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我早和你说过,除了复原轮渡程序,以及让我们裴二公子兴之所至过来找我睡上一觉,别的我给不了你,更不会为你提供什么情绪价值!”
  “怎么,装不下去,觉得付出都打水漂了?要是觉得我是捂不热的冰块,你现在就杀了我,然后和你的贵族小姐百年好合去!”
  傅声手越发抖得厉害,吼完这一大串,眼前的景象忽然一阵恍惚,整个世界在他眼前光怪陆离地扭曲!
  傅声被这突兀的场景吓到了,神情未动,眼神却凝结了一秒,往后退着靠在墙上。
  裴野不知情,跟着前进一步,急得甚至伸出受伤的左手:“声哥我错了,你别不在意我好不好,哪怕你打我骂我——”
  “别过来!”
  靠近的身影仿佛狰狞厉鬼,傅声心一瞬间提到嗓子眼,颤抖着叫出声,多年的训练让他身体的反应先于思考,猛的抬手一打,将裴野的手狠狠挥开!
  “唔!……”
  左臂一阵肌肉拉扯的阵痛。
  裴野缩回手,捂住上臂伤口处,冷汗一下就流了下来。
  低沉的闷哼声却一下子令傅声清醒过来,刚刚恐怖的景象消失了,看见裴野疼得直哆嗦,傅声呼吸都停了一拍:
  “你……”
  傅声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被生生咽下,话音也越来越轻:
  “你别一着急就要上手,扯到伤口倒是其次,和我这么拉拉扯扯算什么,让这的眼线看见了,该阻碍了你的大好姻缘。”
  裴野捂着伤口抬起头,眼底刻着血丝,忍痛惨淡一笑。
  傅声嘴唇蠕动一下,不吱声了。
  “报应,”裴野惨笑着,自言自语,“这就是我的报应。我把你亲手拖到万劫不复的地狱里,所以上天惩罚我,把我拥有的爱都收走了,让我反反复复,求而不得。”
  说这话时,淡淡的薄荷味道在楼梯口蔓延开来。
  失调症让傅声后颈的腺体又火烧火燎地肿痛起来。
  可傅声全然未觉,目光在裴野的脸上和左臂失神地来回游移,喘息急促,喉咙被无形的绳索越勒越紧,说不出话。
  分明情感如奔流江水,理智却关紧了闸口,让倾诉无声。
  “既然你这么厌烦我,那我走了,你眼不见为净。”
  裴野说完,脸上最后一丝笑意也抽干,慢慢转身,脚步沉重地走下楼去。傅声忽然身子一激,嗫嚅着开口:
  “我没……”
  可他的声音太小了,裴野已然跌跌撞撞走下楼去,身影消失在拐角。
  好像有谁卯足了劲给了当头一棒,傅声眼前一黑,刚刚那天地倒转的幻觉又回来了,他虚脱地贴着墙壁一点点滑坐到地面,捂着头疼得如过电般乱颤。
  “不在乎的,”傅声弯下腰,脸埋在曲起的两膝间,断断续续地呢喃,“和谁在一起都与我无关,不吃醋,也不要难过……”
  他像安抚受惊的孩子一样蜷缩在角落里自言自语地哄着自己,捂着头的双手慢慢拿下来,扶住战栗的膝盖,眼神却渐渐涣散。
  不停变幻着的世界终于固定下来,一个清丽温柔的倩影走过来,在青年面前蹲下。
  傅声仰起脸,眼眶瞬间变红了。
  他咬了咬嘴唇,膝头的布料被抓出层层褶皱。
  “妈妈,”傅声委屈地唤了一声,“小声好像,好像说错话了……”
  二楼静得只剩下几下轻轻的哽咽。傅声渴求地抬眼看向前方,露出与往日那个清冷自持的傅声截然不同的、孩童般胆怯而希冀的神色,满眼都是小心翼翼。
  然而他的身前,始终空无一人。
  第95章
  一阵吵闹声将傅声惊醒。
  他胳膊动了动, 这才发现自己趴在书桌上。
  腰肢酸软刺痛,傅声扶着腰侧慢慢直起身,意识回笼后才想起, 昨晚的争吵过后,自己整宿都在复原轮渡系统, 竟然撑不住伏在桌上睡了过去。
  楼下隐约传来有人嗡嗡说话的声音, 傅声出了书房, 随手拿了件薄开衫穿上, 踩着拖鞋下楼, 开了门:
  “怎么了怀宇,出了什么事——”
  惺忪睡意一扫而空, 傅声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睁大,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院门外密密麻麻挤了十来个记者,各自举着话筒,扛着摄像机, 末日片里的丧尸一样扒着院门争先恐后地想要冲进来,所有人嘴里都嚷嚷着什么,难怪在二楼隔着窗户都能被他们的声音惊动。
  至于徐怀宇,则正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在门口拼命阻拦,左支右绌, 急出了一头汗来:
  “你们是哪家媒体的记者?没有许可不要在这儿喧哗吵闹——”
  饶是傅声也从没见过这般阵仗, 一时呆立在门口。
  见到傅声出来,外面的人群更加沸腾,有人支着话筒从铁门伸进来,扯着嗓子吼道:
  “先生,可以接受一下我们的采访吗?”
