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好巧不巧,此时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洒向大地,让掌珠的眼瞳从纯黑霎时变成灰蓝,如宝石般璀璨。
  而乌尔衮的瞳仁也跟着幻化成了墨蓝色。
  “你不是最喜欢春日宴上的那套衣裙吗,今日怎么没有穿来?”众人给太子行礼过后,太子沉着俊脸问石静。
  石静艰难地把视线从对方身上挪开,沉着脸回答:“再喜欢的衣裙也不能总穿,穿多了会腻。”
  京城贵女都是这个标准,一套衣裙不可能连着穿两次,不然肯定会被人猜测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落魄到了买不起新衣的地步。
  自太皇太后薨逝,她一直在家中守孝,算起来已经有六七年没有穿这套衣裙了,也算新衣。
  对方似乎并不知道这个讲究,开口就是嘲讽:“我竟忘了,你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
  石静无奈地看向刚才还劝她顺从的荣宪公主,用眼神问她,这人硬要在鸡蛋里挑骨头,该怎么哄?
  荣宪公主尴尬地咳了一声,太子谪仙般的人物为什么要长嘴,做个安静的美男子不好吗。
  这脸,这身材,这通身的气度,不是荣宪公主王婆卖瓜,足以颠倒众生,掌珠刚才看得都要犯花痴了。
  结果一张嘴,如冷水浇头,什么样的花痴也给冻醒了啊!
  都这样了,掌珠还用眼神问她怎样哄,哄特么什么哄,换成她都要掀桌子走人了。
  可……瞥见丈夫脖颈上才淡去的红痕,荣宪公主觉得这桌子能不掀还是别掀,想办法哄吧。
  “保成,你忘了,这套衣裙是太皇太后赏给掌珠的。”荣宪公主强笑着给石静解围,招呼众人进凉亭喝茶。
  谁知太子站着没动,非常明显地看了身边的乌尔衮一眼。乌尔衮一抖,欲哭无泪,很想问问长生天他最近怎么这么倒霉,是不是犯了大忌讳。
  上回春日宴,他知道太子会参加,也知道太子喜欢穿汉服,于是投其所好穿了汉服。
  结果太子带人去劫贡马,穿长袍马褂,而掌珠跟他一样穿了汉服。
  这回马球会,他长了记性,问妻子该怎样穿。荣宪公主就给他分析,说上回掌珠穿汉服,被太子嘲讽,这回她可能穿颜色鲜亮的汉服讨好太子,也可能不穿汉服,改穿旗装。
  “你穿蒙古长袍吧,总不会撞上。”妻子分析完,给出建议。
  结果他穿了蒙古长袍,掌珠也穿蒙古长袍,颜色制式都差不多。
  莫非天要亡他?
  荣宪公主见状以手扶额,对乌尔衮道:“你怎么穿了这套袍子,不是给你准备长袍马褂了吗?”
  乌尔衮:“……我、我着急出门,随便抓起一件就穿上了。”
  还不算太傻,荣宪公主瞪眼:“我穿旗装,你穿蒙古长袍像什么样子,赶紧回去换!”
  乌尔衮如蒙大赦,借口回去换衣,匆忙向太子告罪离开。
  在凉亭里坐定,太子的视线始终围着石静转,把石静看得浑身不自在。
  “你总看我做什么?”被他盯毛了,忍不住问。
  太子注视着她眼睛,认真回答:“我在想,你下回准备穿什么衣裳来见我。”
  石静头皮发麻:“下回,还有下回?”
  把她看到炸毛,胤礽才满意地挪开视线,看向跑马场:“端午节赛龙舟,你打算穿什么?”
  “端午节太热了,我不……”
  石静话才说了一半,便被荣宪公主打断:“好啊,我很久都没看过赛龙舟了,到时候我和掌珠一起过去。”
  同时朝石静拼命眨眼,示意她稍安勿躁。
  荣宪公主装作兴致很高的样子规划起来:“到了端午节,天就热了,掌珠,我们穿唐制的汉服好了,又轻薄又透气。”
  石静被上一个世界的穿越后遗症折磨,小时候暴饮暴食伤了脾胃,被太医诊断为热症,夏天最是难熬,很少出门。
  “端午天热,琼华岛格外凉爽,比你在家用冰避暑舒服。”
  说完观看赛龙舟的好处,太子看向荣宪公主:“太液池边水凉风也凉,穿唐制衣裙不是不可以,但要穿初唐的。”
  荣宪公主半开玩笑:“我省得,不会让掌珠穿得太单薄,给人看了去。”
  石静有热症,十分怕热,荣宪公主可能忘记了,或者以为她长大之后病好了,胤礽却记得,并且有留意。
  不然上回春日宴,也不会专门从御膳房带了羊肉包子给她加餐。
  石静的热症缘于暴饮暴食导致的积食积热,不怕冷只怕热。
  夏天热症本就明显,若再吹凉风,寒火不均之下,非常容易患上热伤风。
  热伤风在古代不算小病,严重可能致命。
  中晚唐的汉服太过轻薄,她穿不了,但初唐汉服更偏向隋朝,简约利索不说,包裹度也合适。
  难为他把什么都想到了。
  石静点头:“初唐的就很好。”
  意思是准备赴约了,胤礽勾唇。
  忽然想起生辰礼被退还的事,唇角勾起又拉平,声音比刚才还要冷峻:“你穿蒙古长袍前来赴宴,可是准备下场打马球?”
