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楚越拉着崔千钧回到了他的寝室。
  “义父,董尚书临死前,说老师选了我,他也选我。”楚越还是说出了心中的担忧,“可是老师从来就没有表示过选了我,你们当时……”
  “你想问我写给他的那几封信?”崔千钧思来想去,也知道了楚越想问的那几封信。
  “我当时还一直以为是偶遇,所以并未放在心上。”楚越想想就觉得奇妙:“可当我知道了老师来找我是因为义父时,我突然就……”
  可当时不论是谁,都不可能知道他的身份,又何来的支持一说?
  “当时,我的确不知道你的身份。”崔千钧承认道。
  楚越自然是相信崔千钧的,若是崔千钧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后的路也不会这么难走,他也不会每日藏匿那点不知名的心思。
  好在现下身份已然揭露,崔千钧也并没有嫌弃他,他才送了一口气,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且不说董今朝如何,就连自以为熟悉不过的老师陆淮修,如今看来也成了变数。
  谁都知道陆淮修和梅鹤关系好,谁也不知道夏阁老会不会把梅鹤的死告诉陆淮修,就算夏阁老不说,陆淮修回京都后,也能自己查出来,真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想解释也来不及。
  难道真的要与老师刀兵相见吗?不能的,陆淮修是朝臣,楚越是皇子,但终究隔着血海深仇,陆淮修要是临阵倒戈了,以老师的胸韬伟略,恐怕事情会越来越棘手。
  楚越绝不允许事情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他要从崔千钧口中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以找出应对的办法,他开口问道:“义父,那是怎么回事?”
  “若我所猜不错,应当是梅鹤。”崔千钧猜测道,“陆淮修与梅鹤交情匪浅,梅鹤算准了自己没有退路,所以要挟你以令太后,而他唯一的退路,就是被贬了官的陆淮修。”
  楚越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可即便梅鹤想要里应外合,也不应当选老师啊?”
  “不止。”崔千钧引导道。
  “义父的意思是……”楚越眸底闪过一丝神色,恍然大悟的看着夏府所在的方向:“夏阁老?”
  崔千钧看的真切:“你想想,这么大的科举舞弊案子为何偏偏要在这个时候被翻出来?”
  还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也就是说,他应当是有两步棋要走。”楚越头头是道的分析着,“一是董尚书,二是夏阁老。”
  “董尚书是既定死棋,夏阁老就是源头活水。”楚越鼓掌表示:“董尚书以身入局,为的就是换老师回京的路,而有了夏阁老的帮衬,老师定然能够顺利返京。”
  这两步棋走的实在是太妙了,不仅能骗过他,更能骗过皇帝。
  朝堂正是用人之际,陆淮修就算是曾经指着太后和皇帝的鼻子骂过,说到底还没有其他的过错。
  再加上陆淮修为官清正廉明,从不贪污受贿,也不涉及党争。
  他唯一一次涉及党争还是因为楚越,若不是捡到了二皇子这个宝,恐怕陆淮修真的要老死浪平镇了。
  看来义父也是棋局中的一环,还是很重要,必不可少的一环。楚越想着。
  楚越想了半天,都没想到谁能将这一切串联起来,虽然这几件事看上去关联很大,可这些线索还是过于杂乱。
  能将夏阁老,董今朝,崔千钧,陆淮修,甚至是已死的梅鹤等人全部拉入棋局的幕后棋手,想想就觉得可怕。
  但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即便是前有狼,后有虎,楚越也不会畏惧,他既然回来了,就要与他们斗到底。
  “没错。”崔千钧话锋一转:“可你有没有想过,陆淮修回了京,必然要查到我们头上。”
  “这就是另一种选择了。主动权掌握在我们的手中,老师不可能袖手旁观。”楚越认真道:“我承认,梅鹤之死是我的错,他的确不该死,但现在想来,我这一路走过的每一步,都不能出错,所以,我只能将错就错。”
  崔千钧:“好儿子,记住一句话:梅鹤是我杀的,与你无关。”
  “好义父,我想告诉你:我长大了。”楚越的凤眸中流转出难以察觉的心思:“自我成为二皇子的那一刻,我与义父之间的鸿沟,就碎的彻底,而这盘沉寂了十八年的死棋,也终于活了过来。”
  “你要当执棋的人?”崔千钧多嘴一问。
  “我没那个本事。”楚越摊开了手:“谁执棋或者谁是棋子都不重要,我只需要让义父当笑到最后的那个人就行了。”
  “我啊!”崔千钧呵呵一笑:“笑不笑到最后不重要。反正我这辈子,就注定在疆场之上了此残生了。”
  “可我不想义父这样过一生。”楚越的目光柔情似水的钳住崔千钧:“我想……金屋藏,呃,藏义父。”
  崔千钧:“……”
  第23章
  楚越说的自己也不好意思了, 但他还是坚持说出了心思。
  勇气可嘉。
  “呦呵,臭小子长本事了。”崔千钧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还和楚越开玩笑:“敢藏你义父?”
