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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目光看着那对凡人母子,语气淡漠:“郑娘子捕鱼为生,熟悉山野湖泊,怎会轻易就出事了。纵然偶然出事,怎么恰好在这十天内?飞来横祸是有,可是镇中千余人,为何又偏是他们这对恩爱夫妻,不是他人?”
  离渊:“可是微生兄坐镇苍山,若有生民寿数横遭干涉,中途折断,他会察觉。”
  “若是用了连他都无法察觉的手段呢?若是此一劫本就在她命中呢?”
  离渊蹙眉。
  有些事若是不提,似乎很寻常。
  可若是这样细思,却觉得这仙道如同深涧之水,看似清澈,实则其下全是急流暗石,不可见底。
  再想起最初那位道宗首徒下毒之事背后的连环计,又觉得不无可能。
  “此事无真凭实据,你觉得其中可能有几分?”
  叶灼:“十分。”
  离渊不知何言以对。
  良久,道:“你修的,真是无情道?”
  叶灼:“何出此言?”
  “为何总觉得你看人看事,并不是无情道一视同仁,而是海枯见底,总从最险恶处想起?”离渊说。
  而且,仿佛这一切都理所当然。
  更匪夷所思的是,听者有心,听了这人的话,会觉得他说的是对的。
  譬如现在,竟然觉得郑娘子宋书生鸳鸯双死,成全了一生情钟不渝,是个有始有终的好结局。
  又觉得郑娘子的死,的确有可能是有心人视人命为棋子,暗设危局,需要放在心上。
  他从前明明不会有这些想法。
  “我如此看,是因为世事人心一向如此。”叶灼说。
  这人。
  离渊不再说了。直到那对母子的身影安然进入镇中,他才道:“你小时候,有没有像这样出去玩耍,结果被父母训斥的时候?”
  为何突然有此问,龙离渊的思绪跳跃真是无迹可寻。
  叶灼:“没有。”
  “那你小时候在做什么?”离渊说这话的时候看着叶灼,看见他微微蹙眉的神色。
  那些事情都太遥远了,像是回看一片茫茫的白雾。
  过了一会儿,叶灼才说:“自然是练剑。”
  还真是不出意料。
  “那你的母亲,也像方才那位夫人一样,那么凶么?”
  这次,叶灼似乎回想了更久的时间才从遥远的记忆中找到答案。
  “不像。”他说。
  并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叶灼问:“你呢?”
  “不知道。”离渊说,“按你们人间的说法,我大约算是生来无父无母。”
  叶灼:“为何?”
  虽说是天生地养,但小墨龙自然是由大墨龙生的,怎会无父无母。
  “龙族诞生,首先是一颗龙卵。”离渊说。
  叶灼听着。
  此类龙族隐秘不为外人所知,人间典籍上不曾收录过。
  “但龙卵无法立即孵化,还要再汲取无尽天地之灵方能化生。血统越高,需要越多。”离渊说,“譬如我族,龙卵生出后,要放在渊海深处万条灵脉汇聚之处的龙巢,让它缓慢长成,几百上千年后才会有小龙破壳而出,有时还会更久,要几千年。”
  “所以我出生时,父母俱已不在世了。”
  叶灼:“你族寿命,似乎不止几千年。”
  离渊:“的确。不过他们倒不是意外去了,是自己死的。”
  叶灼:“赠你龙骨剑的墨龙先辈呢?”
  “是我父亲的兄弟,算我叔父。”离渊说,“我生时他也不在了。”
  思忖良久,叶灼只能说:“那你保重。”
  离渊:“。”
  人叶灼这话听起来真是让人不知如何评价。
  “好了。”他说,“走,带你去吃兔肉。”
  叶灼却是淡淡看他眼睛:“你又好了?”
  “何出此言?”离渊说,“我曾经不好过么?”
  叶灼:“似有。”
  离渊:“没有。”
  随他,叶灼转身就走了。
  “叶灼。”那龙却又喊他名字。
  叶灼回看,见青山烟雨之中,离渊向他走来,又将竹伞遮在他头顶。
  伞面遮住一霎朦胧的天光。
  “世事究竟如何我不知晓,人心到底怎样我亦未有定论。”离渊说,“我只要我心光明。”
  叶灼看他。
  “此方人界,并非善地。”他说,“等到世事不如你愿,人心不如你心,你心也仍然光明?”
