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温热的血缓缓从额头落下来,姜盈画迟钝地眨了眨眼睛,眼帘里很快就漫上了一层又一层血红。
  他的头磕在了石头上,剧痛后知后觉地传来,姜盈画两眼一黑,登时晕了过去。
  如墨牙齿咬着唇,用力到几乎发抖,牙尖里缓缓沁出鲜红的血来。
  他忍着尖锐刺骨的剧痛,缓缓从姜盈画的身上下来,而右腿已经完全麻木而没有知觉,他只能坐在地上,两眼发黑地看着谢清玄蹲下身,查看他左腿的伤势。
  “我没,我没事。”
  如墨拂去谢清玄放在他右腿上的手,一边疼的抽泣,一边忍着生理性的眼泪,道:“先看看,看看夫人怎么样。”
  谢清玄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片刻后倾身向前,把昏迷过去的姜盈画扶了起来,让姜盈画靠在他的怀里。
  他的指尖随意搭在了姜盈画的手腕上。
  如墨疼的在抖,整个人说话都不连贯,一遍哆嗦,一边止不住掉眼泪:“你会.......你会把脉吗?夫人,他,他怎么样了........?”
  谢清玄说:“我自小学医,十六岁后方决定参加科举致仕的。”
  他一边把脉,一边回答,表情原本还是冷静且漫不经心的,直到几秒钟之后,他似乎是把出了什么问题,表情陡然变得凝重起来,神色也变了。
  如墨见状,更紧张了,不顾自己的右腿,艰难地伸出手去,抓着谢清玄的衣袖,道:“夫人,夫人他.........没事吧?”
  谢清玄不语。
  许久,他才在如墨惴惴不安的神情里,收回了手,慢声道:“他没事。”
  如墨听见谢清玄道:“但........他肚子里那两个,可就不一定了。”
  第52章
  两个?什么两个?
  如墨还未从谢清玄的话语里反应过来,面前的谢清玄已经开始脱衣服了。
  如墨见外男在他面前脱衣,甚至都忘了疼痛,原本苍白的脸颊“蹭”一下就红了。
  他慌忙抬手,用衣袖将脸遮挡住,磕磕巴巴道:“谢,谢大人,你这是做什么...........”谢清玄看了他一眼,并未多言,而是将脱下的衣服盖在了姜盈画身上,紧接着俯下身来,双手穿过如墨的膝盖弯下方,直接打横将如墨抱了起来。
  如墨的身体失去重心,微微晃动,他下意识抓住了谢清玄的衣袖,见自己被谢清玄抱起来了,呆滞片刻后便慌乱道:“谢大人,你放我下,下来.......”他扭过半个身子,极力探头去看向躺在雪地里的姜盈画:“夫人他........”“你伤的更重,先救你。”
  谢清玄的声音很平,在冬日里透着一股寒意,伴随着他呼出的白雾,如墨在他怀里仰起头时,只能看见他白的过分透明的面皮,在冬日的雪色和阳光交叠处里折射出一层淡淡的光泽,垂眸时有一种不将任何人放在眼底的冷感:“你别乱动。”
  他说:“再乱动,你的右腿就彻底废了。”
  如墨:“.......”他不想落残,在谢清玄的威胁下,只能下意识噤声。
  好在医馆隔得不远,谢清玄很快就抱着他,叩开了医馆的门。
  在大夫给如墨看腿的时候,谢清玄又将昏迷在雪地里的姜盈画抱了进来。
  他毕竟是文臣,来回两趟运人,就已经把他累的不行,大雪天里出了一额头的汗,感觉骨头都要散了。
  如墨躺在椅子上接受治疗的时候,他就坐在一边,随手拿过一把医书,当做扇子扇风,胸膛起伏,不停喘着气。
  “臭小子,这可是你叔叔我好不容易买到的草药本,你可别给我扇坏了。”
  听到谢清玄拿书的动静,大夫转过头来,瞪大眼睛对谢清玄道:“放下。”
  “知道了,二叔。”谢清玄敷衍道:“你快点给他看看,可别让他的腿落下残疾了。”
  “唉。”说到这个,被唤做“二叔”的大夫就皱紧了眉:“这腿...........”如墨心中一紧,道:“我这腿怎么了?”
  “骨头都裂的差不多了,要养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谢大夫看着如墨,道:“起码得修养半年。”
  如墨闻言,登时傻了眼:“这么久.......”“听大夫的话,好好吃药修养,能好全的。”谢清玄伸出手,想要撩起如墨的裙摆看看伤处,却被如墨死死压住。
  “..........”谢清玄抬头看他:“..........怎么了?”
