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途中,她还使劲儿地踹了围墙两脚,就像是在踹不知好歹的兰亭舟。
  在甘采儿心中,自己是为了成全兰亭舟和沈云曦提的和离,可在兰亭舟眼里,她是为与孟煜再续前缘,才要与他和离。
  所以,兰亭舟心里自然憋着气。
  “可是夫人又出去了?”兰亭舟见墨云搓着手,在廊下不停徘徊,心下了然。
  “是的。”墨云忙快步上前。
  “少夫人今日让备了马车,说是要进宫。”
  “进宫?”兰亭舟心中一紧。
  “小红说,昨日少夫人看中一处店铺,然后今日就要进宫去学礼仪。”
  墨云将小红的话,原话照搬讲了一遍。虽然他完全不明白,为何甘采儿看中了店铺,就要进宫去学礼仪。
  但兰亭舟却是明白的。这是某人的新店开张在即,想去找靠山镇场子呢。他微垂眼眸,唇边扬起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意。
  “小姐,我们开店就开店,干嘛要来学什么礼仪呀?”小红对此也很不理解。
  “以后我们的生意要做大,客户必定得是各世家女眷,不学点礼仪怎么和她们打交道?”甘采儿随口敷衍,并不打算做过多的解释。
  她就是再不喜动脑子,也知道杜恪的身世属于惊天的秘密,不能随意泄露,越少人知道越好。
  凭着上次琼林宴得来的玉佩,甘采儿主仆很顺利地进了宫门。大雍皇宫由一道天乾门,将整个皇宫分成前朝与后宫两部分。前朝是景和帝和各部朝臣处理政务的地方,后宫则是嫔妃们的起居之处。
  前朝平时来往的各色人等多,而后宫则宫禁森严,非诏不得入内。甘采儿此番要去的尚仪局,正好在天乾门的一侧,处于前朝与后宫的交汇处。
  尚仪局的女官汤尚仪,在听清甘采儿的来意之后,便将一潘姓的老嬷嬷指派给她,让她跟着潘嬷嬷学习各种礼仪。
  可甘采儿的本意并非是学礼仪,她进宫来是想找机会见皇后姚玑一面。诚如兰亭舟所想的那样,她是来给自己找靠山的。
  所以,在今日礼仪课教授结束之后,甘采儿便提出了要求。
  “潘嬷嬷,此番我能进宫学习礼仪,都是受了皇后娘娘的恩典。不知道,我能不能去当面谢恩?”
  潘嬷嬷迟疑了。
  按理说,这是不合规矩的。甘采儿既无诏,也无品级,是没资格觐见皇后的,但甘采儿的特殊,潘嬷嬷也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由她来当甘采儿的教席嬷嬷。
  “兰夫人,此事容我回禀尚仪大人。”
  然后,半个时辰之后,甘采儿踏进了姚玑所在的凤栖宫。
  第232章 果然是很好的人
  这是甘采儿第二次见到姚玑。
  前一次见她,是在殿试后的琼林宴上,当时姚玑一身皇后的华服,脸上妆容盛艳,满头珠翠环绕。她肃然端坐于大殿之上,雍容中带着一丝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而现在,在凤栖宫内,姚玑只着了一身藕荷色的常服,脸上薄施脂粉,黛眉轻描,挽着简单的发髻,让人倍感亲切。
  甘采儿这一次才真正瞧清楚了姚玑的长相。
  这一瞧,甘采儿便不由心生感慨。难怪杜恪和姚庸长得那么像,之前她还道是隔代遗传,谁知根本就是姚玑与姚庸长得一模一样,杜恪那完全是儿肖其母。
  姚玑注意到甘采儿的神色,不由含笑问道:“兰夫人见了本宫,似乎很是感慨?”
