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今天的越剧好看吗?”章铮顺手接过陶然脱下的袜子,挨着陶然坐到长软凳上。
“还行。”
陶然的脚,被捞到章铮大腿上搭着。
章铮手里拿着一双干净纯棉的宽松长袜,要重新给陶然套上。
陶然小时候身体不好,晚上睡觉脚丫子冰凉,得时刻穿袜子,后来就养成了习惯。
回家了就得换双袜子,也是跟着章铮养成的讲究习惯。
陶然很自然地让他哥帮忙穿袜子,在这些小细节上,陶然从不觉得异常。
因为从小到大,他们都是这样的。
陶然没见过别人家的兄弟是怎么相处的。
也不知道。
就算亲如父子,到他这个年纪,也不会像章铮对他这样亲密。
“那越剧演的什么?”章铮继续若无其事地问。
陶然当时正纠结怎么跟卫临说清楚,根本不记得台上演员演了什么。
“就,一个爱情故事吧。”陶然磕巴了下。
陶然老是这样,只要有一点心虚,外在显露就特别明显,尤其是在章铮面前。
章铮轻笑,给陶然穿好了袜子。
“那午饭呢,吃饱了吗?”
陶然点点头,卫临挑的餐厅挺符合他的口味的。
边聊边吃,还真吃了不少。
章铮的腮帮子咬得紧,太阳穴上的筋,神经质地抽动了两下。
但陶然都没发现。
“晚上跟他去看电影吃饭了?”
“嗯。”
“我还没吃晚饭,要不要陪哥再吃点?”
陶然后知后觉地咂摸出点味道,但又不确定,有些疑惑地观察章铮的表情。
但又没发现什么异常,章铮一如往日的温和。
他本来就没吃晚饭,自然点头答应。
外面餐厅的饭,肯定比不上章铮给他做的。
党参玉竹乌鸡汤,清炒嫩尖白菜,萝卜炖牛腩。
刚坐上餐桌,陶然就不争气地咽了下口水。
跟章铮待在一起,他的饮食特别规律,平常这时候,他早就吃饱饭了。
“哥,你今天在家里干什么呢?”陶然在吃饭的间隙问。
虽然这两天他们在赌气,但白天出门在外时,陶然还是很担心,频繁地看手机,生怕错漏章铮的消息。
毕竟每次他一离开章铮的视线,章铮好像都接受不了。
“上午开了个小会,在健身房待了一会儿,下午就一直在客厅看书。”章铮不急不缓地吃饭,回答他。
章铮安安稳稳的在家里,做自己的事情。
陶然说不上什么感觉,有点失望。
“然然呢,今天玩得开心吗。”
陶然赌气,回答:“挺开心的。”
“那就好。”章铮给陶然碗里夹了一块牛肉。
但还得是陶然先沉不住气,抬眼看着章铮。
“哥,你的男朋友跟别人出去玩了一天,你一点吃醋的感觉也没有吗?”
“吃饱了再说,乖一点,吃饭的时候不生气。”章铮放下筷子,给陶然舀了半碗汤,避重就轻,顺着毛温声哄道。
陶然被弄得没有脾气,他一拳打出去,陷进了棉花里。
吃完饭洗漱完,陶然先低头,问章铮晚上能不能一起睡觉。
心理医师给他提供的方法,“脱敏”。
既然章铮打心底认为,他俩因为道德伦理原因不能在一起。
那就通过语言和肢体,一步步,反复告诉章铮,并不是这样的。
分房睡这几天,两人谁都没睡好过。
陶然率先伸出和好的枝条。
章铮不易察觉地叹出一口气,欣然答应。
但章铮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今天下午跟心理医师的谈话。
“陶然刚才,跟您聊了什么?”
