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他侧过头,动作生疏又轻柔地给祝小蓟擦眼泪,试图缓和语气一般取笑祝小蓟,道:“水做的大小姐似的,偏要爷哄你才成。”
祝小蓟闻言有些生气,哽了一下,哑着声音道:“那小郡王去哄主母去吧,妾不配。”
言罢,他侧过身,背对着薛景元。
薛矜元一噎,片刻后意识到祝小蓟又莫名在吃飞醋刺他,于是无奈地凑过去,腆着个脸又从后面抱祝祝小蓟,在祝小蓟使了点力气挣扎的时候,在他耳边低声道:“好了,爷房里拢共就你一个,哪有什么正妻主母......你身子不好,平白又说这些气自己做什么。”
薛景元脑袋忽然灵光一现,道:“莫不是有什么不长眼的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祝小蓟抿着唇,不语。
他总是这样,有什么心事总不说,埋在心里,偏生因为是庶子,常年需要看主母和主君的脸色过活,所以敏感又细心,经常想着想着就兀自神伤,空耗身体。
薛景元简直拿他没办法,也不管自己说的对不对,只瞎猫碰上死耗子道:“罢了罢了,我也不知旁人对你说了什么,只不过爷现今还没有娶郡王妃的心思......即便日后会有,我也定不会让他为难你。”
祝小蓟呼吸逐渐轻缓起来,听起来似乎没有方才那般急促了。
薛景元将他翻过来,让祝小蓟趴在自己的胸膛上睡:“好了好了,睡吧。”
他说:“心上和多长了几个窟窿似的,想这么多.......来日掉眼泪又要人哄,你也不嫌麻烦。”
祝小蓟顶他一句:“我又没有求爷给我擦眼泪。”
薛景元:“我不给你擦,还有谁给你擦?若是爷不在,你眼睛哭瞎了也没人管。”
祝小蓟生气了,扭头又要背过身不理薛景元,薛景元早有准备,伸出手死死将他扣在怀里,掌心抓着祝小蓟的手臂,抓的很用力,不让祝小蓟动作:“又闹脾气,来来回回就这一招,也不腻。”
祝小蓟还未来得及回答,忽然听见薛景元又自顾自笑道:“罢了罢了,是我说错话了,你别又生气。”
薛景元凑到祝小蓟的耳边,低声开了口,呼吸声飘进祝小蓟的耳朵里,有些痒:“爷就喜欢给你擦眼泪还不成么。”
祝小蓟脸颊莫名一烫,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往薛景元怀里钻了钻,和泥鳅似的将脸埋进去,惹得薛景元大笑几声,顺势将他搂进怀里。
两人闹到半夜才双双睡下。
祝小蓟喝了药,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清醒过来。
抬眼见日光穿过窗幔,刺进他的眼睛里,祝小蓟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坐了起来,慌里慌张地想要下床,一边穿鞋一边慌张道:“摇月,摇月!”
摇月一直候在外间,听到动静忙跑进来,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赶紧道:“夫人,发生什么事了?”
“天都已经大亮了,你为何还不叫醒我!”
祝小蓟急的下床,往铜镜前走了几步,“我今日还未去竹影居向大娘子请安呢,待会儿去晚了,她又得罚我........”摇月被训的一愣,好半晌,才道:“夫人........”祝小蓟根本没有听见他说什么,只自顾自急道:“快来,快给我梳头!”
“夫人。”见祝小蓟急的连手都在抖了,摇月方才赶紧上前几步,道:“夫人,今日早起时,小郡王说了,接下来半个月你就安心在青枫苑养身子,每日的晨昏定省,他会去找主母说,做主给你免去。”
祝小蓟闻言一愣,好半晌,才忆起薛景元昨日在床上和他说的话。
他没想到薛景元那句话不是随口一说,而是实打实的行动,不由得下意识放下手中的钗子,愣怔道:“果真么.......”“果真。”摇月笑说:“小郡王今日离开的时候,还叮嘱我别叫醒你,让你多睡一会儿呢。
祝小蓟:“...........”他呆滞地看着摇月,不敢相信这是薛景元会说出的话。
“夫人.......夫人?”
看着祝小蓟空白的脸庞,摇月小声轻唤他几句,将他的神志拉回:“夫人在想什么呢?”
“.......没事。”祝小蓟回过神,双手放在腿上,摇了摇头,声音放轻,喃喃道:“只是有些想不通罢了。”
薛景元为何对他这般上心........到底是转性了还是被人夺舍了?