  如墨压着裙摆盖住腿,红着脸用力摇头,不让谢清玄看。
  “..........”最后还是谢大夫看出问题来了,一脚把谢清玄踹开,怒道:“人家清清白白一个小双儿,还未出阁就被你看了腿去,日后传出去,他在夫家还怎么做人?起开吧你。”
  谢清玄被踹的踉跄,后退几步方站定,抱臂看着抿着唇眼神飘忽的如墨,神情似乎有些无语。
  “.......那这个呢?”
  谢清玄只能谁也不碰,抱臂靠墙站定,片刻后将视线落在了姜盈画身上,对谢大夫道:“二叔,你看看他,他也受伤了。”
  “唉,你们这些年轻人。”二叔闻言,又转过头来,站起身,坐在了姜盈画的身边。
  他抬起手,给姜盈画把了把脉,随即诧异地摸了摸胡子道:“........竟然是个孕双。”
  “还怀了两个。”谢清玄看向谢大夫,道:“二叔,他胎像不稳........这两个孩子,能保住么?”
  “不太好说。”
  二叔摇头:“他身体本就不适合受孕,又一下怀了双生胎.......现下母体负担过大,他又受了伤,若是再受了什么刺激,肚子里的孩子说不定都不能怀到足月降生,不到七月就小产了。”
  谢清玄闻言,身体向后倚着墙,闭着眼睛未再说话,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唯有如墨的表情由震惊转为凝重,看着昏迷的姜盈画,忧心忡忡。
  等姜盈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他一晚上没有进食,醒来的时候,只觉饥肠辘辘,额头又疼的要命。
  “嘶........”姜盈画下意识伸出手,摸了摸被石头磕破的额角,缓缓坐了起来。
  “呼——”一阵风吹过,门外有人推门走了进来,姜盈画警觉地回过头:“谁?!”
  一个墨绿的身影如同风一般,从门前,出现在了门后。
  姜盈画看清了谢清玄在烛火中越发清晰的容貌,不由得有些惊异,“........是你?!”
  谢清玄关上门,手里端着一个药碗,随即缓步走到了他面前,影子在墙面上越投越大,带着些许压迫感。
  “喝药吧。”谢清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但眼睛里毫无波澜,笑里不带什么感情,甚至还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和打量:“姜公子。”
  “...........我不喝。”姜盈画对不熟的人还是有基本的警惕心的,怎么可能别人让他喝什么,他就喝什么:“你这是什么药?我怎么会在这?是谁把我送过来的?”
  面对着连珠炮般的问题,谢清玄看了他一眼,片刻后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汤碗里的药还在冒着热气,袅袅地散入安静沉闷的氛围里,谢清玄看起来很有耐心,道:“你被受惊的马车冲撞,是如墨救了你,只不过救你的过程中出了点意外,你的额头不慎磕在了石头上,出了点血。”
  谢清玄指了指他的额头。
  姜盈画见他说的这样清楚,丢失的记忆也随着话语,慢慢回来了。
  脑海中又重新浮现出如墨扑过来的画面,姜盈画心中一颤,掀起被子,马上就要下床:“如墨呢?!他现在怎么样了?!”
  “右腿受了伤,但未伤及要害。”谢清玄倾身上前,按住了姜盈画,道:“姜公子,你现在最好别乱动。”
  “我要去看看如墨!”姜盈画根本不听他的,扑腾着手臂就要下床,下一秒,就被谢清玄一句话定在原地:“你要还想保住你肚子里的孩子的话,就听我的,不要乱动。”
  “............”话音刚落,姜盈画原本充满情绪的表情,瞬间僵硬空白一片。
  他登时的眼神由焦急变的茫然,看起来有些发蒙,好半晌,他才缓缓转动眼珠,看向谢清玄,颤抖着声音道:“什么........什么孩子?”
  “........”见姜盈画似乎什么都不知道,谢清玄似乎觉得很意外,微微挑了挑眉头,没有马上说话。
  他不说话,姜盈画就急了。
  他像是疯了一样,猛地扑过去,用力晃着谢清玄的肩膀,急的大叫道:“我问你话呢!什么孩子!你刚刚说的.......说的什么孩子?!”
  “........”谢清玄被他晃的头晕,伸出手按住激动的姜盈画,慢慢道:“你肚子里的孩子。”
  他说:“姜公子,你有孕了,孩子都已经快五个月了......你难道不知道吗?”
  姜盈画:“..........”这句话甫一入耳,姜盈画一僵,抓着谢清玄的手就缓缓松开了。
  他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肚子。
  半晌,他缓缓伸出手,掌心搭上了自己的腹部。
  孩子.........在他完全不报希望的时候,他竟然,竟然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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