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常姞看着苏莳转身离去的背影,感到很是恍惚,这是两世以来她第一次对苏莳念出了她为苏莳而写的情诗。她曾经以为,那些情诗会随着她的死亡被岁月永恒地埋葬,不会有人看到,不会有人倾听。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此时此刻,她的爱意被倾听到了。
这种感觉如潮水,将常姞托举着,她品尝到爱意被倾听到的感觉是如此美好。她压抑不住地勾起嘴角,拿起画笔,在画纸上描摹起来。
这次苏莳布置的课堂作业是——《画出你眼里的春天》。
常姞眼里的春天太过复杂,她死于初春,又重生在初春,她在初春爱上苏莳,又在初春跟苏莳诉说爱意。
常姞蓦然想起诗人佩索阿的那句:“眼下是春天,我想起了你,内心是完整的。”
是的,她想要去爱一个完整的春天。
常姞在画纸上勾勒出苏莳的侧脸,画纸上的苏莳眼里住着春天的蝴蝶,银色的长发是流动的银河。画里的长发美人悲悯地注视着河流,与自己的倒影四目相对,美丽、神圣得宛若神明阿佛洛狄忒。
临近下课时,苏莳走过来检查常姞的画作,看到常姞的画作后,她有些意外地看向常姞:“常姞,可以解释一下你画的春天吗?”
常姞放下画笔,偏头一笑,她那一张厌世脸在一瞬间柔和起来,红色的泪痣在阳光的照射下像闪烁的蝶翼。
她看着苏莳说:“如果一定要解释的话,只有一个答案。”
许是有了第一次的尝试,第二次的尝试也就变得那么顺其自然。常姞顿了一下,继续说:“那就是……苏老师,你就是我的春天。”
话音刚落,画室的铃声就响了,但这不妨碍画室里有着不被干扰的寂静,同学们的眼神惊愕地交汇着,最终聚焦到常姞和苏莳身上。
离常姞最近的那个女同学尤珂再次将画笔掉落在地,并悄咪咪地朝着常姞竖起了大拇指。
这是苏莳今天在课堂上第二次被常姞表白了。
她的神情不禁冷峻起来,修长纤细的手指敲了敲常姞的画板,示意道:“其她人下课,常姞,你跟我出来一下。”
苏莳带常姞走到没有人的走廊处,随后倚靠在栏杆上,很是认真地看着常姞:“常同学,虽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我祝福你成为了更好的自己。其次,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但这是你的个人爱好,我也无权干涉。你当然可以对我坦露爱意,只是不应该在我的课堂上。”
“抱歉,苏老师。”许是久别重逢,又许是执念太深,常姞压抑已久的爱恋在这一天流泻,但给苏莳带来干扰并不是她的本意。
常姞有些懊恼,眼神漂浮在空中,小声地问:
“苏老师,你刚才还没点评我的作业,我的画好看吗?”
苏莳低头,将常姞眼里的忐忑不安都一一窥尽。于是,她将严肃的气氛一扫而去,微微勾起嘴角调侃道:“你画的是我,我说很好看的话会不会像是在自夸?”
“可是,你本来就很好看。”听到苏莳并不介意她的冒犯后,她抬头看着苏莳的容貌发自肺腑地夸赞,“真的,苏老师就是姬圈天菜!”
“你就是因为这个喜欢我?”苏莳有些失笑,画室里的女孩怎么讨论她的,她多少有点耳闻。只是她不太相信常姞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年少的喜欢确实大都因皮囊而起。
常姞摇了摇头。
此时,太阳正在大地上沉沦,落日余晖散落在她们身上,晚风同时带起她们的发丝。
那一瞬间,常姞想起了很多很多,关于她生命中的死亡与救赎,也关于她生命中的爱意与憎恨……但在她曾经泥泞的生活里,苏莳确实是她唯一的神明。
常姞动作温柔地将苏莳那被晚风吹得凌乱的发丝撩到耳后,随后收回手看着苏莳的眼睛说:“倘若有一天苏老师能接受我的告白,我再来讲诉我是如何爱上你的,这是一个短暂而并不浪漫的故事。”
对于这个答案,苏莳有些诧异,但她没有多言,只是临走前看着常姞收回去的手,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你的手很好看。”
说这话时,苏莳依旧面色不改,神色淡漠,好像只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那般平常。
常姞看着苏莳离去的背影,又低头打量着自己的手,轻轻地笑了。
心里想着:“原来,她喜欢的那个姐姐是个手控。而且,刚好喜欢她的手。”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端详着自己的手,她伸出双手在空中摇晃了几下,像是晃动起命运的铃声。
等苏莳消失在常姞的视线后,常姞回到画室收拾好东西打算回学校。
当常姞走在人来人往的马路上时,她抬头望着广阔无垠的天空忍不住流下了一行泪。
“情诗系统,你是从遗憾的爱意里衍生出来的吗?还是从抱有缺憾的时空里为我而来?”
