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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我?”离渊理所当然道,“一直在啊。”
  在人间,好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他无事可做,于是研究下仇人一天天都在做什么,也算入乡随俗。
  叶灼:“。”
  竟然不出意料。
  “有两次差点以为你打不过了,没想到你会的还真不少,那道佛门神通无形无迹,用得正好。”
  说着就见离渊把书一合,在案上摊开了什么东西,而后扬眉看他。
  “——说吧,怎么谢我?”
  叶灼走过去,见夜明珠映亮的案几上摆着数张传音符箓、千里飞书,此外还有点点流光,内蕴神念信息。
  符箓和飞书是武宗几人挨打时以秘法急传门中的求救,神念流光是道宗两位太上长老向上清山发去的信报。
  “都截下了。”离渊说。
  叶灼看着那些,若有所思。
  也就是说,此次混战,一丝消息都没有向外流出。
  不论两宗到底有几人知道此事,最后结果都是来截杀他之人——四位合体三位渡劫,全都折在蜀地,只言片语都没能传回。
  至于他的剑道境界,佛法修为,也只有天知地知离渊知了。
  除非几位长老地下有灵,求十殿阎罗给子孙托梦。
  不过此方人界与幽冥鬼界断开已久,阴司早就运转不灵,人死如灯灭,再想破土而出也是无法了。
  叶灼把目光移回离渊身上。
  截了消息,最后又送来灵力,使他不必燃烧精魄。
  按照人间道义,确实该谢。
  “你想要我怎么谢?”叶灼认真道,“剑是我心。除了本命剑无法给你,其它都可以。”
  ——果然这人一开口,还是一样可恶!
  离渊恼火:“你的剑本来就是我的,凭什么不能给我?”
  叶灼:“你打败我,剑随你处置。”
  “放心吧,反正都成了你本命剑,我叫它也不会应了。”离渊冷笑,“我自己的鳞片,我堂堂正正胜你之后,自然取回,还不至于在此时挟恩图报。”
  叶灼真心道:“阁下光明磊落,确是好人。”
  离渊纠正:“好龙。”
  叶灼:“那你想要什么?我会去做。”
  “你先躺回去,把壳关上。”离渊说,“我要好好想想。”
  想就想了,凭什么还要他躺回去?
  叶灼实在不能理解这龙:“为何?”
  离渊:“看到你就烦。”
  叶灼砰一声把自己关回去了。
  难道他就很想看见这龙?
  当即打坐,在灵雾中运转功法修炼。
  看着那个牢牢合起的贝壳,离渊顿觉清静许多。
  他觉得叶灼待在里面就很好。
  最好关上几千年不放出来,再打开变成颗玉润冰清的珠子,镶墙上一定好看。
  清静之后,离渊开始认真思索要怎么让叶灼报答自己。
  如此大恩,自然要物有所值。
  这一思索,所用时间颇久。
  久到叶灼已经结束一轮周天撬开贝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有了。”就听离渊兴致勃勃道,“书上说蜀地之人,常常围炉温鼎,煮肉作食,异常美味。我在城中也看到有酒楼做此生意,很是热闹。”
  “只是他们都是三五结伴,我一个人在那里,颇觉不适,故而先前未能尝试。”
  叶灼又有点听不懂这条龙说话了。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然后离渊说:“不若,你陪我去一次,如何?”
  “?”
  叶灼颇觉荒谬。
  第16章
  锦官城是蜀地大城,人流熙攘,车水马龙。
  拨霞楼里亦是几乎满客,好不热闹。
  两人一入此楼,就引来诸多注目。
  这样仙姿玉质的人物,店小二刚和来客打了个照面就睁大了眼睛,再看一眼,气质又如此超然,当即通报掌事人,又小心询问其是否需要静室包厢。
  离渊说不必。
  他觉得在堂中就很好,有人间的气息。
  一个人来这里的时候颇觉不适,现在终于两个人了,若是反而去包厢,岂不是衣锦夜行。
  这在人间也是不好的词语,他不会如此做。
  最后两人在二楼临窗一张桌前落座。
  叶灼一坐下就把隔音的结界落下了,他觉得周围太吵。
  离渊不同意。
  “入乡随俗,”他说,“我觉得能听到声音更好。”
  小二就拿着菜单站在桌前,战战兢兢感受着周围的喧闹声音时有时无,时大时小,最后停留在一个不大不小,既不妨碍桌上人对话,又不会过分安静的程度。
  小二已经汗如雨下。
  但他站在这里的脚步,却是异常坚定。
  介绍自家吃食酒水的心情,亦是万分火热。
  ——因为那位黑衣华服、年轻俊美的贵客,一落座就递了块金子给他。
  还彬彬有礼说:“有劳你了。”
  果然,刚介绍了个开头,小二就如愿以偿地听到一句:“不麻烦的话,招牌都来一份。”
  “自是不麻烦!”小二道,“客官,我们这有红锅、白锅、金锅……”
  离渊:“都是怎么?”
