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甘采儿点点头。
  兰亭舟喝了口茶,心想,难怪这两年的她与以往不太一样。她已经很久不痴缠他,也不会天天腻着他了。兰亭舟抿了抿唇,说不上对这变化,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但对她说的报恩,他清楚知道自己不喜欢,其眸色不由深了深。
  “成亲前,岳父大人曾专门来找过我,同我商量不要你太早要孩子。”兰亭舟淡声道。
  甘采儿倏地睁大眼,还有这回事?
  “他说你母亲就是生你哥的时候太年轻,导致身体亏空,后来才会年纪轻轻的就去了。他不想你也这样,他说让希望你二十岁之后才要孩子。”
  “我同意了。”
  “所以,我并非不想要你的孩子。”
  甘采儿彻底怔住了,她不知道事实的真相竟是这样的!
  “而且,你每次房事后,会用针灸扎穴排精这事,岳父也有告诉过我。”
  甘采儿脸色蓦地暴红。怎么,怎么这种事,他爹也要往外说!!
  针灸扎穴排精的法子,是魏玉兰传授给甘采儿的,这曾是她楼里的秘技。
  其实,甘采儿原本很想一成亲就给兰亭舟生个孩子的。但是魏玉兰那时天天给她讲,生孩子如何艰难,怎么样在鬼门关前走一圈,年纪越小,越容易一尸两命。
  魏玉兰对她恐吓了小半年,甘采儿终于害怕了,答应二十岁之前,绝不要孩子。
  没想到,兰亭舟竟也是同意的。难怪,前世兰亭舟从来没催过她子嗣的问题。
  一时间,甘采儿心中感慨万千。
  兰亭舟瞥了眼甘采儿一会恍然,一会唏嘘,一会感慨的神色,心中略安,看来是不会再以为自己嫌弃她的孩子了。
  “你之前说,沈云曦在破庙救了你和你的女儿?”兰亭舟继续问。
  “嗯。若不是她出手相助,我和芙儿怕是早就死在那庙里了。”
  “你和她很熟,很要好?”
  甘采儿一怔,摇摇头。
  若说熟,那还是熟的,毕竟她是兰亭舟的心上人。但要说要好?那绝无可能。她没天天去找沈云曦的麻烦,都算是好的。
  前世,她对沈云曦是既羡慕,又嫉恨。只要一见到对方,心里就又酸又苦,没一刻自在。直到沈云曦救了她,她对沈云曦的心结才彻底打开。
  “你们既非密友,所以,她一内宅妇人,是如何知道你被孟家赶出来,又能准确知道你在哪里的?”
  甘采儿一下被问懵了。
  “那,那,也许她恰巧路过?”
  “那是不是还恰巧她身上正带了伤药?而这些伤药,还恰巧对你的症,治你的病?”兰亭舟淡扫她一眼。
  甘采儿彻底说不出话来。前世的事,经兰亭舟这么一说,好像是过于巧了。
  “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甘采儿希冀地望着他。
  兰亭舟垂眸不语。他不想说。
  他能想到的唯一解释就是,自己一直派人关注着甘采儿,从未间断过,才能这么快让沈云曦赶过去救她。
  她与自己和离,与孟煜双宿双飞,自己却还一直关注着她......心中压下去的火,“腾”地又升了起来。
  他沉下脸,看向甘采儿,道:“你可知孟煜本该下月才出征北疆?”
  甘采儿闻言一怔,似突然想到什么,她猛地看向兰亭舟,目露惊骇:“不,不会是你做了什么,他才提前出发的吧?”
  “在你心里,我是一个好人?”看着甘采儿吃惊的表情,兰亭舟忽地一笑。
  “阿采,你还是不太了解我。我也许愿意成一位君子,但绝不是一个好人。”
  “我可以让他提前走,我也可以让他再回不来。”
  甘采儿呆若木鸡,似让兰亭舟给吓傻了。
  “阿采,和离之事,休要再提。”
  而后,兰亭舟去了书房,再也没回来。
  第225章 杖三十
  兰亭舟走了。
  甘采儿一直呆坐于原处,脑袋空白一片,似乎想不明白。
  自己提和离,兰亭舟会盛怒,这在甘采儿的意料之中,毕竟前世经历过一次。相较于前世,这一世兰亭舟的怒气,似乎还小了不少。至少两人还能坐下来谈一谈,而前世......在她提和离时,兰亭舟差点失手掐死她。
  但兰亭舟会对孟煜出手,这就让甘采儿万分意外。她与兰亭舟提和离,是撮合他与心人上终成眷属。或许,他会因自己提得太过突然而生气,可他为何要去找孟煜麻烦?
