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商照的案子结束后,傅声在特警局的地位早已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反转,加上人们得知他手握轮渡这个秘密武器,就连卫宏图如今对他都格外器重,重视程度甚至直逼替他守着不夜城这个钱袋子的裴野。
  “这也不能怪你,”卫宏图遗憾地叹了口气,“最初我也预料到了,这系统靠你单打独斗是不可能复原的,军部那边想必早就集结了其他人着手复原,我要是新党主席,也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
  傅声道:“我会尽力的,局长,如果系统能在我手上复原出全貌,到时候我一定第一时间把轮渡移交给您。”
  “别说这种异想天开的话了,”卫宏图哈的一笑,指了指裴野,“你看看他那个人精一样的哥,会允许咱们这些‘外人’手握轮渡吗?”
  裴野尴尬地笑笑,没有接茬。傅声并没顺着卫宏图指的方向看去,继续淡淡道:“局长,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放弃这种可能的。只可惜现在复原工作阻力很大,我又和新党订下过保密协议,否则咱们技术部门的人早就可以介入修复工作了。”
  “慢慢来,不强求。”卫宏图摆手,又转头问裴野,“对了,你刚说要请假去一趟你哥那边?”
  裴野讪笑:“是。无外乎让我汇报一些动向……”
  卫宏图冷哼:“就知道他始终把特警局视为他的心头大患……也罢。听说昨天你和装备部的许映山吃了饭?”
  一旁傅声觉着自己是时候该走了,正要默默退出,忽的听见裴野道:
  “是,局长。听说许映山是中部战区的人,您知道他过去是谁的手下吗?”
  傅声脚步一顿。
  卫宏图拖着长腔回忆起来:“我和这姓许的接触不大多——嘶,这人的上级你们新党人不是应该很熟悉吗?”
  裴野一怔:“局长,您这话什么意思?”
  卫宏图:“就是中部战区的俞杰啊!新党当初大闹首都军用机场,不就是这家伙出的主意吗?许映山正是俞杰的手下。”
  此话一出,办公桌前的两个青年皆睁大了眼睛。
  “您说是这个名叫俞杰的人提供了兵力——”裴野顿了顿,“局长,您怎么会知道这些?”
  卫宏图:“傻小子,纸里包不住火,都过去这么久了,这事哪能藏得住啊?就算没人说,大家仔细一寻思也都想明白了!”
  一旁傅声张了张口似乎想要问什么,可转念又默默闭嘴,打量地在二人身上看了几个来回。卫宏图全然未觉,反而把手肘搭在桌旁,探身向前:
  “怎么,许映山吃饭的时候和你说了什么?”
  裴野表情未变,眼里的光却迅速沉静下来。
  “……我不想只听他的一面之词,”裴野挑了挑眉,语气却毕恭毕敬,“我更相信您说的。”
  卫宏图深望着他,慢慢靠坐回去,抬手摩挲下巴。
  三人就这样静默了半分钟之久,傅声终于低声道了句告辞的话便要退出门外,卫宏图突然抬手:
  “不必。”
  傅声于是停步,而后见卫宏图盯着裴野,思忖片刻。
  “你们党主席马上就要参加第一次电视辩论了,这个时候不管谁和谁互相攀咬,最吃亏的一定是新党。”卫宏图说。
  裴野沉声回答:“是,属下明白。”
  卫宏图又看了他一眼,迟疑着字斟句酌地开口道:
  “许映山是个典型的墙头草,俞杰在中部战区当师长时,就是他在其中牵线搭桥,俞杰始终不知道许映山早就成了新党的人,否则他绝不会这么热心地从中斡旋。”
  “这些年,许映山没少在首都置办灰色产业,每年他在不夜城洗白的钱不可计数,在不夜城的老板眼里许映山可是一块肥肉……”
  裴野问:“什么产业?”
  卫宏图嘲讽地笑了笑:“首都除了不夜城,最热火朝天的非法产业,还能有什么?”
  不等裴野反应过来,一旁的傅声面色倒先变了:
  “您指的是首都的红灯区?”
  “脑筋转得很快嘛小傅,”卫宏图幽幽一笑,“红灯区里面最有名的那个‘花间苑’,就是他名下的产业。新党上台后装模作样要整治风气,其他妓院都大受打击,只有花间苑一天比一天红火,靠的就是许映山这个牵线搭桥的功臣给花间苑当保护伞呢。”
  傅声陷入沉默。
  卫宏图徐徐道:“这个狗腿子帮中部战区,尤其是帮俞杰做过不少事。如今捧着新党,想来也是瞅准了跟着他们吃肉喝汤,有钞票可赚。”
  裴野忽然笑着问:“老大,容我多问一句,您觉得新党吃肉,您能跟着喝上一口肉汤吗?”
