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好在赵西总能想出不少乐子来逗大家开心。
  所以当赵西沉默下去之后,队伍里的气氛就出现了低谷。
  在进入极夜两个月的时候,她们终于赶到了进入高原地区的最后一站——“千沟市”。
  一个不大的两居室客厅里。
  贴着墙壁摆放的双人沙发。
  赵西静静地坐着。
  四周很安静,除了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赵西感觉这里仿佛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这种感觉特别熟悉,就像小时候每次挨打之后,自己躲在山上窝棚里时的那种孤独与无助。
  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呢?
  一阵凉意贴在了赵西的脸上,将她从回忆的漩涡里拉了出来。
  “在想什么?”祁岁聿将手里的啤酒塞到赵西手中,自己也打开一罐。
  想起来了。
  那之后,小老太太总会揣着各种各样的好吃地找到自己,然后抱着自己在窝棚里一起数星星。
  想到这里,赵西笑了笑,打开啤酒,猛喝上一大口,问道:“云暮姐睡了?”
  听到沈云暮的名字,祁岁聿的眉眼瞬间柔和了下来,眼神中满是爱意。
  她转过身,跪在并不柔软的沙发上,啤酒放在窗台的一边。
  手臂交叠着放在窗台上,下巴搭在上面,看着外面的雨景,轻声说道:“我不在,她睡不好。”
  赵西也学着她的样子,趴在窗台上,语气里满是羡慕,“真好。”
  “你也会好的,我们都会好的。”
  “是啊。”
  赵西抬头望向天空,极昼之后就是漫天的雨幕,她不禁有些感慨,真是好久都没看到星星了。
  就在祁岁聿以为赵西并不准备告诉她心事的时候。
  赵西突然开口,“我要走了。”
  祁岁聿听出赵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愧疚。
  “你要走去哪里?”
  “回家去,也不对,准确地说应该是要去找我的外婆。”赵西想到那个倔强又慈爱的小老太太,眼神中是深深的思念。
  “岁姐,你知道大山吗?那种靠一双腿根本走不出来的大山。”
  赵西转过身,把自己深深埋进沙发里,浓重的无力感如同一层厚厚的阴霾,将她紧紧笼罩。
  “听说过,不过没亲眼见过。”祁岁聿手里的啤酒罐碰了碰赵西手里的啤酒,语气柔和却又充满力量,“但是,再大的山,也比不上我们这一路走过的距离。只要你下定决心,就一定能走出来,不是吗?”
  赵西仰头将罐中的啤酒喝完,白色的泡沫从她嘴角边滑落。
  “我已经走出来一次了。”她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沧桑。
  “我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我妈因为生我难产去世了。家里除了外婆,没人欢迎我。”赵西的眼神变得黯淡,思绪陷入那段黑暗的回忆中。
  “后来,我爸又娶了一个女人,她给他生了个儿子,从那以后,我在家里的日子愈发艰难。每天天还没亮就得干活,吃不饱饭是常事,挨打更是家常便饭。”她的声音颤抖,痛苦的过往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但有外婆护着我,我总觉得那还算是个家。我常常想,等我长大了,就带外婆离开那里。”赵西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情。
  “只是,还没等我有能力带外婆走,家里就传出要给我定亲的消息。”
  “他们为了给那个还在牙牙学语的订一门好亲事,竟然要把我卖给一个半截身子都入土的老头。”
  赵西的声音充满了恨意,她手里的易拉罐,不堪重负,逐渐扭曲变形。
  她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祁岁聿温热的手掌,轻轻搭在赵西的肩膀上,无声地拍了拍,试图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
  赵西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情绪。
  “那时我才十岁,大字不识几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唯一的念头就是逃跑,可那座大山实在太大了,我怎么也跑不出去,最后还是被抓了回去。”赵西的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绝望。
  “他们把我关在柴房里,家里一天一个样,到处都布置得越来越红。直到柴房的门上也贴上了喜字,我知道,我最后的期限到了。”
  “但是我也没有认命。你知道吗?那时我在身上偷偷藏了一把小刀,想着要是那些人敢来,我就跟他们拼了。”
  “我会躲在门后面,不管进来的是谁,我都会一刀结果了他,我会让他们知道,我不会就这么认命地。”
  “可是,最后走进柴房的人是我家小老太太。”
  “那天的天特别黑,可星星却亮得刺眼。她就那样,带着我跌跌撞撞地往大山外跑。”
  赵西的目光渐渐变得迷离,仿佛又看到那个夜晚,外婆瘦弱却坚定的身影。
  “跑到一个岔路口时,我拼命求她跟我一起走。”赵西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也开始哽咽。
  “可她却告诉我,如果我们两个人一起走,根本走不掉。”
  “那时我才知道,她是被拐进大山里来的。她见过很多被拐进来的人,也偷偷送走过一些,可她怎么也没想到,最后能送走的只有她的孙女。”
  第64章
  赵西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暴哭起来,“我真的是个畜生!”
