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张树生表情变得很快,syt在他手上这么多年经营得越来越好,他身上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力自然是极强的,张树生顿时笑容满面地看向大黄:“黄少,这事儿不早说,都是误会,都是误会。”说着,张树生眼风瞥向沙发上的男人,男人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张树生又说,“这是我侄子,不知道这位是黄少女朋友,那天喝酒犯浑冒犯您了。小远,道个歉这事儿就完了。”
胡远牙都快咬碎了,他站在张树生身旁,眼睛看着地面:“对不起。”
大黄看着他:“你跟谁说话呢?”
张树生用胳膊肘顶了胡远的背一下,胡远忍着憋屈看向大黄,眼神里满是不服:“不好意思黄少,是我眼拙。”
桑越这时候出声:“不对吧?我怎么记得你摸的是我苏姐的屁股呢?跟他道什么歉啊?”
胡远顿时抬头:“你让我跟女人道歉?”
桑越点头:“我挺欣赏你的态度的,做人就是得有原则,那这样吧,你不用道歉,打人这事儿我们也不道歉,我兄弟给你这一下我报销,你开个价,这行吧?”
大黄皱眉,想说什么被桑越拦住了。
张树生有点儿听愣了,赶紧打圆场:“桑少黄少,这话太见外了,是小远混账,这一下就当是帮他长长记性,我这边一句话都不说,这事儿就算了。”
桑越笑了:“还是开个价吧。”说着,桑越弯腰从地下捡了一个空瓶子,转身交给苏苏,苏苏下意识接了,用眼神问桑越:什么意思?桑越低声说:“别怕,听我的。”然后又跟张树生说,“他不想道歉,你开个价,我苏姐受的委屈得自己找回来,苏姐,动手。”
苏苏眼疾手快,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抡圆了胳膊手里的酒瓶子“砰”一声就砸上了胡远的脑袋。下一秒,桑越直接扯了苏苏的手腕把她拉在身后,果然胡远被这一下砸蒙了,但马上反应过来,操着难听的脏话,带着一脸血跨过来,抄起桌子上的酒瓶子就往前抡,桑越下意识抬起胳膊,硬生生用胳膊挡了一下。
沉闷的一声响,胳膊不够硬,酒瓶子没碎,但这攒足了劲儿的一下恰好砸在桑越的关节上,桑越咬着牙没出声,胳膊软绵绵地垂下去。
疼得眼前一黑,几乎耳鸣,好半天桑越才抬头看着胡远,眼神像刀子:“这下扯平,那就不算,除非你今天给我老老实实站着挨打,不然这事儿没完。张树生,我让你开价,你听不懂?”
桑越将视线狠狠定在张树生身上。
第36章 麻痹一切冲动
家里本想多留罗棋几天,自从罗棋父母去世,罗棋很少再回老家,别的亲戚倒还好,爷爷奶奶对这个孙子的思念是无人能及的。罗棋没了父母,爷爷奶奶也没了儿子和儿媳,这种伤痛很难分出高低,两方互相避讳,怕见了对方便想起已经不在了的人。
堂妹婚礼结束在下午两点多,满堂的热闹散去,姑姑问罗棋在家还能留几天,罗棋说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就走了。
姑姑欲言又止:“要不再住几天吧?都挺想你的……”这些话对姑姑来说似乎有些难开口,她嘴巴张张合合许多次,终于还是说,“起码去陪爷爷奶奶说几句话,知道你愿意回来,他俩是最高兴的。罗棋,他们年纪大了,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你爸妈不在了,他们再难过也没怪过你,你不能总是……小棋啊,咱们还活着的人总得好好的,是不是?”