  “仍然。”离渊说,“我非稚童,履于春冰,安然行过自然是好,失陷溺水亦是应当。春冰易碎,故而容易伤人,可我想这也并非它心中所愿,只是冬去春来,它也身不由己罢了。”
  叶灼:“你来人间,真是大有长进。”
  “何处长进?说来我听。”
  “含沙射影,笑里藏刀的功夫,日益精湛。”
  离渊眉眼轻弯:“谬赞,入乡随俗而已。”
  第57章
  元婴道人病了。
  原本从微雪宫回来,他就感觉身上隐有不适。
  见到师尊,如实将一切事情交代后,又遭到师尊斥责,被责令回自己洞府闭门思过。这样以后,连精神都不能提振了。
  不过两天,就感到灵力滞涩,体内奇痒无比,常备的解毒丹药都吃了,也不见效,反而愈演愈烈。
  原本还能忍受着,等到闭门思过的时间结束后,求师尊救治。
  可是这一天,身上奇痒忽然增大,竟是呕出了一朵奇形怪状的鲜红花朵来。
  元婴道人用仅剩的灵力探查自己的身体,竟然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扎着细细密密的植物根系,此时此刻那根系正汲取着自己的血肉,缓缓成长。
  ——这是何等魔物!
  元婴道人见到此种骇人景象,心中一惊,又是吐出一朵花。
  接着,连一丝灵力都动用不了了。
  虽是修仙多年,何曾遭遇过此种事情!
  座下侍奉元婴真人的两位徒弟见状,心中亦是焦急。
  “要不要现在就禀报师祖或师叔来看?”
  “可是门中师祖师叔们今天就要出发前往鬼界,正和各大门派一起在前山,都在忙着。师父已经被责罚了,我们再去打扰,岂不是又要骂师父没用,被罚?”
  “可是师父这个样子……”
  只见元婴道人已经被那两朵鲜花吓得面色苍白,魂飞天外了——还要忍耐着体内的奇痒,看着真是难捱。
  其实也没甚么,师父他老人家在元婴境界已经多年,修为深厚,想必十天半月,还能撑着,等到师祖师叔们忙完回来也未尝不可。
  可是,他们两个现在也隐隐约约感觉喉中作痒,体内不适了。
  最终,徒弟里年纪较大的那一个一咬牙,做出决断:“我们带师父去丹宗吧!丹宗今日又不忙,必能够救治师父!”
  丹宗和道宗同在上清山脉中,离得并不远,一会儿就飞到了。
  可元婴道人现在已是不能起身了,更别说御风而行。
  宗门又有规矩,元婴以上境界方可在门中御气飞行,其它人只能在地面同行。
  两位徒弟思索一番,最后从库房中找出一把带轮子的椅状坐舆,将师父安置其上。
  “师父,你老人家再忍忍,我们带你去丹宗。”
  元婴道人歪头又咳出一朵花来,含糊应了。两个徒弟便推着轮椅带他出门,朝丹宗地界缓缓行去。
  好在他们住处实在偏僻,没人注意,也不算在他人眼前丢了颜面。
  “都是那微雪宫害的。”
  “谁说不是,师父不走这一趟就好了。”
  “怪不得师父说,那乃是一座魔窟。”
  “唉,师父他老人家也不知道争气一点……”
  元婴道人无力地拍打着轮椅。
  却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动作,只能听见徒弟们讨论的声音。
  “你说,他们微雪宫,这次会去鬼界么?”
  “我看他们不敢,如此撂我道宗的脸面,若是还敢来,师祖必定大发神威,将他们剿了,为师父出气。”
  “唉,师父……”
  这般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让元婴道人的身体更加的无力了。
  此时此刻,苍山却是云销雨霁,天光放晴。
  镇中小小酒楼的临窗位置上,叶灼面前摆着三道兔肉。
  有烤制的,有炒制的,还有冷制的。
  离渊:“味道如何?”
  叶灼:“尚可。”
  离渊听了颇觉愉快,又从兔肉里挑了些不带骨头的给他。
  “好啊。”就听一旁传来熟悉的声音。
  转头就看见微生道长从楼梯那边上来,走到他们桌前:“本道长辛辛苦苦在山中布阵,你们却在这里吃喝玩乐,言笑晏晏,被我拿住。这是何道理?”
  离渊说:“你看这兔肉分为三盘,正是为我们三人准备。”
  微生弦:“难道不是因为他们家只会做三种口味?”
  离渊:“微生兄,你的阵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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