情诗系统没有应答,但是常姞知道它的答案。
第3章 看见我美丽的黎明
【我曾走过漫长的黑夜,只为在白昼苏醒时看见你——我美丽的黎明。】
-
今天是周日,常姞回到宿舍时只看到她的隔壁铺边水琼。
边水琼一直都另类而独特,她喜欢化重金属、朋克那般烟熏的妆,染上红日那样炽热明艳的头发,在锁骨和手臂上纹上水波与浪花。
边水琼的身上有一种不驯的野性美,她背着一把贝斯,游走于世间,唱着河流一样奔腾的歌。河流偶尔怒号,长久悠闲地流淌。边水琼也是。
上一世,常姞生病住院时,边水琼被音综邀约,在节目上一炮而红,被各种媒体赞誉为“歌唱自由灵魂的民谣歌手”。
那时的常姞敏感地缩在自己的蜗牛壳里,和同学、宿友的关系都很疏离,只除了边水琼。
毕业后,边水琼听闻她得了重病,给她送花,给她联络更好的医院与医生。甚至边水琼得知她的父母不想为她承担医药费后,将她的节目邀约费发给了常姞。
在常姞不想收时,边水琼牵起她的手跟她说:“常姞,想不想见证一个草民歌手的诞生,这是一件神奇而疯狂的事情,我想邀请你陪我一起见证,好吗?”
猛烈的阳光照耀在边水琼身上,她那海藻般浓密的长发像喷薄的烟火般灿烂。在她的笑颜里,常姞看到了她身上强大的生命力,辽阔而慈悲。
于是,常姞明白了边水琼有一颗赤子之心。只是因为常姞曾经的施以援手,她便铭记于心,百倍偿之。
常姞在边水琼期翼的目光里点下了头,答应她,要见证她如何成为一条流淌的河,流过世人的眼睛。
然而,生命凋谢的速度总是比春天来得更快。如边水琼所言,常姞看到了她在节目里溅起一池涟漪,吟唱着令人赞叹的歌谣。只是可惜,常姞的生命枯萎成一株花期短暂的水仙花,没有活过那年春天。
但无论如何,边水琼曾给予她生命中最后的温暖。于是,常姞在回学校的路上,给边水琼带了她喜欢吃的芋泥蛋糕。
但是,当常姞推开宿舍门,看到边水琼的那一刻,她的眼睛一时有些湿润。穿过时空的缝隙,她们在此用相遇缝合春天的遗憾,进行一场关于友情的蔓延。
边水琼正戴着耳机在写歌,余光看到常姞进来后摘下耳机,转过身笑着和她打招呼:“上课回来了啊,常姞。”
她的笑容一如她张扬的红发,和时光的剪影重合,一如初见。
“对,你吃饭了吗?给你带了你喜欢的那家芋泥蛋糕。”常姞将盒子放在边水琼的桌上,收敛不住的思绪却从神色中流泻出来。
“天呐,常姞,你就是传说中的蛋糕天使吧。”边水琼惊喜地接过蛋糕,却在抬眼看向常姞时雀跃戛然而止。
她蹙眉地打量着常姞,随后伸出了一根手指在身前左右晃了晃,严肃地得出一个结论,“不对,你不对劲。”
边水琼向来敏锐,也是那么擅于捕捉别人的变化。
常姞不置可否地笑了,那笑带着对生命的释怀:“只是突然间明白了很多事,也不想耗费精力去执着于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常姞不予多言,转开了话题:“对了,你有什么兼职推荐吗?我想要和原生家庭割裂关系,需要更多的经济收入支撑我以后的生活。
闻言,边水琼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你现在想明白了。你那父母既不给你交大学学费,也没有关心过你的生活状况,还时不时的打电话数落你。我就说这个原生家庭单纯是给你找罪受的。”
时至今日,常姞再听到关于她原生家庭的评判,内心已无波澜。当她不再奢求家人的爱,并跳出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情感框架后,也就不再在意家人的话语与做法了。
边水琼仰靠在椅子上,给常姞想方法,蓦然眼睛一亮:“对了!我最近在一个le吧当驻唱歌手,听老板说最近打算推出一个活动,在召集画师给有需要的顾客作画。顾客可以在图纸的背后写上寄语,贴在le吧的一面墙上。你有兴趣去当这个画师的话,我就把你推给我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