  “刚刚结束的大选电视辩论上, 有参选议员指出新党人居然和过去亲军派的旧部、代号‘猫眼’的人达成合作,请问这个人是你吗,先生?”
  傅声扶着门的手一紧,倏地怔住。
  *
  军部总参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裴初拿着手机快步走进屋:
  “什么叫‘又是我干的’?那几家媒体根本不是咱们的人,之前组织开会的时候不是早都知晓各个干部了,你没看过名单?”
  电话里隐约能听见发动机的轰鸣,仿佛蓄势待发的野兽的咆哮,以及裴野不耐烦的声音:
  “……不是你捣的鬼,那些无良媒体是怎么知道傅声的住址,又是怎么知道他就是猫眼的?”
  裴初把脱下的风衣单手挂好,走到窗前:
  “当务之急是赶快把猫眼身份被曝光的事压下来,然后挨个调查那几家媒体背后都是谁在撑腰。你往医院那边赶过去没有?”
  他并没等到裴野的正面回答。电话里沉默了两三秒,裴初敏感地意识到什么,开窗户的手动作一停。
  办公室外很快来了三四个军官,各个一脸焦急的样子,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别院的突发情况赶来汇报。
  他侧身对门外的几人比了个手势,狭长的双眼眯起:
  “这是怎么了,工作积极性不太高嘛。是不信我,还是遇到什么挫折了?”
  电话里裴野嗤了一声,仍不回话。裴初道:
  “最近的电视辩论,主席取得大胜,其他党派的参选者都慌了,或许猫眼的曝光已经是他们蓄谋已久才搜罗出的劲爆‘丑闻’。”
  顿了顿,他又幽幽一笑。
  “不过,如果一会儿你实在处理不好猫眼那边也无所谓,记得及时转变思路,撇清组织和他的关系。这个节骨眼上,谁也不能破坏长远大计。”
  汽车嗡鸣声越来越弱,最后归于寂静。
  良久,电话那头传来裴野压低的声音:“有我在,就绝不会允许那种情况发生。
  裴初笑了:“哦,我还以为你准备撒手不管了呢。看来,你早就第一时间抵达了现场,是么?”
  砰的一声车门打开又关上的闷响,随后电话被挂断了。
  裴初放下手机。门外的几个军官这才进了屋,带头进来的那个道:
  “参谋长,您和主席要我们查的警备部其他党派,尤其是亲民主派官员的名单已经整理好了。”
  男人背对着军官,看着窗口外的天空与街景。
  军官:“另外,关于其他党派对咱们泼脏水,拿猫眼做文章的事……”
  裴初再次抬手,军官不说话了,看着男人握住窗户把手,手腕轻轻一压。
  “只会打口水仗的一盘散沙。”裴初嘴角扬起一个常人不易察觉的弧度,“他们成不了气候。”
  说完,裴初将窗户推开。
  吱呀——
  不知是谁第一个推开了别院的院门,徐怀宇手忙脚乱就要去抓住铁门栅栏:
  “不行,你们不可以进来!——”
  可那些铁了心要争个独家头条的记者几乎红了眼,纷纷推搡着涌进院内,闪光灯咔嚓咔嚓一齐上阵,惨白的灯光连成一片星海,黑压压的话筒如怒长的枝杈,向漩涡中心的话题人物伸来:
  “先生你好,我们得到消息称您就是特警局曾经的干部首席傅声,请问如今被联邦通缉的原特警局局长傅君贤和您是什么关系?”
  “傅先生,过去民间一直对特警局实质上效命于亲军派怨言颇多,您认为这点属实吗?过去您的工作中是否有过不当和过激行为?”
  “傅先生,请问你如何评价自己转投新党的决定,有人说您缺少政治立场,请问作为‘猫眼’的您有何回应?”
  无数视线和诘问劈头盖脸砸下来,徐怀宇阻拦的人影已经被淹没在围堵过来的人群中。
  干多了见不得人的打打杀杀的活儿,猝然被媒体包围,傅声根本反应不过来是怎么回事,强压下心头的不安,面无表情地扫视众人:
  “对不起,你们认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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