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他盘坐在蒲团上,目光扫过众人,缓缓开口,开始讲经。他的声音清亮且沉缓,字字清晰,也字字珠玑。
  随着他的讲解,甘采儿能感觉到周围的人,越来越沉静,越来越专注。
  而她只觉得诸葛云止的声音十分好听,让人心中宁静,不生一丝燥郁。至于他讲的是啥......呃,她听得云里雾里,完全听不明白。
  她左右瞥了一眼,见朱小筱与梅婉清面容都肃穆了不少,显然是听进去了。她不由有些心虚,然后集中心神去听,结果除了满耳的“空”“空”“空”,就啥也没有了。
  虽听不懂,但她也不觉得枯燥,毕竟诸葛云止的声音是真好听,抑扬顿挫的,十分悦耳。
  不知不觉间,诸葛云止的讲经便已接近尾声。最后一个环节,是辨经又或是问询。
  不少僧人起身问询,诸葛云止一一作答。不管是诚心求教的,还是故意刁难的,他都不急不徐,一派云淡风清,从容应对。
  虽他年纪并不大,但已隐隐然有了一代大师的风范。
  在一轮的诘问和问询之后,经堂中忽响起一道清脆的女声。
  “居士之前讲‘诸法空相’,请问居士,何为空?”
  此言一出,经堂里所有人的目光“唰唰唰”地全聚集过去。
  只见一个身着月白色绣花锦缎的女子,站在人群中,正目光灼灼的望向诸葛云止。她身量不高,挽着垂鬟分肖髻,十分俏娇可人。
  不是丁佩兰,又是谁?
  看着诸葛云止微微敛下的眉,甘采儿心中一乐,哈哈,看来听不懂的不只她一人嘛!
  诸葛云止在经坛上讲了大半个时辰的什么是空。敢情在丁佩兰这里全白讲了。虽然甘采儿也是听不懂,可她知道藏拙呀。她不像丁佩兰,既不懂却又想搏一丝关注。
  正在甘采儿偷着乐之时,诸葛云止已又抬起了眼眸,他看着丁佩兰,缓声道:“空即是无。”
  “那无又是什么呢?”丁佩兰接着问。
  “噗嗤~~~”周围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位女施主,你可多看些佛法,有所悟之后,再来向梵净居士请教吧。”
  “是呀,女施主还是先从前寺的传经布道开始听起吧。后寺的经堂,若佛法没有深研,还是别轻易入内。”
  周围的僧人左一言右一句地道。
  丁佩兰蓦地烧红了脸,她咬着薄唇,眼泪汪汪地看着诸葛云止,十分委屈,让人看了心中生怜。
  不过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呀。
  刚才多说几句的僧人,突然觉得自己欺负了人,不禁纷纷住了口,脸上还有些愧色。
  此时,丁佩兰旁边有一女子站起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道:“空即是无,而无,则是这世间万物。”
  “有,是万物的形,无,是万物之神。有是从无中来,有一灭,万物又归于无。所以,空即是世间万物,也是一切的终点。它便是这大千世界。”
  女子的声音轻且缓,入耳如玉石相击,其声清越。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震,就连诸葛云止都抬起眼眸,深深凝望她。
  从这女子站起身,甘采儿的心便被狠狠撞击,她猛地一扭头。果然,只见兰亭舟一瞬不眨地盯着那女子,目光充满了欣赏、惊讶、还有喜悦,与前世一般无二。
  此女子不是旁人,正是沈云曦。
  甘采儿心中泛起难言的酸涩,虽然早知道兰亭舟会对她一见钟情,可此时眼睁睁看着......还是意难平,心难忍。
  兰亭舟是她爱了那么久的人,付出了那么多,可只一眼,她就输了。
  看着兰亭舟目不转睛,专注地凝视对方。甘采儿也顺着他目光看过去,只见沈云曦身材高挑,眉目如画,淡淡的似空谷幽兰。
  相比前世的她就是嫩了点,面容中还带着一丝稚气。也是,这会儿沈云曦还没及笄呢。
  想及此处,甘采儿不由在心里啐了一口兰亭舟,恶狠狠地骂,呸,这个禽兽!对着小姑娘都目不转睛,亏她还以为他是君子呢!
