躺在他的掌心。
裴野脸上没什么波动,将支票揣进兜里,麻利地一把将左臂固定的夹板摘下来,额角隐忍地抽动片刻,活动了一下胳膊,呼出口气,躺在床头,整个人几乎陷进床铺里去。
事情的发展比他预想得要快,有些对策该提前思考了。
*
“卫宏图这家伙,已经摆明不想和组织合作的态度了……不过裴野,倒是你,我还以为你能拦住他背地里搞小动作,怎么这点事都办不成?”
裴野把手机拿远了些,站定在首都证券交易所的vip柜台前。下午他背着住院部的护士偷偷溜了出来,胳膊上的夹板也摘了,绑着绷带的左手揣在上衣兜里,勉强算做支撑。
他把口袋里的支票掏出来,递给柜台的接待员,并竖起食指对她比了个嘘的手势,在柜台前坐下来,重新拿起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