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余长宁上前一步,拉住了时云礼的手。掌心相碰的瞬间,肌肤的触感截然不同。
  在这一刻,余长宁所率先浮现的竟然不是心跳加速的紧张,而是一股深深的自卑。她是六十啊,而时云礼三十多。
  像是被火烙了一般,余长宁赶忙松开了手。
  她指了指手机,时云礼讶然,把手机递给了余长宁。
  密码你生日。
  余长宁输入了密码,她找到短信,打了几个字。
  【我不能说话了。】
  【抱歉。】
  字不多,一目了然,可是这样的几个字就一下扎进了时云礼的心间。
  他顿时像被雷击了一样,怔愣了几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讷讷道:对不起。
  对不起,没保护好你。
  余长宁眼里有些心疼,她继续打着字:【不关你的事,谢谢你,这么多年记得我。】
  【那个许飘飘是怎么回事?】
  刚刚虽然放狠话是那样说,可是余长宁并不介意母亲的身边有其他人,只要那人对母亲好就行。
  只是许飘飘她了解的不深,而且在这一次看来,还不清楚她的动机是什么。
  时云礼快速的在键盘上敲击。
  【她是一个月前回来的,被你妈看到,还以为是你,就带她回去了。我知道她不是你,但我相信,她和你一定有某种必然的联系。】
  所以,因为你,我才会跟她一直联系。
  【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余长宁:【不用了,我的哑只是暂时的,你就送我回去吧。】
  一路上的车内,全是时云礼在无声的说话。
  这个假扮你的人很奇怪,她知道我们有关的一切,甚至是任何的细节。
  她就好像是看你长大的。
  一路送余长宁到云冶小区,余长宁望着楼层自家的灯亮起。
  我和你一起上去。
  她眨了眨眼,拿着时云礼的手机,缓缓地打下字。
  【能不能假装你没认出我?】
  朔朔寒风吹过林梢,叶声簌簌响。
  时云礼道:好。
  他们回到了家中,开门的是许飘飘。
  许飘飘一看到时云礼,赶忙惊喜地开口:你怎么来啦?来这里也不跟我说一声。
  飘飘,发生什么事啊?
  干妈,时云礼还有余阿姨回来了。许飘飘大声道。
  于是,他们四人一直坐在客厅里。
  小礼,今天怎么来了?李查芬笑着开口。
  就顺便路过,然后看到余飘飘她身体不舒服,就一起上来了。
  听到时云礼这样的回答,李查芬大惊失色,飘飘,你哪里身体不舒服?
  就是喉咙出了些问题,最近可能说不出话来了。时云礼丰富且完善了一些细节,李查芬脸上戚戚。
  最终安慰了几句。
  天色渐晚,按照以往,他们也快回去了。
  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何,所有人都没有起身活动的迹象。
  李查芬含糊道:今天你们回去吗?
  阿姨,我不回了。许飘飘笑了笑,之前你让我留宿,我都没留,今天我想留下陪你。
  空气瞬间凝固。
  余长宁也看向自己之前的卧室。
  家里居住的是老实的小区,四室一厅一卫,父母一间,年纪大了分房,而自己之前独属一间。
  现如今,父亲已死,余飘飘身份居住的是空房。而母亲知道自己之前回来的身份是许飘飘,那么现在,她会给许飘飘去住自己之前的房间吗?
  李查芬笑了笑,行,那你今晚跟我睡。
  好的。许飘飘笑着开口。
  李查芬看向时云礼,照以往客套地开口:小礼,那你今天要不要留宿?
  可以。时云礼也未如往常拒绝般回答。
  一个两个都这么反常,李查芬也不好再说什么。
  时云礼住在余忠武的屋子里,而许飘飘跟李查芬睡一起,至于余长宁则住在杂物间。
  原先属于余长宁的屋子,仍旧空着。
  几人轮流洗漱,余长宁最后来洗漱的。
  门再一次被敲起。
  余长宁望着洗漱台上自己苍老的容颜,她放下水杯,去开门。
  是许飘飘。
  许飘飘一进门,就把门反锁上。
  他认出你了。许飘飘缓缓地开口。
  她声音笃定,又带着几分自怨自艾,你说的没错,披着同样的皮,也不可能是同样的人。
  喉咙痒痒的,余长宁忍不住咳嗽一声,等到咳嗽完。
  她惊奇的发现,能出声了?