罗棋小时候就住在爷爷奶奶这里,一座时间似乎停止的老房子,碧瓦青砖,石头砌出来的院子,下雨时石头缝里存水,走路时总会弄脏鞋子,穿拖鞋出来上厕所,回去的时候脚总是湿的,要垂在炕边儿上晾一会脚。
村子里很多房子翻新了,爷爷奶奶不愿意,说他们一把年纪,早已经住习惯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要翻新等他俩死后房子分给谁谁就自己花钱装修吧。
罗棋蹲在院门口抽烟,想起来昨晚桑越问自己不是戒烟了吗。
这问题罗棋没回答,确实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罗棋拿出来手机,手机安安静静,这也正常,罗棋的手机基本上总是安安静静。
他的微信挺干净的,几乎没有工作上的好友,任何工作消息都是小季先处理一遍,然后再对接给自己,所以没有杂七杂八的人;几乎没有生活上的朋友,罗棋本就是一个不喜欢交朋友的人,上学时自然也有过朋友,可一旦失去交集便慢慢也失去联系;几乎没有亲戚,罗棋曾经为了逃避将所有的亲戚全部删光,只留了一个家庭群,常年是屏蔽的状态。
并且,罗棋是一个从不会主动给人发消息的人。
从某个时刻开始,罗棋认为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最不必要的事情就是与他人沟通,建立联系与关系。
一根烟抽完,罗棋的微信仍然安静。
罗棋开始烦,似乎想不通自己捏着手机到底是在等什么,没等到到底又在烦什么,最终动手点进桑越的聊天框,看桑越朋友圈。桑越爱发朋友圈,回家那天一晚上发了三条——
“我妈亲自下厨做的饭,我的评价是不如保姆,色香味俱损,呵呵。【图片】”他自己在评论区又发了一条评论:“屏蔽我妈了,谁告状谁是孙子。”
“我要是有sunday一半的精力我做什么都会成功的,妈的这逼狗遛了老子一晚上,腿都给我遛软了。”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所以为什么我在自己的狗窝还失眠,谁还没睡,来一场紧张刺激的5v5,速d。”
昨天也发了一条。
“面试一天了,真不是人干的活,喝得我舌头都麻木了。还有没有人想跳槽啊,d我,明天面。【图片】”配图是越界的吧台,上头摆了一排喝了一半的各种特调。
看完桑越的朋友圈,罗棋收起手机,站起身进屋。
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没在婚礼等全部散场,走完流程吃完饭就先把两位老人家送回来了。爷爷坐在炕上看新闻节目,一边看一边剥一个砂糖橘,这砂糖橘还是罗棋回来的时候带的,在村口超市买了两筐砂糖橘,去堂妹那边之前先送来家里了。
奶奶在厨房,不知道忙些什么。
罗棋推开客厅的门进去,拐弯就是卧室,爷爷看见罗棋愣了一下,赶紧把手里刚剥好的砂糖橘递过来。罗棋低头看了一眼,爷爷眼睛有问题,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毛病,配了老花镜也还是看不清,一个砂糖橘剥得坑坑洼洼,罗棋没说什么,接了砂糖橘掰开一半塞进嘴里。
很甜,不酸。
“棋子过来了?吃饱了吗,没吃饱的话在家里再吃点儿,你奶前几天蒸的包子冰箱里还有,槐树花包子,你小时候最爱吃了。”爷爷说着,想从炕上起来,被罗棋拦住。
“吃饱了。”罗棋说。
“你小妹的喜糖你吃点吧,我去给你拿,都不便宜,好吃呢。我和你奶都没舍得吃,想过年的时候给拜年的小孩儿吃。”爷爷固执地想拿些什么东西给罗棋,罗棋这次没拦着,看着爷爷去客厅,打开抽屉,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铁盒子,把铁盒子递给罗棋。
罗棋挑了一个酒心巧克力吃,劣质酒精的味道伴着代可可脂一起在罗棋的舌尖融化。爷爷看着罗棋:“好吃吧。”
很难吃,但罗棋点头。
罗棋初一那年父母过世,初二他一个人搬到父母的房子里独自生活,用意外险的巨额赔偿付清了剩余的房贷。若父母没有过世,按照计划罗棋也是要在初二到城里去的,为了考城里的高中,提前适应教学环境。
在爷爷眼里,这个十五岁离开老家的男孩便永远停留在了十五岁,喜欢吃糖,喜欢吃槐树花包子,哪怕现在爷爷早已经需要仰头才能跟罗棋对视。
吃完这颗酒心巧克力,罗棋没有再吃下一颗糖。
房间里安静下来,电视里播放新闻,正在讲国际关系,爷爷以前是军人,总喜欢关心军事新闻,主持人口条流利清晰,严肃中带着悦耳。没人再说话,只有女主持人独自打破安静。
“过年回来么?”爷爷问。
“不回来。”罗棋说。
然后又是安静。
“在大城市生活难,你一个人也不容易,有什么难处一定要跟家里开口,你爸妈……”爷爷顿住,女主持人声音依旧平稳,这是职业素养,无论说到什么都要语调不晃动,情绪不激动,从不卡壳。听新闻里念了一段词,爷爷继续说,“你爸妈不在,家里总还有别人在,我和你奶还在。”
“知道了。”罗棋说。
“没有人怪你,你爸妈也不怪你,我和你奶更不怪你。棋子,多回家看看吧,我们两个老东西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已经没了儿子,现在连孙子都没有了。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可太懂事不好,别太折磨自己了。”
奶奶耳朵不太好,跟她说话声音得大些,她自己讲话时声音也总是很大。厨房里传来老太太的喊声:“你给罗棋打个电话,让他别急着走,我买了这个葡萄洗出来了,超市的人说年轻人爱吃这个什么阳光葡萄,让他来吃,晚上在家里吃个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