“夫人快别想了,方才小郡王房里的疏林姐姐放在送了一包血燕窝来,此刻正在小厨房煨着,我去给夫人端来,夫人梳妆完就快些吃下吧,那可是多少人求着吃都吃不到的好东西呢。”
言罢,摇月就唤了时晴进来,给祝小蓟梳头,随即出去给祝小蓟端血燕窝来。
这血燕窝是大补金贵之物,薛景元赐下给祝小蓟,从厨房端到青枫苑这一路,不知有多少人看去,旁人得知之后,免不了又是一番猜测不提。
有猜测,便会有眼红,等祝小蓟连吃了三天的血燕窝之后,薛景元曾经的乳母林妈妈便有了微词。
“不过是一个小妾而已,其母还是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娼妓,身子都不清白,怎么配吃这种金贵之物?”
林妈妈抱怨道:“我在这府中呆了这十几年,也奶了几个哥儿,倒是从未吃过一次这血燕窝。”
丫鬟们闻言,倚在廊下的柱子边嗑瓜子,一边笑一边将瓜子皮丢到手帕里,道:“妈妈,那祝小娘子毕竟是郡王爱妾,身份不同。妈妈快别说了,若是给那祝小娘子听去了,保不齐在小郡王耳边吹吹枕边风,到时候.......”她们没再说话,只对视一眼,随即嘻嘻笑成一团。
林妈妈知道那些丫鬟是在取笑自己不配,不由得气闷。
她是郡王乳母,自视身份不同于别的嬷嬷和丫鬟,在府内趾高气昂久了,连带着祝小蓟也并不放在眼底,见祝小蓟都能吃上薛景元赐的血燕窝,她劳心劳力这么多年连白燕也不曾吃上,不免有些嫉妒。
黄昏时几个老妈子凑在一起打牌,林妈妈多吃了些酒,散场时来到小厨房,走进去原本只是想随便吃些主子们剩下的糕点填饱肚子,却不慎撞见灶台上正煨着一碗血燕窝。
那血燕窝是珍品中的上品,色红如朱砂,晶莹滑腻,上面还缀着桂圆红枣和枸杞,闻之香甜,隔着老远,都能想到它香甜柔滑的口感。
林妈妈咽了咽口水。
她驻足站在原地,没多久,一个丫鬟走了进来。
她一看见林妈妈,就皱紧了眉头。
她是专管厨房的,平日里听说过这林妈妈仗着乳母的身份,爱来厨房偷吃,怕小郡王的血燕窝被林妈妈给昧了,便忙开口道:“林妈妈,这血燕窝是紧供着青枫苑的,你可别吃了。”
林妈妈被她一说,登时老脸上有些挂不住,又急又气道:“原不过是祝家送过来赔罪的小妾,其母又是个下贱的娼妇,哪里就高贵了,连血燕窝都要紧着他吃.......小姐身子丫鬟命,哄的小郡王只听他的话,连带着连我也不理,好好的园子都让他一个人搅乱了,正经人不做,偏做那狐媚子妖精模样,这如何使得!”
言罢,她竟趁酒劲儿,赌气将那血燕窝吃了,随即拄着拐杖离去,一路上还唠唠叨叨个没完,好些人隔着老远都听见了。
丫鬟拦她不住,只无奈,等摇月来取血燕窝时,只能据实相告,连带着林妈妈方才在厨房里的话都说了。
什么“狐媚子”“妖精”这类难听的话,很快在府里传开,被祝小蓟知道了,委屈不已,但又不敢和薛景元的乳母撕破脸,只能气的在房间里直掉眼泪。
他病中本就胃口不好,又爱生闷气,堵得心口不舒服,连带着晚饭也没有吃成,一个人恹恹地倚在小塌上看书,饭菜摆在桌上都放凉了,也没见他动一口。
摇月见了心里着急,正站在门口不知道如何劝的时候,忽然见不远处遥遥走来一个人影。
摇月见状,眼睛一亮,忙上前去,行礼道:“小郡王。”
“嗯。”薛景元一抬手,示意他起来,随意问道:“你家主子今日饮食如何?进药了吗?”
摇月正愁没处告状,故意吞吞吐吐地说了几句,语焉不详,只说他家主子受了委屈,但又没说明白受了什么委屈,听的薛景元心头起火,推开他,大踏步往房里走去。
一进门,果然见饭菜都还一口未动地放在桌上,而祝小蓟则坐在贵妃榻上看书。
薛景元走到他身边,高大的影子在书面上投下阴影,沉声道:“祝小蓟。”
祝小蓟闻言,下意识抬起头,见薛景元来了,下榻就要行礼,被薛景元按住肩膀,问:“怎么又不吃饭。”
他语气不太好,但算不上差:“大夫不是让你好好养身子吗?”
祝小蓟又坐了回去,恹恹道:“不想吃。”
他说:“没胃口。”
薛景元解开披风丢给进来服侍的小侍,在祝小蓟身边坐下了,掌心包着祝小蓟的手,道:“谁又给你委屈受了?连带着对我也没有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