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不会的,”裴野坚定地说,“妈妈如果在天有灵,一定会看到声哥这些年来的不容易,并且为声哥感到骄傲。爱你的人一定会为你而骄傲。”
傅声的下巴搁在身上人宽厚的肩膀,纤长的睫羽阖拢。
他惨笑了一下:“会吗。”
紧贴着他的结实的胸膛传来低低的震动:
“会的。因为妈妈很爱声哥,就像声哥也一直很爱妈妈一样。”
傅声怔忪地睁开眼:
“我……”
“我知道声哥想反驳我什么,”裴野偏过头亲昵地蹭了蹭傅声束起的长发,一股淡薄却好闻的味道扑面卷进鼻腔,“没解开心结的时候,恨也是爱。恨的尽头,不过是你盼着她像你希望的那样来爱你,对吗?”
傅声愕然。
裴野忍着心疼,安抚地笑着,引导他道:
“妈妈虽然没有陪着声哥很久,可是一定也和声哥有过美好的回忆,对不对?就像声哥最爱吃的寿司,不就是妈妈买给她的小声的吗?”
傅声重新闭上眼睛,贝齿将薄红的唇瓣咬出几个青白的牙印。
许久的沉默。
“或许是有的,”傅声回忆着,很慢很慢地说,“儿时我成绩好,提前两年跳级上学,妈妈不值班时就会来接我,她总是责怪父亲对我要求太高,私下经常带我出去散心。过年的时候,我们一家三口还一起放礼花,妈妈担心我害怕,帮我捂着耳朵……”
客厅里没开灯,也没有暖气,他们似乎成为彼此唯一的热源,而傅声断断续续的回忆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擦亮的火光,在只言片语的怀念里化为永不褪色的希望,摇曳生辉。
傅声慢慢停下来,像是从一场旷日持久的回溯中找回迷失的自我,蓦然回神。
裴野始终没有干涉他也没有打断他的意思,哄小孩一样拍着他的后背,温热的呼吸拂过青年颈侧。
可是很神奇的,傅声居然再也不抖了。
理智告诉他或许是那一盒花花绿绿的精神药物发挥了疗效,可某种欲望冲破了镇定药物强行带来的平静,傅声忽然微微抬起头,于是裴野也稍微直起身子,二人四目相对。
“你说,恨一个人,就是放不下。”傅声说。
裴野点点头,嗯了一声。
傅声凝眸:“那我们呢,裴警官。你是想说,我对你的恨也是放不下吗。”
裴野的脸上划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窘迫,却被傅声完好地捕捉。
他盯着裴野,窗外的光在这张线条流畅的脸上打上一层近乎圣洁的光,显得更加肤如凝脂似的白:
“回答我。”
裴野呼吸忐忑地轻微颤抖起来。
“声哥,无论是爱是恨,我都只求你别对我无动于衷。”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傅声,手却精准捉住傅声消瘦的腕子,覆在自己心口,急切地低声说道,“声哥的心病好了,现在是不是该轮到我了?我只想让声哥在乎我,像从前那样把我当做唯一的宝贝那样在乎,否则我的心病就无药可医了。”
傅声看着他,连上却再也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失控。他置身事外一般冷静地看着裴野,终于在裴野眼里读出了一种绝望。
他嘴唇瓮动:“声哥,你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是想说,想说我是痴心妄想么?”
某一瞬间傅声似乎想要说话,唇角的肌肉明显抽动,却愣是压制住了。裴野呼吸变得沉重,不久之前看着傅声时那以下犯上般阴狠僭越的占有欲再度袭来,他忽然一把将傅声手腕高扯过头顶钉在沙发上,将人欺身压下!
裴野脸上的表情扭曲,情绪变化之快,起伏之大,与刚才的那个裴野可谓天壤之别:
“你对我没有任何期待,也不会给我任何机会了是吗?你不在乎我,为什么醒来之后第一时间要赶来矿塔救我?!”
傅声被大幅度的动作弄得闷哼出来:“我没——”
“你就是要救我!”裴野突然大吼,“你除了要和商照讨个说法,剩下的目的分明就是要救我!!”
他吼完猛地俯身,狠狠一口咬上傅声的锁骨!
