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桑越没听明白似的:“当然回来啊,我就回家拿个身份证驾照,再开辆车回来。”
这个问题回答完画室里安静下来,格外安静,只能听到烧开的锅里猪肚鸡的汤正在“噗噜噗噜”冒声音很沉闷的泡泡。桑越放轻自己的动作,往锅里又下了一筷子肥牛,问:“你希望我回来啊?”桑越有点分不清耳朵里的声音到底是锅在冒泡还是心在跳,跳跳跳,跳个蛋啊。
罗棋笑了声:“你挺会脑补的。”
桑越立刻抬眼看,却没看见罗棋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他分明是笑了,声音里带着十足明显的笑,大概是这个笑太过转瞬即逝,等桑越抬头的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桑越开始后悔自己刚刚为什么没有看着他说话。
桑越有点接不下去罗棋的话,挺普通的一句话,他就是有点不会接了。
他这张嘴平时挺厉害的,当少爷的时候怼天怼地,当渣男的时候海誓山盟,这几天习惯了给人当孙子,也学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是他妈见了罗棋不知道到底说什么什么话才合适,才有用。
所以桑越的嘴有点痒,他清了清嗓子:“你这儿,方便我抽根烟吗?”
罗棋目光飘过来:“瘾这么大?”
桑越又解释:“没有吧,有时候嘴痒。”
罗棋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是点头:“抽吧。”
桑越顶出来一根烟,这次问问题的时候紧紧盯住罗棋:“你是不会还是不抽?”
罗棋没看他,把锅里的牛肉捞出来,捞进他自己的碗里,眉眼都是垂着的,看不出表情:“戒了。”
桑越喉结莫名滚了滚,自己点上一根烟,尼古丁冲进脑子里才觉得回魂,一看锅里的肉已经被罗棋捞空了,差点被一口烟呛住:“不是,上一锅我不是捞给你了吗?这一锅还是你的啊。”
罗棋吃得很是心安理得:“谁手快就是谁的。”
桑越:“我草,我买的!”
罗棋:“转你?”
桑越叼着烟:“去你的,还给我,我就要吃这一锅。”他身子前倾,用了猛虎下山的姿态去抢罗棋碗里的肉,罗棋好像心情不错,竟然用筷子挡了桑越的筷子,跟他争了一会儿。桑越嘴里烟还咬着,没注意前头攒了一串的烟灰,跟罗棋抢肉的时候动作一晃,烟灰摇摇欲坠。
下一刻,罗棋的手伸了过来。
同一瞬间,桑越下意识抓住罗棋的手腕。
再然后,烟灰落进罗棋的掌心里,掌心下就是一锅猪肚鸡。
桑越这次反应很快,他立刻抓着罗棋的手腕将他掌心里的烟灰抖落,两人仍然保持着这个姿势,桑越垂下眼看了一眼罗棋的掌心,还好,这次没有红。罗棋的手腕很细,桑越一直都知道罗棋很瘦,这是肉眼就可以直观看出来的,可如今有了更加直观的触感,他手腕太细。
桑越握着罗棋的手腕不放,视线似乎想把罗棋的面具撕下来:“你干什么?不知道疼吗?”
可罗棋的面具太坚固,他在片刻的沉默后轻轻挣扎,从桑越的禁锢中撤退,语气轻到像跟着蒸汽一起飘散了:“怕你烟灰掉进锅里,浪费一顿饭。”
第27章 确实胖了点儿
这顿饭的后半程两个人吃得都很安静,仿佛各自都有自己的心事。
桑越发现自己这半打啤酒买得太保守了,本来以为罗棋不喝酒,他自己喝也没什么意思,没想到罗棋喝的速度比他快,喝的数量也比他多。想从桌子底下摸啤酒只摸到一堆空罐子的时候桑越才不可置信地低头看:“我靠,没了啊?”
罗棋仿佛也没注意,跟着低头看了一眼:“给你叫外卖?”
桑越摸了摸肚子:“算了,也差不多吃饱了。”完了又说,“你真人不露相啊,等我酒吧开业你得去捧个场啊,帮我喝点儿,那些孙子肯定往死里灌我。”
罗棋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桑越已经习惯了罗棋闷不出屁的性子,又问:“我装修都搞完了,供货商也谈好了,过几天请个保洁收拾收拾,再进点软装小摆件什么的,把保暖弄好。再就剩下请调酒师和做菜单了,估计半个月左右就能准备开业了,你给我画画了吗?”
罗棋看他一眼:“装修风格也没给我看,怎么画?”
桑越一愣:“对啊,这事儿忘了。那我明天拍个视频给你看呗?还是说你得亲自过去感受一下。”
罗棋看了一眼时间,八点半:“现在?”