  怎么不敢藏?岂止是敢藏?还敢上呢!!!
  虽然这话目前只能在心里过过瘾, 他和崔千钧之间还有一层窗户纸没捅破, 就由不得他胡来。
  楚越没说话,看来义父是真的不知道他能做出此等事来。
  金屋藏父绝不是信口开河。
  楚越象征性的笑了笑, 赶紧回到榻上安稳入睡。
  有崔千钧在他旁边陪着, 任凭牛鬼蛇神都无法靠近半分。
  第二日, 夏阁老醒了过来, 被接回了夏府。
  忙里忙外的上巳休沐终于结束了,要不是深有体会,楚越竟不知道休沐还能休的这么累。
  上巳日过完便是春猎, 是大晋朝京都王公贵族一年一度,不容疏忽的盛事。
  楚越先前并未回到京都, 所以并未参加过春猎,如今回来了,最起码得去露个面, 也就等于向全京都宣告他二皇子回来了。
  也可以查清楚或者预防一些小人小事。
  楚越一睁眼,就被崔千钧拉着来到了箭台上。
  这箭台虽然老旧, 可看上去比江南那次有气势多了。
  楚越再一次上了箭台, 威风凛凛的站在箭台之上, 好似一个号令全军的大将军。
  崔千钧在台下看着, 这小子越来越有他的风范了。
  楚越朝着崔千钧挑了一下眉, 拱手请求道:“过几日就是春猎了,义父可要好好教我箭法。还记得义父第一次亲手教我拉弓射箭,还是在戍甲营。可戍甲营从不搭箭台,那是晚上义父亲自搭的吧?是为了哄我吗?”
  “怎么突然说这些?”崔千钧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 总觉得被人监视着不得安心:“义父教你就是。”
  他慢慢悠悠的走上箭台,与楚越并肩而立。
  现在的楚越不可同日而语,虽说还没赶上他站的高度,可也不是个孩子了,已经是个能够和他并肩作战的一份子了。
  崔千钧刚心生感慨,楚越又像个小孩子一样揽着崔千钧的胳膊,撒娇道:“义父,你就回答我是不是嘛?”
  崔千钧闷声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义父最宠我啦!”楚越晃着崔千钧的胳膊,使了使眼色说:“义父,你先给我打个样呗!”
  “好。”崔千钧张开双臂,蓄势待发道。
  崔千钧弹开箭矢,在他手上转了一圈,箭羽痞赖的被钉在弦上,尾巴挑动了一下。
  “嗖”的一声,利箭离弦。
  楚越循声望远,并未发现箭在哪。他四下寻觅着,眼珠不停的转动,可就是不知道崔千钧的箭射到了哪个地方,甚至连点痕迹都不曾留下,就好像利箭从未射出。
  真是奇了。
  “义父,你这是……脱靶了?”楚越不可置信的看着崔千钧。
  不应该啊!以义父的水平,百发百中都是名不虚传,怎么可能脱靶?
  楚越眸中狐疑之色明显,他看着崔千钧的胸有成竹,好像明白了什么。
  “春猎射的是活物,可没有靶子。”崔千钧摇了摇头,拍着楚越的肩膀说:“你要知道猎物往哪里跑,才能射中。”
  楚越闻言,拽了一下崔千钧的袖子,心中暗自嘀咕:
  ——猎物,自然是往我心里跑。
  他嘴角上扬,撑起一弯弓,横刀夺爱般将箭架在弦上。也是同样的声音,箭却没有离弦。
  楚越尴尬的挠了挠头,装作状况之外的样子。
  “上次不是教过你射箭吗?”崔千钧佯装发怒道:“怎的这般不上进?”
  才没有不上进呢,只不过是想让义父更近一步而已。
  楚越“没理依旧不饶人”的说:“义父,上次你是手把手教的,这次……”也应该像上次那样。
  楚越嘻嘻哈哈的伸出手来,想要塞到崔千钧的怀里。
  崔千钧:“……”
  “小孩子就是麻烦。”崔千钧瞥了他一眼:“把手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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