  宫里人打马球,有时也穿蒙古长袍。不为别的,图个方便。
  石静摇了摇头,没来得及解释,却见对方挑着眼尾看自己:“既然要打马球,可带了马来?”
  胤礽的桃花眼并不算圆润,略狭长,眼尾上挑。此时又朝上挑了挑,越发显得凌厉,来者不善。
  “我不会骑马。”
  “撒谎,你会!”
  还是他亲自教的。
  石静不自在地抬手摸了下鼻子,改口:“我身体不适,不想骑马。”
  这才说了几句,怎么又对上了?荣宪公主夹在中间发光发热,感觉自己特别多余,可出了事又无能为力。
  眼前两人仿佛自成一体,说起话来旁若无人,她想插话都寻不到角度。
  算了,她怀着身孕,胎才勉强坐稳,着不起那个急。
  惹不起,躲起来总行吧。
  荣宪公主挺起并未显怀的肚子,夸张地扶着腰,站起身,向太子告罪,对石静说:“我去看看石青和石争去哪儿玩了。”
  石静要跟着起身,石青和石争是她的妹妹,怎么能劳动荣宪公主这个孕妇费心,却被公主眼疾手快给按了回去。
  手劲儿大到离谱,听她半是威胁半是劝慰地说:“我们都走了,谁来陪太子,总不能让太子一个人在这里坐着。”
  石静很想说,石青和石争是她的妹妹,要找也该她去找,结果荣宪公主一个孕妇带着一堆人跑得比兔子还快。
  压根儿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身体不适,你又怎么了?”这回不挑眼角,改蹙眉。
  蹙着眉站起来,遣了凉亭里服侍的,还吩咐人把四面的竹帘放下。
  第11章 说正事
  竹帘放到一半的时候,石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霍然起身,再次被人按住肩膀,听他低声道:“你想让整个校场的人看你吃包子?”
  石静:“……”
  不知他从哪儿变出一只带保温层的食盒,慢条斯理打开,把里面热气腾腾的包子取出来,食盒底部居然还有一碗山药红枣汤。
  汤碗很快被推到她面前,石静的目光却始终追随着对方白皙修长的手指。
  不得不承认,胤礽的皮囊当真无可挑剔,不愧是外国传教士眼中最完美的储君。
  “先把汤喝了,喝完再吃包子。”熟悉的语言,熟悉的腔调,却不是她熟悉的嗓音。
  不是五岁时的小奶音,也不是十几岁的公鸭嗓,而是成年男子清越中带着一点磁性的声音。
  石静因暴饮暴食患上热症,按照宫里调养的办法,只有一个字,饿。
  为了给她调理脾胃,太皇太后让苏麻喇姑看着,一天只给她一顿饱饭吃,早晚只能喝汤粥。
  换做正常的小孩子,如此喂养满够了,可石静有心瘾,每天都被饥饿折磨得想要挖野菜啃树皮。
  还是胤礽看着她可怜,一有时间就带了食盒溜进慈宁宫,偷偷给她加餐。
  “怎么总是羊肉包子和红枣山药汤,御膳房不会做别的吗?”连着吃了好几年,石静有些腻歪,忍不住问。
  胤礽笑着哄她,说包子好克化,羊肉抗饿,山药强健脾胃,红枣补气血,都是好东西。
  “好东西,分你一半。”
  石静掰了半个包子塞给他,胤礽摆手不要:“汗阿玛课业抓得紧,我不是每天都能来,你吃,吃不下留着明天饿了的时候再吃。”
  石静抓着包子要吃,胤礽端起汤碗,舀起一勺递到她唇边:“别着急吃包子,先喝汤开开胃。”
  等一碗红枣山药汤喂完,他才让她吃包子。
  眼前的情景,仿佛昨日重现。
  石静抓着包子,看胤礽。胤礽烦躁地握住汤匙舀起一勺,又猛地放下,好像被烫了手。
  “你又不是五岁的小孩子,还用人喂吗?”又嘲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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