  第166章 甘采儿的难过,他不能放任不管
  自重生之日起,甘采儿早就下定决心,要彻底掐断对兰亭舟的爱恋和仰慕。可由于这一世她对兰亭舟不再紧迫盯人,两人之间相处反而越发的融洽。甚至,她有时都能恍惚感觉兰亭舟的温柔,好像她就是那个他珍之重之的人。
  这让她又渐渐开始迷失,总想多抓住一些那虚无缥缈的幸福。
  可哪知,到头来一切并没有改变。只要兰亭舟一遇见沈云曦,他的目中便再无他人,哪怕她还只是一个小姑娘。
  甘采儿心里难过,泄愤似的唾骂着,白眼狼!禽兽!伪君!.....骂着骂着,她越发的委屈,也越发伤心。不自觉间,心中所想所骂,就脱口而出。
  兰亭舟闻声愕然回头,却见甘采儿眼眶泛红,双手拧着手帕,正恶狠狠地盯着他,口中喃喃小声骂着:“禽兽!”
  兰亭舟一怔,这是在骂谁?
  “怎么呢?”他侧身俯过来,问道。
  甘采儿瞥了他一眼,垂下头,没说话。
  兰亭舟直觉甘采儿在生气,而且是生他的气。可他做什么了?!兰亭舟难得地有些懵。
  讲经结束后,众人往回走,周围的人都感受到了甘采儿的情绪低落。
  “阿采,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听讲经,怎么还听出难过来了?”朱小筱问。
  梅婉清也关切地望过来。
  “没事。就是听得乏了。”甘采儿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但人神色却灰暗,无甚精神。
  朱小筱心中一凛,知她这是真有事了。
  甘采儿向来是乐天的性子,就算天塌下来,也能当被子盖的那种乐天。很少会见她难过,可眼下,她明显是难过了。
  朱小筱不由急了,一把扯住甘采儿:“阿采,到底出什么事了?”
  “没啥事儿。小筱,你让我静一下就好。”
  甘采儿轻轻拍了拍朱小筱的手,而后,她抽出被朱小筱攥成的手臂,一个人往前走去。
  只留得朱小筱站在原地。
  朱小筱望着甘采儿走远的背影,猛地一扭头,瞪向兰亭舟,质问:“你是做什么了,让阿采这般伤心?”
  兰亭舟看了朱小筱一眼,并不搭话,长腿一跨,就向甘采儿方向快步走去。
  尽管他很莫名其妙,不过他认为朱小筱说得没错。确实是自己惹甘采儿生气了,虽然他完全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一处惹到她了。
  兰亭舟三步并两步,很快就跟上甘采儿。他不疾不徐地,并肩走在她身旁,也不作声,只默默地走着。
  两人走了一小段,甘采儿见他也不说话,就沉不住气,率先开口道:“你是不是觉得她好看?”
  “谁好看?”兰亭舟一头雾水。
  “自然是沈云曦。”甘采儿撇了撇嘴。
  “沈云曦是谁?”兰亭舟更加一头雾水。
  “你盯着人看了半天,还说不知道她是谁?!”见兰亭舟还不承认,甘采儿顿时有些恼了。
  原来如此。
  甘采儿眼眶微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委屈的。兰亭舟不由微微叹了口气。
  这一两年,甘采儿完全收起她霸道的性子,他都快忘记她曾是如何的娇蛮,不讲道理。甘采儿最不能忍的,便是他身边有其它女子出现,更别提他还多瞧对方一眼。
  以往遇上这种情形,兰亭舟一向是懒作解释,只拂袖而去。
  可今日,见甘采儿眼眶泛红,他心中不由一软,便道:“她长得如何,与我何干?哪有什么好看不好看一说。”
  “不过是听她见解独到,所以才多看了两眼。”
  “所以,你还是欣赏她,喜欢她的?”甘采儿问。
  兰亭舟一窒,突然不知该如何再说。好像怎么说,都是错?
  甘采儿幽幽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扭头就走了。
  虽然,按她设想的计划,是该把兰亭舟让给沈云曦。可如今真走到这一步,她却发现自己还是舍不得。
  可自己舍不得有何用?那两人,才子配佳人,注定是天造地设的良缘。
  甘采儿神色黯然,心中止不住又酸又涩。而后,在余下的时间里她都蔫蔫的,对任何事都提不起精神。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她回到兰府。
  一回到房中,甘采儿就直往床上倒。小红忙一把将她拽住。
  “小姐,你还没用晚膳呢。”
  “不用了,我没啥胃口。好小红,你就让我歇会儿吧。”甘采儿挣脱开小红,闷头往枕头上扑。
  “小姐......”小红一脸担忧。
  “你先下去。”兰亭舟缓步入房。
  小红看了二人一眼,虽有担心,但终是还是退了出去。
  “你怎么进来了?”甘采儿顿时翻身坐起。
  “我为何就不能进?”兰亭舟垂眸,淡声道。
  “今日又非初一,十五,你进来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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