桑越发现罗棋这个人精力好像挺旺盛的。
坐在出租车上,桑越把自己代入了罗棋的生活,深深觉得这个人比自己印象中还牛逼。明明有个别墅,非要上下班一样打卡回家,回了家还总是自己做夜宵,隔个两三天就得来个全屋深度清洁;明明晚上吃了药有时候都睡不着,早上非要给自己定一个七点半的夺魂闹钟,他好歹是个自由职业,想几点起几点起呗;在画室坐了一天,屁股都快坐扁了,还有精力大晚上打车将近四十分钟去酒吧看装修。
桑越绝对不行,能偷懒的一定要偷懒,能请别人做的一定不能自己做,桑越反省自己,可能是少爷病。反省完又觉得没必要,少爷病咋了,他又不是没有少爷命。
四十分钟车程,一肚子火锅,大概因为吃得快,桑越撑得后知后觉,停筷子的时候觉得饱得很完美,过了会儿就开始撑。这网约车司机车技太烂,总是一脚一脚地踩刹车,踩得桑越火大,胃里翻江倒海,感觉下一秒就要吐出来了,他明明是不晕车的。
又一脚刹车踩下去的时候桑越打了个嗝,吓得他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这股恶心劲儿忍过去桑越没忍住开口:“师傅,你抖腿呢?”
师傅没听懂,一双眼睛从后视镜看桑越:“啊?没有啊。”
桑越骂:“那你他妈那刹车一点一点的,我以为你踩着刹车抖腿呢。”
耳边有一声笑。
桑越的火气猛地消失了。
师傅被骂了一句也没还嘴,可能是怕差评,语气虽然不够诚恳,好歹是道了歉:“不好意思啊,我可能开车习惯不太好,以前也没人跟我说啊。”
桑越已经没心思跟他吵架:“你注意点吧。”然后转头看罗棋,车里昏暗,只有路边的路灯照进来,橙黄色的路灯,透过车窗打在罗棋身上一块橙黄的菱形的色块,这会儿又没笑了。
桑越压低声音:“你他妈笑屁。”
罗棋没转头,仍然看着窗外:“你听错了。”
桑越撇嘴:“我耳朵最好用了。”
罗棋没回音,桑越就又问:“你不想吐啊?我刚刚差点吐了。”
罗棋回答:“没你吃得多。”
桑越不好反驳,这是事实,但他立刻说:“但你喝得多。”
罗棋:“上个厕所就没了。”
桑越抛出来新的问题:“你不晕车啊?”
罗棋好像有点受不了了:“你是不是安静一会儿就浑身难受?”
桑越表情一变:“我草,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少爷平时在酒桌上也是别人缠着我说话行吗?”
罗棋突然把头转过来,背光,脸上一片暗色,但距离太近,桑越几乎能看到罗棋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的更深一层颜色的阴影,吓得桑越把脑袋往后挪了挪。但罗棋只是转了头,没说话。
桑越被他盯得浑身发毛:“看什么。”
罗棋已经转头又去看窗外了。
……
这个人真是,闷死了,话也不说,莫名其妙,是个人都琢磨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桑越几乎被他磨出脾气了,刚想开口问,估计开口的语气也不会太好,就听见几乎被压成了气音的两个字。
罗棋:“是么。”
桑越有点儿听懵了,忘了自己刚刚说的是什么:“是什么?”
罗棋:“没什么,看看风景吧少爷,能缓解晕车。”
酒吧罗棋来过一次,熟门熟路的模样。
这店刚租下来的时候是极简工业风,罗棋当时砍价的时候就说了“工业风是没钱装修的借口”,墙是灰色原生态水泥墙,吧台和背后的酒架全都是木头架子,看起来很是廉价。如今重修抹了墙,改成了棕色的墙面,吧台和酒架是桑越重新定做的原木风,都是木头,质感相差很大。
“我定了一批黑色的沙发好像是后天送到,还有些装饰品什么的都是从网上扒的。整体就是这个风格了,偏复古。还有今晚刚买的取暖器。”桑越打开手机订单,把取暖器给罗棋看。
罗棋看了一眼,点头,似乎不太在意这种小细节:“酒吧的名字呢?”
桑越莫名有些心虚,可能是因为给酒吧起名字的时候想的是罗棋,他清了清嗓子:“越界。”
还好罗棋完全没有往自己身上想。
桑越又说:“门头设计我还没找人呢,你能设计吗?不行的话我就让大黄去弄了,大黄姑姑挺牛逼的,是……”桑越说到这里打住,罗棋的画出现在非极限的画展上,罗棋肯定是知道大黄的姑姑的,怕罗棋多想,桑越改口,“大黄姑姑搞艺术的,跟你还算是半个同行呢,应该能帮着找个设计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