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当江南督军府的人都是吃素的吗?说话!”
他看向崔千钧,那双桃花眼狠厉的吓人。楚越默不作声。
“你不说是吧?”余光里映着的那人又连炫了三下,“那便让你送我的这把玉箫告诉你。”
三次了。
一年前的晚上,桃花雨落,微燕双飞。
楚越骑在马上,回头看着被五花大绑,匍匐在地的江南军械府的二公子,露出一抹阴森的笑:“可惜了。驾!”
三个月前的晚上,乌云密布。
楚越手里拿着缴获而来的刀,恍在江南织造局的大公子面前,“编排义父,该千刀万剐才好啊!”
“我求你,饶过我。”
楚越快准狠的一刀下去:“晚了。”
利刃淋漓了鲜血,将皮肉一片一片的剐了下来。
足足剐了一个晚上。
楚越才嫌弃的扔掉刀,洗干净身上的脏血,心满意足的离开。
第三个,他还没来得及动手。
一想到即将动手,炙热的目光漾在楚越如水般的凤眸间,好似炽烈的火焰燃烧着。
刹那间,火焰被冷水浇灭,他又想起了玉箫。
这是一把哑巴玉箫,还是他一个月前送给崔千钧的。
“你送我哑巴玉箫作甚?”崔千钧疑惑的看着楚越,问道。
楚越腼腆道:“借花献佛。”
崔千钧:“……”
“这玉箫,怎么比旁的玉箫重上几分?”崔千钧掂量着玉箫问。
楚越沉声:“义父拿重东西习惯了,就托人打造了这把玉箫。应当适合义父。”
“你倒是贴心。”崔千钧爱不释手道:“刚才不还说借花献佛吗?”
楚越:“……”
“义父很喜欢。”崔千钧贴在他耳边说。
玉箫不停的翻转,如同游龙般穿梭在崔千钧的指骨间,如石映玉。
楚越咽声道:“义父喜欢就好。”
义父若是得知我的心思,也能说出喜欢二字就好了。
楚越苦思冥想着,被崔千钧的大手覆盖住。
掌心与玉箫的触碰间,焰出崔千钧关心的话语,冰火交叠般沉入楚越心里:“浑身湿成这样,又不打伞。”
打伞有什么用?楚越心说。
他冷漠的瞥了一眼玉箫,没说话。
玉箫教训出来的人心之下,隐藏着蠢蠢欲动的疯狂。
崔千钧叹了口气:“日后要记得打伞。”
“嗯。”
楚越缓缓抬眸,许是被崔千钧的关心感动了,转眼间,视线变得模糊不清,不知是未消泯掉的雨水,还是呼之欲出的泪水,浑然不觉的搅湿了整个眼眶。
第2章
明眸善睐,动辄惊雨。
泪水混杂着雨水凝在楚越眸中,试图唤醒大将军的于心不忍。
他站在原地不动,神魂出窍。
恍然间,听到玉箫撞击沙盘边缘的声音。
坏了,楚越心想:玉箫不能碎。
楚越心头震颤几分,他好像听到了玉碎裂痕的声音,不再沉默,嘴里喃喃的认了错:“义父,我错了。”
声音细如蚊蝇,可这一声刚落,楚越就潸然泪下,顺势就要往崔千钧怀里倒。
楚越楚楚可怜的趴在崔千钧的怀里,发烫的额间抵在义父的胸膛里,委屈巴巴的晕了过去。
崔千钧:“……”
崔千钧将他抱到床上,差人唤来军医夏潇和戍甲营副将谭飞。
先进来的是军医夏潇,刚满十九岁,还未加冠赐字,一身白袍光风霁月,浑身透着无与伦比的富贵气。
——如果,他不说话的话。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夏潇可是个妥妥的话痨,一进来就“喧宾夺主”:“哎呦,我的崔大将军呐,您怎么又给人家打晕了?三次,第三次了,您就不能收着手劲?您别忘了,他还是个孩~子~啊!”
崔千钧:“……”
不想听夏潇唠叨,他瞥了一眼趴在床上的楚越,夏潇刚刚点起的烛光照在楚越身上,那抹殷红格外揪心。
好像心被致命的鲜血搅浑了。
崔千钧想上前关心,又对上夏潇驱赶人的目光,欲行又止的出了营帐去寻谭飞。
谭飞,字熠明,漠北人,长得很突出,带着独特的异域风情。
崔千钧站在营帐外,就想起了漠北动乱年间,他与谭飞初遇时的一幕。
谭飞跪在崔千钧面前,干裂的嘴唇一动一动的,“将军,我母亲带着我去大晋寻亲,不料半路死在漠北军手上,我要为母亲报仇。我会些功夫,还望将军收留。”
崔千钧下马扶起谭飞:“要想入戍甲营,就得拿出真本事。”
“我一定会证明自己。”谭飞拍着胸脯保证:“以报答将军的大恩大德。”
崔千钧发号施令:“戍甲营听令,随本将军一举拿下漠北!”