  “民妇曾有幸,见过姚尚书一面,刚才一见娘娘就不由感慨,娘娘与姚尚书果真是父女,长得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甘采儿实话实说。
  姚玑面色微僵,颇有些哭笑不得。她真不知甘采儿这是在夸她,还是在贬她。女生男相,可不是什么夸人的话。
  甘采儿话一出口,似也知说错话,连忙往回找补:“那个,那个,民妇不是说娘娘长得五大三粗,其实姚尚书面皮就白静,长相也文雅,是很好看的。”
  姚玑沉默了。
  白静、文雅、好看......这确定是在夸她父亲?四十多岁的男生女相,想想就让人头皮发怵。
  这甘采儿夸起人来,还真是别致。
  幸好,自已知道甘采儿这是想夸人,不然,她就是顶着十个脑袋进宫,也得让人全砍了。
  姚玑按了按额头,无奈地笑笑。其实,她能猜到甘采儿想到什么了。她早听说杜恪长得和自己父亲极像,母亲说起这事时,一边笑着,一边抹眼泪。
  她不由心中发苦,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自己才能见那孩子一面。
  正在姚玑走神当口,甘采儿从怀里掏出一张请柬,道:“皇后娘娘,民妇的绣庄月底便要开张。”
  “民妇不敢奢望能得娘娘的青睐,但如果宫中的姑姑们有兴趣的话,都可以来看看。只要是宫中来的人,小店一律打七折。”
  姚玑一笑,难怪甘采儿今日要进宫见自己,原来是新店开张,专门来知会她一声的。这点人情,她自然会照顾。于是,姚玑一抬手,让侍女接过了请柬。
  “新店开张是件喜事,本宫便在此先祝夫人的新店,开张大吉,财源广进。开业那日,本宫会着内务府给你送个贺礼去。”
  “民妇谢过娘娘!!”甘采儿顿时喜笑颜开。
  本来她今日进宫,只是想让姚玑知道自己开店的事。万一日后遇上什么事,她扯着皇皮后的虎皮,虚张一下声势时,对方不至于一点谱都没。
  可她没曾想到,还能饶到个贺礼,这可是意外之喜!有宫中送的礼镇店,那岂不是比她口空无凭的唬人强太多!
  看着甘采儿一脸喜色,丝毫不掩饰,姚玑不禁笑着摇了摇头,这人真是一点也藏不住事,心里的想法,全都明明白白写脸上。
  这时,只见甘采儿又掏出一个荷包递过来:“皇后娘娘,这个荷包是我专程拿来送您的,特别感谢你能允许我进宫来学习礼仪。”
  姚玑觉得有些意外,让侍女接过了荷包。她将荷包拿在手中看了看,很普通黑色的素缎面,上面简简单单绣了一片金色的银杏叶。银杏叶的姿态颇有意境,只是那绣活儿......实在不忍直视。
  姚玑拿着荷包,不由目露疑惑。
  只听甘采儿轻咳了一声,而后道:“民妇旁的不会,只会做绣活儿,所以想绣只荷包给娘娘,以表心意。”
  “民妇觉得,既是送皇后娘娘的东西,总不能太过寻常。偶然间看到夫君学生作的画,觉得十分别致,所以挑了其中一幅做了纹样。”
  姚玑听到此处,手心不由紧紧一握,声音略有拔高:“所以,这片银杏是兰公子学生所画?”
  “嗯。”甘采儿点点头,而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过,我将那叶子拓下来之后,绣来绣去,都绣不出画中的灵气。后来,就让那学生自己上手来试。”
  “你是说,这荷包是他亲手绣的?”姚玑死死攥着那荷包,声音都有些发颤。
  “嗯。”甘采儿点头,“虽然技法不是太好,但那意境是真的好呀!娘娘,你看这叶子可灵呢。”
  姚玑看着手中的荷包,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堪堪压制住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确实灵动。兰夫人,你这份礼有心了。本宫甚是喜欢。”姚玑一字一顿,极其缓慢地说道。
  祖母说兰夫人是很好的人,姚玑终于信了。
  正在这时,有侍女进来通报,说太医院的鲁太医求见。
  甘采儿见姚玑有事,便要起身告退。
  “无妨,鲁太医是每日例行来回话,不过几句话的事。”姚玑手一抬,示意甘采儿留下。
  不多时,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大夫进得殿来。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鲁太医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姚玑对他十分客气,“春桃,看座。”
  鲁太医是太医院的妇科圣手,也是宫内一干嫔妃们的主治太医。最近几个月来,他重点照顾的是身怀六甲,即将生产的朱贵妃。
  “鲁太医,不知今日请脉,贵妃的情况可还好?”姚玑问。
  “回皇后娘娘,贵妃娘娘的脉象流利、圆滑、如珠走盘,无半分阻滞,胎位中正,胎气稳固,实乃大吉之兆。只要悉心调养,生产时定能母子平安,顺遂无忧。”
  “如此甚好。本宫也放心许多,宫中已经好多年没添丁了。”姚玑浅笑着,似一脸欣慰。
  可甘采儿却清楚看到,姚玑目光中透着冷冷的讥诮。
  朱贵妃?好像没怎么听说过?在甘采儿的印象中,景和帝的后宫嫔妃很少,而且位份也都很低,似乎除皇后之外,真没听说他还有什么妃?
  而且景和帝不仅嫔妃少,子嗣更少。自登基之后,他便再无子女出生。民间曾一度流传,说他不是真龙天子,不该登帝位,因他强占帝位,才导致他绝嗣,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最后,他从齐王那里过继了一个儿子,立为太子。
  这会儿,怎么出来一个朱贵妃,还要生产呢?是自己忘掉什么了吗?甘采儿微蹙着眉,使劲儿地回想着。然后从一些久远的,模糊的流言中,找出一丝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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