痛觉鲜明传来,傅声疼得一挺身,却被裴野死死按住,青年毫无章法的吻几乎与啃咬没什么差别,一路从锁骨向上,沿着颈侧舔吻嗫咬,握着傅声腰身的手胡乱来回抚摸。
“我从十三岁遇见你开始,喜欢的omega的样子就没变过。”
裴野偶尔抬起头时冲他恶狠狠一笑,“我告诉自己不能对你有龌龊的幻想,可我控制不住,我看见哪个alpha接近你就想把他们都挫骨扬灰,我分化的时候身边就是你,晚上做春/梦的时候梦里还他妈是你!第一次看见你杀人的时候我以为自己会远离你的,可我做不到,你已经把我养得被你迷住了,你知道离不开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
薄荷味的信息素猛烈如爆发的海啸,纵然临时标记未消,后颈属于omega的腺体还是敏.感地火烧火燎起来,被裴野留下占有的标记之处,皮肤无不激起一层战栗。
傅声努力偏过头躲避着对方的吻,身体却没再有任何抗拒的挣扎,像被扯坏的布娃娃似的,无力地承受着alpha在他身上肆意作乱。
灼热的吐息喷在被扯开的衣领,慢慢上移,停留在唇边。
傅声闭着眼睛,气息微微的,心里默数着准备迎接裴野对他的进一步冒犯。
可他等来等去,等到的却是一声近在咫尺的呜咽。
“声哥,求求你可怜可怜我好不好?”裴野哽咽地抱紧他,一滴湿热的水液落在傅声唇畔,苦咸的味道一触即离,随后裴野的双唇颤抖地贴上傅声嘴角,边吻边模糊地祷告。
“我不要一想到你可能被别的臭alpha勾走而担惊受怕,我也不要听你总是公事公办地喊我裴野、裴警官,”他断断续续地哭泣着,“我想家了,我想回那个只有咱们俩的小家……”
“要是连声哥都不在意我,我还不如去死……声哥,我和你的日子还没有过够,可如果没有你,我的人生连一分一秒都不想继续,拜托了声哥,拜托你爱我在乎我一点好不好,好不好?”
空荡的客厅里只剩下裴野崩溃的啜泣声。
傅声没有睁眼,喉结轻轻滚动,睫羽却同样颤抖起来。
良久,他慢慢睁开眼,却向客厅的另一头看去。
角落里,一个浅栗色长发,琥珀色双眸的女人正微微歪着头,笑靥温暖,安静地注视着他。
傅声表情没变,眼里的光却不经意地柔软下来。
他伸手轻轻回抱住裴野发抖的后背拍了拍,动作温柔,一如多年前那个alpha初次分化的雨夜,他们躲在同一床被子里相拥,仿佛无论整个世界如何风雨飘摇,彼此的相信就是对抗苦难的解药。
他将视线从那令人眷恋的幻象上挪开。
“可那样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裴警官,”他轻声呢喃,“与其怀念,不如期待下辈子也别再有这种因缘际会吧。”
*
转天过去。
和往常一样提前来到特警局,可敏锐如傅声,却发现哪里似乎变得和往日不大一样。
商照的案子被他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了结,就算专案组不开个总结会,按理特警局也要对此进行复盘,可他已经到了自己的243,还是没人来通知他参会。
自己一个最低级的三级警员,做了那么出格的事,按以往的形势不批斗自己一番也太反常了。难不成专案组对自己的行为实在过于失望,已经将他除名了吗?
“傅声同志?”
243的门推开,傅声看见一个警察站在门口,不禁眯起眼睛。
是当初那个三番五次刁难自己的警官。对方局促地笑了笑,脸上的肌肉因为紧张而不自然地绷着,有种哭笑不得似的诡异,从前面对傅声时他从没有过这样不安,好像想要讨好,又顾忌着往日的表现不敢用力过猛一般。
“商照的案子了了,现在需要开个会,麻烦您跟我上楼一趟。”
警察微微弯着腰,做了个打招呼的手势。傅声被他这狗腿子似的样子弄得莫名其妙,但没有多问,跟着他出门,二人向会议室走去的路上他问:
“议程都是什么,是准备让我做检讨吗?”
那警察一个激灵:“不不不,您可太会开玩笑了!这次商照的案子您立了大功,新上任的那位部长都对您赞赏有加,据说连那一位也……”
他挤眉弄眼,傅声想起他是新党人,心下了然:“你们主席这么快也知道了。”
他们走到会议室门口,那警察一改往日拿鼻孔瞅人的态度,主动上前一步握住会议室门把手,顿了顿:
“卫局长说,要抽个时间给您专门开个表彰会呢!您在行动现场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这次会议,其实主要是想……嗨,您自己进去就知道了!”
傅声皱眉,那警察卖完关子,用力一把拉开会议室的大门。
会议室内已经坐满了人,见傅声出现在门口,纷纷回头侧目,更有甚者夸张地吹了个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