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所谓无爱一身轻无债一身轻,重活一世,薛景元已经不打算再背负更多的情债。
  娶一个妻子,意味着要对他负一生的责任,薛景元当然可以把柳知鸢娶回家让他当贤内助,左右薛家也不缺他一双筷子,可薛景元如今已经没有心力再去爱任何人,对于别人口中所说的爱,内心同样也毫无波动。
  毕竟,怎么样的爱才算是爱?
  为喜欢的人去死算不算爱?为心上人付出生命和血泪算不算是爱?
  薛景元自己也曾为了另一个人付出生命、血泪和一生,他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知道爱一个人意味着什么,所以更加不容易为谁口中的爱所感动。
  他也无意于再让另一个人为他如此的付出,毕竟有一个祝小蓟还不够吗,难不成非得让两个人都为他而心碎而死,他才能心满意足?
  薛景元不愿意再让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不愿意让另一个无辜的小双儿为他重蹈祝小蓟的覆辙。
  他没有余力分出另外的心思,去心疼另一个“祝小蓟”。
  他有一个祝小蓟就够了。
  他将心中的想法告诉了柳知鸢,他希望柳知鸢能懂——可等他说完一堆话之后,柳知鸢却告诉他,我明白,可我还是喜欢你,怎么办?
  薛景元:“........”薛景元.......薛景元还能怎么办?
  娶是不是可能娶的,要是真把柳知鸢娶回家了,祝小蓟非得哭瞎眼睛不可。
  他再怎么冷漠也不可能在祝小蓟刚流完产不到三个月后就娶正妻,即便他就算这样做祝小蓟也拿他没办法,薛景元也觉得自己没法狠下这个心。
  柳知鸢知道他的心结,于是便点了点头,体贴道:“没关系的,我可以等。”
  他说:“我都等你等了这么多年了,不在乎再多等几年。”
  薛景元:“..........”天就此聊死,薛景元总不能说“那你再就等等吧”,只能三两句话又岔开,随即借口公事繁忙,要送柳知鸢回家。
  他实在没法在柳知鸢的身边待下去了,只因柳知鸢看他的眼神简直炽热的可怕,比祝小蓟还要更甚一筹,薛景元觉得有些难顶,只能强行中断这次他本就不想来的相亲。
  他还以为事情到此为止,日后他不再见柳知鸢,柳知鸢就能知道他的心思,却没想到送柳知鸢上马车时,柳知鸢竟然敢当着众人的面,低下头来亲他。
  在东周,双儿的清白和名声比天还大,柳知鸢这一亲,即便没有亲上,但也简直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假设薛景元不娶他,他闹出这样的事情,日后还有谁敢娶?
  薛景元险之又险地躲过这个不合时宜的吻之后,心中暗自懊恼,心想果然不该听徐弱水的话,来碧玉酒楼。
  说是不想欠下情债,最后还是欠下了。
  薛景元不禁有些烦躁。
  让柳知鸢的仆役小侍把柳知鸢带走之后,薛景元下午回了一趟校场,忙到很晚,才回到家中。
  回到家中之后,他又匆匆去了一趟凤霄阁。
  此刻的薛景元只想抱着祝小蓟好好亲一亲,摸一摸,最好还能再做些什么别的,以此来开解他此刻心中的烦闷。
  然而,等门口的仆役们掀起帘子,将薛景元迎进来时,薛景元却没有看到惯常会蹦到他身上用力抱住他迎接他的祝小蓟。
  “............”谢景元不由得纳闷,一边解下身上的披风,一边扭头问薛鲤:“祝小娘子呢?”
  他猜测:“他今日睡的这么早吗?”
  “咳,这.......”薛鲤今天一直呆在府中没有出去,当然知道此刻凤霄阁发生了什么,但他不好说,只能轻咳一声,将视线移向室内,示意薛景元自己进去看,嘴上勉强答道:“郡王您还是.......自己进去看吧........”“........”薛景元从他支支吾吾的表情中察觉到不对,立刻转过身,将手中的披风丢给薛鲤,随即足尖轻点,几乎是用上了轻功,朝屋内冲去。
  里屋的丫鬟见他进来了,忙掀开水晶珠帘,让薛景元进去。
  薛景元大踏步走入里屋,心脏跳动的速率和心跳都变的急促起来,连声音也都是沉的,呼吸重重,抬声便道:“祝小蓟...........”屋里的人听到薛景元在唤他,下意识抬起了头。
  薛景元和祝小蓟对上眼神,片刻后,坐在塌上的祝小蓟率先移开视线,轻轻唤了他一声,“夫君。”
  “........”见到祝小蓟还在,薛景元急促的呼吸逐渐平复下来。
  他走过去,想拉起祝小蓟好好抱一下,但刚抓住祝小蓟的手,让他转过身来,视线就忽然触碰到了一堆柔软的衣物:“........”薛景元忽又意识到什么,脸色又迅速冷了下来,松开抓着祝小蓟的手,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收拾东西?”