  先不提和离对他的诸多好处,只单说得罪卫国公府这一点,便十分不智。要知道卫国公府在京都,那可是一等一的权贵。得罪了孟家,于他日后的仕途,百害而无一利。
  再想到孩子和破庙的事,甘采儿忽觉得,前世的很多事,也许自己知道的,并非事情的全部真相。而她对兰亭舟的了解,似乎也远远不够。
  兰亭舟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三日,没出过房门一步。翰林院那边,也请了长假,没去上值。
  甘采儿给他讲述的死而重生的故事,他觉得荒谬、匪夷所思,他不想去相信,却又不得不信。他知道甘采儿是编不出这样严密的故事的。
  在甘采儿的述叙中,他日后会是翰林院大学士,贵为帝师,成为一代名臣,深受景和帝器重,而且公孙奕伏法,应是自己大报得报了,最后还有娇妻美眷在侧,夫唱妇随,琴瑟相合。
  在甘采儿口中,自己应该过得幸福美满。但兰亭舟知道,真实的情况不会是这样。
  沈云曦才学渊博、知书达理,温婉娴雅,确实是他曾经想象中,最理想的妻子模样。如果他没遇上甘采儿的话。
  甘采儿是他人生中的意外。
  沈云曦无疑是有才华的,自己对她无疑也是欣赏喜欢的。但这种欣赏喜欢,与他对韦石安,对王奚石等人的欣赏喜欢,一般无二。
  与之相见时会心生欢喜,相谈甚欢,分离时挥一挥手,天高地远,也无甚悲戚,或许偶有怀念,但也仅此而已。与男女之情毫不相关。
  但甘采儿不同。
  他十一岁认识甘采儿,在他二十一年的生命中,甘采儿占据了一半时间。她像是一根野生的藤蔓,强行入侵他的世界,以蛮横和固执的姿态,死死地将他缠住,与他的血肉长在了一起。
  兰亭舟骨子里清高骄傲,从不受人胁迫,但唯独,他从了甘采儿。她早已长成为他生命里的一部分,她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半条命。
  嫌弃,那也是真嫌弃的。可就如同嫌弃自己手脚不够灵活,还能将其砍了,去换更好的不成?
  不可能的。那是长在血脉中的羁绊,别说斩断,就是稍稍动一下,就能让他痛彻心扉。甘采儿提和离时,他心中顿起惊怒,让他很想杀人。
  兰亭舟立于窗前,看着院中树梢新发的枝芽,心中默想,如果真如她所说,前世她离开了他近十年,还与别的男人生儿育女......光是想一想,他就只觉阵阵窒息,忽喘不上气来,一股血气蓦地上涌。
  他忍不住弯腰低咳,竟生生地,呕出一口血来。
  前世的自己,竟是没疯吗?
  是怎么能熬过十年的?!
  只有兰亭舟才了解兰亭舟,前世的他确实是疯了,但无人知晓。
  前世,甘采儿离开后,兰亭舟的外表瞧不出任何异样,其实内里早已癫狂。如果不是天下苍生,拉住他仅余的理智,他会让孟煜死无葬身之地,然后,再把甘采儿绑回来,囚在内宅,日夜不得见天光。他要喝她血,啃她肉,再把她重新填回到自己已半残的躯体里。
  所幸,在他彻底疯狂之前,梅婉吟将甘采儿赶出了孟府,直到甘采儿再度回到兰府,他的癫狂才得以真正平息。
  他能熬过甘采儿离开的十年,是他在等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希望甘采儿能回头。最后,他等到了。
  “公子,夜深了,你歇会儿吧?你都两夜没合眼了。”墨云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小声地劝道。
  兰亭舟这两日不吃不喝,也不说话,脸色青白,神色冷峻,让他和墨砚大气都不敢出。
  “夫人这两日在做什么?”兰亭舟冷声问。
  “夫人一直在屋里,哪里也没去。”墨云低声道。
  兰亭舟不出书房门,甘采儿不出卧室门,府里任谁也猜到,这是两人吵架了。
  “呵,这人一走,她倒不日日外出了。”兰亭舟从牙缝里,嗤出一声冷笑。
  墨云听得心里直发颤,啥话也不敢再说,直接退出了书房。
  兰亭舟耳边忽地回响起那日在摘星楼上听到的惊呼,他蓦地握了拳,手背处青筋暴起。他冷然地看了眼主院的方向,然后大步走出了书房。
  半夜,甘采儿是突然惊醒的。她心中一悸,莫名就醒了。一睁眼,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坐在自己床前,她顿时惊呼出声。
  “啊~~~”
  “小姐,怎么了?!”小红披着衣服,就冲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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