“章先生,这是陶然的隐私,您如果实在想知道,我建议,你可以直接去问他,只要你问,我觉得陶然会如实告诉你的。”心理医师很平和地道:“我只能告诉你,陶然很信任你。”
章铮沉默的时间里,心理医师慢悠悠地泡了一杯茶,递给他。
“我想向您请教,我怎样才能摆脱对陶然病态的控制欲?我已经严重影响到他的正常生活。”章铮突然开口。
心理医师略显惊讶,毕竟章铮的心理防线很高,虽然找到他咨询,但其实姿态一直是抗拒的。
章铮很少跟陌生人说这么多话。
他们足足聊了近两个小时。
大部分时候是他在说。
说陶然小时候有多懂事乖巧,有时候又古灵精怪得可爱。
体质有多差,总是生病让他焦虑。
性格多明媚,像个小太阳,总是充满活力。
能力多优秀,学东西特别快。
又有多执着多犟,认定的事情绝不肯放手。
“据我所知,你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是的。”
“那章先生您对爱人有什么畅想,性别?性格?”
“没有,非要说的话,我是不婚主义者。”章铮回答得很快。
“那如果你同意陶然成为你的伴侣,在你想象中,生活会发生什么变化呢?”
章铮喉结微动,沉默了一会儿,才答:“我没想过,我不想伤害他。”
“那你能想象陶然找到伴侣,离开你后幸福生活吗?”
“我没想过。”
......
聊到最后,医生也建议章铮,试着“脱敏”。
试着按照正常兄弟的模式跟陶然相处,然后刻意观察记录,跟陶然拉开距离的感受。
成年的兄弟俩会睡同一个被窝吗?
章铮知道答案。
但他跟自己装傻。
“哥,我想聊聊。”关灯后,陶然像往常一样,挨着章铮躺着。
“嗯。”
“你知道的,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如果不是我父母出了意外,那我们都不会见面,会是陌生人。”
“嗯。”章铮心里发苦,“陌生人”三个字实在是刺耳。
“你不是我亲哥,也不是我爸爸。”
“嗯。”
“你就是章铮,我是陶然。”
“当然了。”章铮附和。
“所以你可以试着像恋人那样对我,不要想那么多。”
第20章
脱敏要长期渗透。
陶然自顾自说完一通,并不强迫章铮现在就表态。
但临入睡前,放在床边的手机震动了下。
陶然个人微信上的好友非常少,也很少有人会半夜给他发消息。
是卫临。
【然哥,我想你现在跟章哥感情应该不太顺,我知道很多章铮上辈子的事情。】
!
“谁?”章铮偏头,在黑暗中轻声问。
陶然盘腿坐在床上,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他的脸。
他支支吾吾的,没直接回答章铮的问题。
卫临说的话对他太有诱惑力。
虽然他早就看出章铮是重生的。
但章铮知不知道他的情况,陶然还不确定。
诸多不确定因素的存在,陶然不能直接问章铮。
但他怎么之前没想到还有卫临呢。
“是卫临吧。”不爽的感觉,又开始丝丝缕缕地在章铮胸口蔓延。
在章铮自己都没察觉清楚,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时,生气就从章铮突然严肃的语调中显现出来。
章铮坐起身,侧过身要来看陶然的手机屏幕。
在以前,这个动作对他们来说很自然。
他们之间,基本上不存在“隐私”一说。
但这一次,陶然动作迅速地把手机扣在胸口。
因为拒绝的动作,陶然有些心虚,示弱讨好地叫了一声“哥”。
章铮只愣了一瞬,就重新平躺下床,语气不甚明朗:“把灯打开,太黑了玩手机对眼睛不好。”
“哥,你生气了吗?”陶然乖乖把台灯打开,虽然很急着要回消息,但还是先看着章铮小声问。
台灯的光线并不刺眼,只照亮了床头这一小片区域,能看到床那侧的章铮已经闭上双眼。
“没有。”章铮闭着眼睛,干脆地回答。
“我们只是随便聊聊,哥你别气,只是有一点小秘密,只有一点,现在还不能让你知道。”
小孩已经长大,已经跟半生不熟的人有小秘密了。
“这很正常,不用跟我解释。”
跟陶然不同,章铮的情绪很少外露,陶然有时候也分不太清。
他又无声观察了近一分钟,得出结论,章铮可能就是困了。
谁要睡着时被吵醒,都不会太愉快。
陶然放轻动作下床,按了台灯,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
咔哒一声轻响,卧室又陷入黑暗沉静。
章铮在黑暗中睁开眼,握紧拳头,重重锤了一下柔软的床垫。
【那你能告诉我吗?我都很想知道。】陶然就在二楼的小起居室沙发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