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很快,还没等夏侯鹜光抬手当下第二支,余光里又见寒光一闪,夏侯鹜光猛地侧过头去,冰冷无情的箭矢直直穿过他的脸侧,将他的面具绳子射穿。
  面具绳子顺势掉落在地,露出了夏侯鹜光沉冷的表情。
  他抬手砍去了第三根、第四根箭。
  第五根箭射落了夏侯鹜光的金冠,夏侯鹜光的青丝失去桎梏,纷纷扬扬落下,遮住了他的侧脸。
  “夏仁!”谢筠兰在一旁看着这惊险无比第一幕,简直连心脏都快要吓出来了。
  他想要往前走几步,却因为没穿鞋,脚掌被草地和砂石磨得生疼,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片刻后才想起来,转过头对谢筠亭大喊道:“哥!”
  一道鞭子缠上了他的腰,很快,谢筠兰整个人就被谢筠亭拉上了马背。
  “闭嘴。”谢筠亭按着他的肩膀,不让他乱动,恶狠狠道:“还敢和野男人私奔!看我回去不收拾你!”
  “不是的,哥!”
  谢筠兰急的快要哭了,来不及解释,只能匆忙转头,对那些已经拉紧了弓弦的府兵大喊道:“停手!快停手啊!”
  可那些府兵听命于谢筠亭,哪里肯放下手,还未等谢筠兰说完话,手中的箭矢就已经同时松手,朝夏侯鹜光而去。
  箭矢在夜空中划过二十多道寒光,如同雨点一般,升至最高空,随即以更加迅速的速度往下落。
  夏侯鹜光站在不远处,长发散落,遮住了半张脸。
  见到眼前这一幕,谢筠兰的心跳都快要静止了。
  然而,更让他惊恐的是,此时的谢筠亭也已经拉开了弓,指尖勾着三发箭,对准了夏侯鹜光。
  谢筠兰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失声道——“不要,哥!!!”
  “嗖!”
  三发箭矢随即跟上。
  很快,察觉到杀意的夏侯鹜光并没有躲,而是足尖轻点,直直朝谢筠亭而来。
  他掌心的短匕首旋转,飞出砍断了朝夏侯鹜光要害处而来的箭矢,但很快,夏侯鹜光的衣袖和脸颊就被一发接着一发的箭矢划破。
  很快在夏侯鹜光双拳难敌四手之时,体力逐渐下降之时,谢筠亭看准时机,在夏侯鹜光转身的瞬间,于暗处的一发冷箭悄然而至。
  这一回,夏侯鹜光想躲,但是却没来得及。
  冰凉的箭矢射进他的右肩,溅起了血液。
  剧痛随之而来,像是蚀骨的蚁,密密麻麻穿透了骨髓,啃咬着每一根神经。
  夏侯鹜光皱紧眉头闷哼一声,咬紧牙关,手中的匕首因为脱力而掉落在地。
  千钧一发间,他几乎是想也不想,下意识就拔出箭,丢至一旁,随即就地一滚,下一秒,三发箭就没入了他曾经站过的草地。
  “呼......”周遭安静的只剩下夏侯鹜光自己急促而沉重的喘息声。
  有温热的汗不断从额头冒出,滴进眼睛里,夏侯鹜光捂着出血的伤口,踉跄几步,右膝抵在地面上,强行撑着上半身,不让自己脱力跪下去。
  不远处,谢筠亭揽着谢筠兰,缓缓靠近了他。
  “夏仁!”
  谢筠亭见夏侯鹜光受伤了,急着想从马背上跳下来救他,但却被谢筠亭死死搂在怀里:“别动!”
  谢筠亭紧紧拉住谢筠兰,不让谢筠兰靠近夏侯鹜光,随即对身边的府兵吩咐道:“把那个贼人给我带上来。”
  “是!”府兵听令,翻身下马,连拖带拽、毫不客气地将夏侯鹜光带到了谢筠亭面前。
  谢筠亭坐在马背上,手里抓着马鞭,居高临下地看着夏侯鹜光:“抬起头来。”
  夏侯鹜光不堪受辱,沉着脸,用内力,单手震开了禁锢着他的府兵,随即一把抓住谢筠亭的马鞭,用力将他拽了下来。
  谢筠亭没料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不其然被他拽下马,摔在了地面上。
  “——哥!”