  余长宁望着她,所以,你想做什么?
  要是我真的是你就好了。许飘飘声音很低,你别担心,我做不了什么,也不会再做什么的,我只是有些羡慕你。
  你知道吗?我其实是忘川第一批人。跟你们一样,我们也可以重返人间,那时我也是每一次努力想重返人间,可是后来我没有重返人间的欲望了。
  我的丈夫生前也很爱我,我为了家庭,为了他久久不愿投胎。他后来参加滇缅战争时,不幸阵亡,我身边的人都死了,而我一直都很寂寞。
  算起来,我现在应该六十岁了。许飘飘声音很轻,如果我没死,现在的年龄,正好是你身份证上余飘飘的年龄。
  余长宁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她道:所以,你真名叫余飘飘?还是许飘飘?
  是李飘飘。许飘飘笑了笑,或许明天,或许更早,你母亲早就知道我不是你了。
  不然也不会每一次都不让我进你的屋子。
  余长宁现在也不确定自己母亲知不知道。
  望着面前的许飘飘,余长宁心里还是有些戒备,道:那你想做什么?
  继续任职。许飘飘神色淡了淡,我的人生都在忘川了。
  你不是可以回来吗?
  在余长宁浅在的认知中,她一直觉得白衣使者的权力是十分大的。白衣使者可以确定重返人间的名额,可以助她重返人间,可以帮她弄一个身份,让她以这一具躯体,活到死。
  许飘飘笑了笑,权力是属于制定者,我的权力是有限的。
  你可以继续留在人间,以余飘飘这一具躯体。
  能留在人间就好了,余长宁心下盈满感激,心下的戒备淡了许多。
  等等,你为什么要帮我。
  许飘飘没回答,她眨了眨眼,我走了。
  回到屋子里,看着李查芬还在熟睡,许飘飘有些愣神。
  她轻轻地为女人盖上了被子。
  李查芬淡淡地开口:你刚刚去找余飘飘了?
  嗯。
  卧室没有开灯,可就是这样漆黑的氛围,更莫名的让人有倾诉的欲望。
  李查芬的声音有些喑哑,许是刚刚睡醒,你知道么?我从看到你的第一秒,就觉得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就跟看到余飘飘一样。
  虽然那时候的余飘飘像是行尸走肉,可我还是同意了她租住屋子的要求。
  听着她的声音,许飘飘呼了口气,她抛出一句,你今年56吧?
  是57。
  许飘飘声音坚定,就是56。
  她说的这样坚定,让李查芬不禁地有些好笑,身份证上都是。
  那也不一定是真的。许飘飘笑了笑,从前有个人跟我说,世间上的事情都没有对错,或许是农历的生日,或许是公历的生日,又或许是医院记错的出生时间,或许是父母觉得那天不吉利,给你调了一天的生日。
  也有个人之前很爱学习,那时70年代穷,没有钱。便自己去借书,她和我说,普朗克的量子理论,和我说爱因斯坦的相对论,甚至,她还天马行空的想,世界上或许会不会真的有平行宇宙的存在。
  或许,现在的地球寻找外星人,那外星人会不会来寻找我们。
  许飘飘说了很多,李查芬没有多言,她静静地听着。
  或许你早就不记得我了,也是一辈亲,二辈表,越往后越关系疏淡。
  但我希望你别恨我,家里人都死了,我只是想看看最后一个近亲,我现在迷途知返,还不知晚不晚。
  到后面,她听到许飘飘的最后一句话是
  再见了,芬芬。
  真的再见了。
  李查芬攥紧被子的手愈发的紧,她侧身,轻轻地拉了拉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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