  卫宏图转眼看他片刻。
  “先啃下联邦大选这块硬骨头,再来谈吃肉的事吧。”他咧了咧嘴,“不说了,你们都出去吧。许映山的事,出了这个门谁也不准再多谈论。”
  二人称是,接连退出办公室。
  出了门,裴野唤住傅声:“声哥,关于这姓许的,我有些想法。我想查查他……”
  傅声却没看他,快步走了。
  裴野登时百思不得其解。傅声在特警局对他爱答不理是常事,可今天他总觉得傅声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
  爱答不理,和故意躲避有时很像,却又千差万别。
  他看着傅声离去的背影,不禁惘然。
  *
  隔天傍晚,裴野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一趟别院看看。
  踏进别院时,裴野整个人几乎可以用神清气爽来形容。
  不久前在中兴报社他与沈辞二人合力,终于说服了一众民主派议员加入他们的计划,这天下午那边传来消息,民主派议员的好几个提案都得到了多数票通过,想来是沈辞那边转换策略后已经有了效果。
  今日收获颇丰,比裴野想象中进展顺利得多。
  每次来别院看傅声他都很高兴,今天来时算是喜上加喜,裴野连脚步都轻快不少。
  廊下的门虚掩着,裴野看了看,岗亭里没有人,今天是徐怀宇当值,他想着应该是怀宇进去给傅声送什么东西,放下心来推开了门。
  刚一走近门厅,隔着玄关柜,餐厅方向传来徐怀宇的说话声:
  “——声哥,这几天你也把自己逼得太狠了,没日没夜地搞研究,你是不是想躲着野哥,顺便躲着我?”
  一声“我来啦”咽下喉咙,裴野剑眉紧蹙,下意识往后一靠,躲在玄关后头,屏息凝神。
  餐厅那边迟迟没有动静。过了一会,裴野眼光微动,正犹豫着自己该出来还是默默离开,忽然间身子一顿。
  只听徐怀宇又道:“声哥,你有什么心事不愿意和裴野说,可以跟我讲,讲出来心里就舒坦了。你别怕,我不会告诉他的。”
  裴野蓦地愣了。
  第89章
  裴野眼光微动, 正犹豫着自己该出来还是默默离开,忽然间身子一顿。
  “我没想躲着你……轮渡的程序早点复原,新党就不必成天派裴野过来盯着进展, 我也不用天天和他见面了。”
  裴野心脏被人捏在手心似的生疼,重重靠在墙上, 紧张地抿紧了唇。
  “何必呢声哥!”
  餐厅长桌边, 二人正隔桌而坐, 徐怀宇看着安安静静坐在对面的傅声, 心里竟也一阵感慨万千。
  政.变之前他与傅声见过几面, 不过短短数月,如今眼前的青年整个人消瘦而孱弱, 若非对方强作笑容时流露出熟悉的温柔神态,他几乎认不出这就是裴野那个温和体贴的好哥哥傅声。
  “野哥他是做过错事,可他对我说过,他曾经太懦弱太幼稚, 也是错信了新党人才会走到这一步的。我相信他不会对我说谎。”
  徐怀宇急切道,“声哥,原不原谅他是你的事,我不该多嘴的, 但我也实在不忍心看你糟蹋自己的身体啊!”
  傅声没有答话,眼帘低垂, 半晌微微勾了勾唇。
  “但我原谅不了我自己。”
  傅声轻轻道。
  玄关后面, 裴野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双手早已攥紧成拳。
  徐怀宇亦是同样吃惊:“这、这是什么话?”
  傅声弱弱一笑,抬起一只手,覆在胸前。
  徐怀宇这才注意到,那里挂着的正是前几天傅声发病难忍、自杀未遂时, 裴野给他戴上的那条鹿头项链。
  傅声的手不由自主地轻轻搓摸着掌心的麋鹿挂坠:“他有那样狠心的亲哥,肯让自己十三岁的弟弟流落街头、孤苦无依,那时他又太小了,被人教导着要来算计我,一开始我确实怨过他,但如今我想通了,这不怪他。”
  “人这一辈子,谁还没遇到一个不交心的人呢。”傅声对急着要替好友辩解的徐怀宇摇摇头,继续道,“怪就怪我自己当时松懈大意,连累了父亲和我那些战友。二哥他们和我一样,最初都以为这份工作能够除恶扬善,无非是危险了点,刺激了点,一步步走到现在,谁也不会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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