  谢筠兰在马上急的大叫,都不知道该帮谁好了:“夏仁,你怎么能........”“好久不见,谢大公子。”
  夏侯鹜光看着摔跪在地上,给他“行了个大礼”的谢筠亭,沉着脸,冷笑着喘息了一声。
  随着他运功使用内力,血液愈发汹涌地流出伤口,他的脸色愈发苍白,显得脸上的青色印记在月色之下愈发明显,声音沙哑:“很抱歉,毁了你的婚礼。”
  “.......”听到熟悉的声音,谢筠亭不可置信地瞪大眼,随即像是想要确认什么般,猛地抬起头。
  月色下,夏侯鹜光因为印记而略显狰狞的脸庞一览无余。
  “........”谢筠亭用力攥紧了指尖,呼吸之间,已经将夏侯鹜光的目的和用意皆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睫不自觉轻颤,随即用力闭了闭眼睛。
  许久,他缓缓站起身来,看着夏侯鹜光,半晌,低低开了口:“别来无恙啊........三皇子殿下。”
  第66章
  听见谢筠亭叫自己三皇子殿下,夏侯鹜光眸光微动,努力积攒起力气,正想回答,但嗓子眼里很快就尝到了一股浓郁的铁锈味。
  脱力受伤的情况下,又强行运功提气,如今真气逆行,夏侯鹜光的喉咙间很快就不受控制地涌出大片猩红的鲜血,他被呛了一下,轻咳一声,下意识用掌心捂住了自己的唇,不愿让人看到自己此刻狼狈的模样,于是低下了头。
  温热的血液从他的唇边流出,缓缓溢至指缝里,夏侯鹜光咳了几下,加速了血液的流动,血滴很快就承受不住,从他的手低落至地面,将翠绿的青草染的发红发黑。
  谢筠亭见状,瞳孔骤缩,下意识走上前,掏出了自己的手帕。
  但此时此刻,夏侯鹜光的肩膀也还在出血,谢筠亭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用帕子先按住夏侯鹜光的肩膀,还是给夏侯鹜光擦唇角的血。
  虽然他不喜欢夏侯鹜光,但夏侯鹜光还是实打实的皇家血脉,大周的三皇子。
  倘若今日夏侯鹜光真死在这里,死在了他的箭矢之下,那莫说他的姑姑是皇贵妃,就算是皇帝,也不一定保得住他。
  思及此,谢筠亭有些情急,下意识转过头,想让人再牵一匹马来,他带着夏侯鹜光去治伤,可刚仰起头,就看见谢筠兰怔怔地坐在马背上,黑润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看着夏侯鹜光。
  他似乎是被什么震去了三魂七魄一般,脸上一片空白,徒劳地张了张嘴,好半晌,才愣愣地吐出几个字:“三皇子.........”他盯着夏侯鹜光,满脸写着不可置信:“你.......你不是夏仁吗?什么,什么时候变成三皇子了?”
  他一向伶俐的嘴此刻却翻来覆去说不明白:“你是侍卫夏仁啊......怎么可能是三皇子.........你什么时候变成三皇子的........”这个夏仁,怎么可能是传说中容貌丑陋狰狞、性格阴沉冷漠的三皇子夏侯鹜光呢?
  他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更不相信........他的玩伴“夏仁”竟然会欺骗他。
  看着谢筠兰惊慌中又带着些许震惊的模样,夏侯鹜光想要解释,但一张嘴,唇边就涌出了鲜血,滴落下来,令他好不狼狈。
  所以,面对谢筠兰的“质问”和不解,夏侯鹜光只能闭嘴,保持沉默。
  直到谢筠亭让人牵来了马匹,扶着夏侯鹜光上马,谢筠兰这才回过神来。
  他紧紧地盯着夏侯鹜光,似乎是想听到夏侯鹜光的解释,想从夏侯鹜光的脸上看出抱歉或者不好意思的情绪——但夏侯鹜光的脸上始终没有说话,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神态,让人看不清他的所思所想。
  谢筠兰忽然惊觉,从两个人相识起,夏侯鹜光脸上就一直保持着冰冷的神情,偶尔才会吝啬地施舍给他一个笑。
  或许.........他早就知道自己是谢筠亭的弟弟。
  或许.........他根本就是——剩下的,谢筠兰不敢往下想。
  或许夏侯鹜光一开始就识别出了他的身份,所以才用假名字和他虚以为蛇;或许夏侯鹜光对当日谢筠亭抢亲之事心怀怨恨,所以才故意在谢筠亭成亲当日,将他从谢家带走。
  可........夏侯鹜光真的会这样做吗?
  谢筠兰还是不敢相信。
  他有心再问,谢筠亭就已经让人先行将他带回谢府,他只能徒劳地回头,看见谢筠亭带着受伤的夏侯鹜光一道策马离开了。
  接下里的事情,谢筠兰就不知道了。
  他只知道自己有好长、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夏侯鹜光。
  父亲和哥哥禁了他的足,不再准许他随意出门。
  他派碧华去打听,给夏侯鹜光送信,却得知,自那日之后,夏侯鹜光再也没有出现在朱雀街百里巷十六号。
  他像是凭空消失了。
  但谢筠兰知道,他还在,他还在波云诡谲的皇城之中,他还在.........他的心里。
  而在另一边,受了伤的夏侯鹜光在府邸之中修养了好几天,直到伤口恢复了一些,他才拖着受伤的身体去上朝。
  他在谢筠亭大婚当天,打晕小侍带走谢筠兰的事情,被谢迁鹤刻意压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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