  叶灼看着离渊,离渊总觉得他像是在评判什么,怪怪的。
  “客官您且听好……”
  听了一番介绍,离渊对红锅很有兴趣,更何况这是蜀地特有,他自然要品尝一番。
  “那就要红——”
  叶灼打断道:“红白,鸳鸯。”
  小二:“好嘞。”
  离渊自无不可。
  小二退下去了厨房,周围形形色色的目光终于也退去了一些。叶灼开始闭目修炼。
  中途小二上来点起炭火架好锅鼎,布了一会儿菜,又悄无声息地下去了。
  离渊开始静静打量对面。
  凡人坊间的酒楼,雕梁上刻着云卷云舒的花纹。
  叶灼的剑搁在一旁,傍晚日光从半开的菱格小窗外透进来照在他身上,周围是来往的人,还有蒸腾起来的袅袅烟雾。他就那样安静闭着眼。
  完全不似不久前煞气毕露,剑上淌满他人鲜血的样子。
  ——甚至还拍碎了一个人的脑袋。
  想到这里,不由想起此人在山间接住两仪界域,还有用佛家法门幻化万千剑影的模样。
  架打得倒是很好。
  “叶灼。”离渊忽然说,“你为什么学佛法?”
  态度自然,没有任何打扰他人修炼的自觉。
  毕竟入定修炼这种事实属平常,完全可以一边修炼一边做其它事,也不影响什么。
  叶灼果然也是平平无奇抬眼未被打扰,身上周天依然运行。
  叶灼:“因为上了灵山。”
  “我是问,你因何故想学佛法?”
  “无故,只是因为上了灵山。”叶灼说。
  ——灵山是须弥佛界在人间留下的道场,在灵山不学佛难道还能学道。
  离渊:“那你为什么要上灵山?”
  叶灼:“无处可去。”
  “天下之大,都无处可去么?”
  “也不是。”叶灼想了想,说,“都说灵山有无上道,我就去了。”
  “我听他们说,绝境灵山有刀山火海,有去无回,上山之人全都会死在路上。”
  “死了,就算我时运不济本领不佳。”
  离渊发现这个人好像真不怕死。
  也是,如果是怕死的人,怎会去拔一条龙的逆鳞。
  定定看了叶灼半晌,直到面前的沸汤也滚出辛香的雾气来,离渊忽然认真道:“叶灼。”
  叶灼原本在用筷子拨着汤面上的什么东西,听见如此郑重的语调,抬头看对面的离渊。
  离渊道:“其实,我很想杀了你。”
  叶灼还以为他要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语,没想到是这样理所当然的寻常之事。
  “我知道。”他说。
  “但是你说的也不错。”离渊坦然道,“我自己时运不济本领不佳,被拔鳞放血也是应当。”
  说到底,当年之所以能一路孤身游至人间,是他年少贪玩,也是所有龙界长辈都不觉得此处小小人界,有能伤得到一条真龙的东西,有胆敢伤害龙族的人。
  危险,死亡,这些事情离一条龙太远。
  然而世上就有这样一个人。不仅有搏龙的剑法,还有拔鳞的胆量。
  离渊觉得他永远会记得叶灼刺向自己的第一剑。
  那一剑,让他看到了世间命途的另一面。
  若是他少时修炼稍有懈怠,也许,会死在东海也说不定。
  然后,龙界长辈必定震怒,掀翻人间界也会找出叶灼,杀了,为他雪恨。
  但那又怎样?死了就是死了,败了就是败了。
  回到龙界后,数位长辈问他在人间发生何事,为何心境似乎有变。
  他什么都没有说。
  那以后他请教过历经万战的龙族前辈,拜访过洪荒大界最擅攻伐的老圣主,也下过幽冥鬼界,挑战那以剑法闻名的年轻鬼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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