“是!”
这一声,就属谭飞声音最大。
十八岁的崔千钧带着十五岁的谭飞在漠北摸爬滚打了两年,才将漠北收复。
如今一算,距离凯旋已经过去八年了。
崔千钧最是了解谭飞的秉性,整日就知道好吃懒做,最致命的是干什么都磨磨唧唧。
崔千钧掀开谭飞营帐的帘子,故意迈着重重的脚步走向正在在装模作样的收拾东西,准备去见他的谭飞。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他就背着手站在了谭飞身后,一把拽住谭飞的肩,强迫这位天下第一墨迹的副将转了个身。
随即,劈头盖脸的说:“谭熠明,你在干什么呢?”
不用想,谭飞一张口,他知道谭飞要放什么屁。
只见谭飞魅惑的狐狸眼翻的白滚滚的,嘴里振振有词,“哎呀,我的大将军啊,你怎么这么快来了?”
崔千钧:“……”
“本将军等你等的茶都凉了,谭副将还没挪了你这狗窝呢!”崔千钧瞥了他一眼,万般无奈的说。
随意放眼一望,这里过分的杂乱无章。
崔千钧没来由的嫌弃,当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嫌弃谭飞,谭飞也同样“嫌弃”他,在他面前胡乱三两下就卸下了甲胄,自怨自艾道:“你来找我准没好事,又要我干那缺德的事儿?”
崔千钧呵呵一笑:“你不记得我当时是怎么说的吗?戍甲营的刀永远不许对准百姓。”——为虎作伥的权贵官僚除外。
大将军从来不讲武德,甚至道德感也不是很强烈,谭飞早就领教的彻底。
“大将军,第三次了,这是我第三次替你干这肮脏活儿。”谭飞摊开手,朝着崔千钧比了个三,抱怨道:“第一次,你让我偷摸的将江南军械府的老家伙套着麻袋打了一顿,第二次,你让我伴作流民大闹了江南织造局,这次,你还想让我干什么?”
“江南督军府。”崔千钧背过身去面无表情道:“你怎么和夏潇那小子待久了,也变得这么啰嗦。”
谭飞:“……”
又得帮你便宜儿子善后,又得帮你出面干这种缺德事,还费力不讨好,白白挨了一顿说,天底下哪有这么倒霉的人?
将三次动手串起来,谭飞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绕到崔千钧的身前,不解的问:“你老和太后过不去干什么?”
江南军械府,江南制造局,江南督军府这三者,都是当今太后在江南的明棋。
动了这三家,就相当于动了太后的左膀右臂。
谭飞若是不明说这话,崔千钧都没有反应过来,此时,他难免忍不住的心虚。
随后又将自己哄骗过去了。
“……想什么呢,巧合而已。”谭飞这话说的崔千钧一时语塞,只得转移话题道:“三日后就启程回京都了,你动作快点,别留下什么把柄。”
说完,崔千钧便听到了谭飞带着点私人恩怨的“嗯”了一声。
出了营帐,崔千钧与谭飞兵分两路,谭飞骂骂咧咧的去了江南督军府,而崔千钧心怀不安的回了营帐。
楚越已经醒了过来。他一个眼神,夏潇也识趣的退出营帐。
一见到崔千钧回来了,楚越就意识到他已经不生气了,扬着脖子开始解释:“义父,我……”
他还没说完,崔千钧的大手就捏在了他的脸蛋上。
日渐消瘦的脸颊带着不可多得的手感,揉的崔千钧的薄茧发软。
“出去不打伞,感染风寒怎么办?”崔千钧的手绕到楚越的脖颈后,顺着顺滑的墨发滑落在后背上,蜷缩起两指用力的敲了敲,略带担忧道:“还有……你这小身板,怎么越来越瘦了?”
楚越:“……”
义父突然前来关心他,他竟然还有些不适应,炽热的眼角上熨出了一抹红,似是点燃了火焰。
缓了许久,身后之人将手轻轻放在他的臀肉间,弹拨了一下,像是触及到烈焰一样,收回了手,说道:“义父今日下手重了,打疼你了吧?”
疼,很疼。楚越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