  “.........嗯。”
  祝小蓟重新坐下来,没多回答,像是在强忍着什么情绪,低头继续整理自己的衣物。
  气氛一时安静下来,屋内的摇月和薛鲤都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对视一眼,双双躬身退了下去,放下了珠帘,屋内一时只剩下薛景元的说话声和祝小蓟整理衣物的窸窸窣窣声:“去哪?”
  薛景元努力装作声音平静的样子:“和别的双儿出去游玩吗?”
  “........不是。”祝小蓟头垂的很低,字句从他略显苍白的唇中露出来,一字一句,都带着沙哑的尾音:“我.......我想去我兄长家借住几天。”
  祝小蓟的话不知道哪里戳到了薛景元的怒点,薛景元猛地拔高音调,抬手就摔碎了小榻上的春水净瓶:“祝小蓟,你又犯病了,是不是?!”
  他一把抓住祝小蓟的手,恶狠狠地攥紧:“我说了,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随便离开薛家,你这是左耳朵进右耳多出,全都忘了?!”
  “...........”祝小蓟任由薛景元攥着他的手,没有甩开,头死死地低着,没有抬起,更不答话。
  他的半张脸埋在烛火的阴影里,神态看不明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薛景元从未见到他这幅模样,不由得下意识心慌。
  他用力拽着祝小蓟的手,将祝小蓟拽进他怀里,随即垂下头,厉声道:“祝小蓟,说话!”
  回答我!
  “........你要我说什么!!!”
  一直在隐忍着、没有哭出声的祝小蓟被薛景元冷漠、事不关己的态度彻底击垮。
  他猛地抬起头来,烛火刹那间照亮他通红的眼睛,还有眼角的泪痕:“要我说我看到了你今日根本就没有和同僚一起出去吃饭全是骗我的,要我说我知道母亲要给你纳郡王妃,要我说我其实一直很害怕你抛弃我吗!”
  薛景元:“.........”他耳边全是祝小蓟略带质问与愤怒的话语,见惯了对方温柔乖巧面庞的他此刻错愕地看着祝小蓟,愣神间被祝小蓟用力推开,踉跄几步向后倒去,余光里只见祝小蓟发红的下唇,全是被他用力咬出来的血珠:“薛景元,我.......我其实真的很害怕.......”祝小蓟垂下头来,像是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垮了脊背,又像是被瞬间抽干了筋骨,整个人无力地垮塌下来,没有精神,只有一堆血肉还在支撑着他在说话:“我真的很害怕你有别人.......”祝小蓟感觉自己快要被自己逼疯了,事实上他也确实被逼疯过,只不过重生后薛景元对他太好,好到他几乎好了伤疤忘了疼,但夜深人静午夜梦回时,过往的那些回忆依旧在生生折磨着他,掀开还未好透的疤痕,露出里面腐烂的血肉内里,疼痛一朝爆发,再多的自我欺骗和谎言都无法止疼:“薛景元,我知道,我不该吃醋,我只是一个小妾,我不该.......”祝小蓟看着薛景元鞋边的一截流云纹衣角,只觉瞳仁逐渐漫上水雾,面前的一切都变得朦胧模糊了:“我知道我不该........可我还是没有办法去接受.........”薛景元凝眉:“祝小蓟,你跟踪我?”
  他顿了顿,又问:“你今日看到柳知鸢了?”
  “........是,我........”祝小蓟哽了一下,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我还看到他亲你了.......”“没有亲到。”薛景元解释:“我躲开了,而且我和他说了,我不会娶他。”
  他走上前,掌心揽住祝小蓟的肩头,低声道:“祝小蓟,我不会娶郡王妃的。”
  “.........为什么?”祝小蓟抬起头,看着薛景元,泪水涟涟:“为什么不会娶?”
  薛景元看祝小蓟脸上的眼泪,轻“啧”一声,觉得麻烦,于是伸出手,用指腹拂去祝小蓟脸上的泪痕,随意道:“有你一个还不够麻烦么,还要再娶一个做什么?”
  “.........”祝小蓟瞳仁微震,片刻后再度低下头来,用力摇了摇头,眼泪失去重力的支撑,从他的脸颊上落在薛景元的手背上,有些烫人:“不........”祝小蓟说:“这不是.......这不能是个理由.........”“.......祝小蓟!”薛景元见怎么都说不通,此刻也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
  他前脚在徐弱水那边刚抗住不娶柳知鸢的压力,后脚回到凤霄阁还要和预备离家出走的祝小蓟吵架,以后还要想办法解决柳知鸢的事情,心下烦躁的很,连带着说话也失了温柔,冷冷道:“你不要再惹我不高兴了,听话,像之前一样,乖乖的,不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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