  她双手抱头,身体因哭泣而剧烈颤抖,“从那里跑出来之后,我根本不敢回去看她,也不敢和她联系,我怕被抓回那座大山。我就这么心安理得地在外面过着自己的生活,却连她是不是还活着都不知道。”
  哭的又何止赵西一人,屋内众人听到她悲恸的哭声,眼眶也都纷纷红了起来。
  林溪背靠着门板,静静地站在那里,眼泪不受控制地从她的脸颊边悄然滑落,打湿她的衣襟。
  ……
  第二天,祁岁聿从睡梦中醒来,才发现赵西早已不见踪影。
  明明说好,大家一起走的,可赵西还是选择了独自离开。
  桌上有一封信,纸张有些褶皱,像是匆忙写下的。
  岁姐、云暮姐、沈云霭,还有那谁:
  我走了。
  等我找到我家小老太太就来追你们。
  你们可要好好赶路,然后建一个大大的,坚固又温暖的家。
  到时,我带着小老太太来投奔你们,你们可不能因为我没有出力,就不让我进门噢!
  还有,没有我这个小火人给你们照亮,路上一切小心!
  我相信,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赵西、赵瓜瓜
  祁岁聿将这封信仔仔细细地读了一遍,又整齐地叠好,收进空间里。
  会的,她们一定会再见的。
  ……
  进入高原之后,前行的道路变得异常艰难。
  虽说经历过极昼之后,没有了积雪和结冰的困扰。
  但一路上皆是泥泞不堪,每走一步,双脚都像是陷入了泥潭,举步维艰。
  而且,随着海拔逐渐升高,高原反应也接踵而至,开始折磨着众人的身体。
  又过了半个月,她们的行程远远落后于预期。
  距离她们原本计划的目的地,依旧遥不可及。
  “还好吗?”祁岁聿低下头,温柔地看向靠在她怀里的沈云暮。
  因为缺氧,沈云暮的嘴唇微微发紫,显得有些苍白无力,而脸颊两边却因为低烧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这两天,她一直发着低烧,考虑到腹中的孩子,她只能强忍着,没有吃药,就这么硬扛着身体的不适。
  祁岁聿看着沈云暮这副模样,心里干着急却又无计可施。
  沈云暮本想点头回应祁岁聿,可刚在脑海里有了这个念头,就觉得一阵强烈的头晕袭来,天旋地转。
  她只能轻“嗯”一声,声音里带着浓厚的鼻音,听起来虚弱极了。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还是要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我们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林溪满脸担忧地看着趴在沈云霭背上,同样一直低烧不退的谢宁安。
  按她们现在的身体状况和行进速度,就算强行赶路,也根本无法抵达目的地。
  况且还要找一个可以抵御极寒的地方。
  “我们就在前面的县里停下来吧。”祁岁聿将沈云暮有些松开的雨帽又拉紧了些,搂在她腰间的手微微用力,试图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减轻她的负担。
  前面的县城规模不算小,祁岁聿她们进入县城后,路上偶尔能看到有人在外面活动。
  不过这些人都是匆匆在外面捡上几条鱼后,便迅速消失不见了
  祁岁聿她们一边朝着县城里面走去,一边留意着周围,想要找一个合适的落脚点。
  当她们拐过一个转角时,就有几个流里流气的男青年,正仗着人多势众,抢夺两个中年女人怀里的东西。
  “拿来吧你,这天灾说不定就是你们这些外乡人带来的。还敢跟我们抢东西。”其中一个男青年恶狠狠地说道,抢到东西后仍不满足,抬起脚就准备踹向已经被他们推倒在地的中年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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