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知道了。”
  安副局朝聂徐川挑了挑眉,意思是瞧这好孩子嘿。
  “……”
  聂徐川前脚刚满头黑线地多了个便宜徒弟,后脚就在办公室被塞了一堆检验报告。
  “大货车车轮的泥验完了,和司机的话对得上。当天北原市下了雨,泥里面有梧桐叶子,是北原市北边几个区。”
  “两辆小货在货物、订单时长上也没有发现问题,现场痕迹检查也没有发现异常。”
  “但是大货怎么想都觉得临时接了一单有点扯吧。”
  聂徐川敲了敲桌子,提示道:“不要从动机出发推导结果。”
  “气味。”时归在角落开口,“我觉得有问题。”
  “说说看。”
  “现场的三辆货车在订单完成、轮胎痕迹、灰尘分布等几个方面都与普通的运输车辆没有什么差异,但唯一的不同点就在于气味。大货车运输的是建材,红色小货是海鲜,紫色小货是酒水,货箱里气味不同。”
  聂徐川已经明白时归想要说什么了,但没有急于打断,反而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死者的尸体状况惨烈,包裹尸体的尼龙袋也被鲜血浸透了一部分,说明出血量非常大。如果用货车进行运输,车厢里即使被打扫过也会留下血腥气。”
  “但是一旦车厢里有打扫的痕迹,一定会被痕检发现。我错过了开车厢的时间,所以问了谢黎姐。”
  谢黎在一旁确认道:“确实没有打扫过的痕迹,打开车厢以后也没有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所以,我认为运送海鲜的车辆嫌疑最大,生鲜的腥味正好可以掩盖掉血液的味道。”
  这是时归除了汇报尸检结果以外,说得最长的一次话,欧阳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
  “除此以外,我还在红色小货的货厢内发现了水渍,有腥气。”
  谢黎知道时归对这些事情不太了解,贴心地解释道:“小时,像这种不是专门运输生鲜的车辆,不会配备冷柜。所以有的冰袋化了以后就会留下这样的水痕。”
  “但是这样来讲逻辑不通。”时归想不明白,他缺乏基本的生活常识,只能靠知识逻辑硬推,“公司设立的目的是盈利。小货的容量不大,如果我是老板,用冰袋运输应该会直接运到加工的地方吧。”
  “也是。”谢黎有些懊悔地捶了捶头,她不是没有注意到那些水渍,但生活经验将它归类为稀松平常的痕迹,反而是时归这种缺乏生活经验的人发现了不对劲。
  聂徐川这才专注地观察了一番时归,办公室里除了他的声音便只剩下安静的呼吸声和书页翻动的响动。他讲话时眉眼也未完全舒展开,温顺的表面之下是冷淡的疏离,不知不觉间就拒人于千里之外。
  话音落下,房间里鸦雀无声。
  “不错。”
  时归下意识往音源方向看去,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
  不可否认,时归生了张美人面——皮肤白皙清透,眉骨和鼻梁在脸上勾勒出错落有致的轮廓,属于皮相和骨相都十分优越的那一类人,人群中瞥一眼就无法忘怀。
  但他的长相和气质存在一种怪异的割裂感,轻声寡言而薄情少绪,仿佛要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存在感降至最低似的。
  时归率先移开了目光,在安副局办公室里陌生的憋闷感消散了不少,这种坠崖般的释放感让他觉得有些新奇,又默默捂住了心口,想要从心率的变化中诊断出些病因。
  不远处的聂徐川:“?”
  停滞几秒,聂徐川接着交待案子:“再去审红色小货司机。”
  欧阳赶紧招呼了两个弟兄去提人,时归也站起身来,“一会的审讯我能一起去吗?”
  还没听着回话就被人扔了件衬衫外套,他下意识伸手接住,有淡淡的洗衣液的香气。
  “先穿这个,下次赔你件新的。”
  聂徐川话里有些别扭,他看这小子浑不在意似地露个脖子从安副局那里一直晃悠到办公室,但凡少认识两天肯定直接打为绿茶。
  “不用了,谢谢。”
  时归有点洁癖,从小到大从未穿过别人的衣服,但聂徐川这个大老粗显然是个不讲究的。
  伸手直接把衣服往时归身上包粽子似地一裹,“衣冠不整的不许进审讯室啊。”
  时归吃了瘪,只好披着大了一截的衬衫跟他往审讯室走,两人走到一半就被赶来的兄弟截住。
  “老大,三个司机今天下午都被办了取保接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
  “老大你学姐和我们前后脚到的,刚到就带着家属办了取保。”
  聂徐川心中一跳,感到大事不妙,“立刻找人给我把他们带回来!”
  第7章 碰瓷
  红色小货司机名叫康海,本地人,在货滴滴干了十二年,是实打实的老员工。他样貌还算端正,但一直没结婚,平时一个人租房生活。
  康海就是个普通小老百姓,按理说不应当具备很强的反侦察意识,但出了公安局大门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再也找不到了。
  猴子最早是技侦出身,平时虽然话不多,但是耐心细致,昨晚加班到三点掘地三尺硬是没找到任何线索。
  倒是第二天一大早派去跟方德忠的人传回了消息,这老小子开着货车开始接单跑货了。
  “一路上盯紧了,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汇报,最好两头一起抓。”
  聂徐川简单交代了几句,言简意赅地部署了抓捕行动。
  前头不顺利的事儿接二连三,大家心里都憋着一肚子火,正好让他撞上了支队的枪口,各个摩拳擦掌。
  送走几场春寒,整个南川市都沐浴在温柔的阳光下。办公室里,年轻气盛的小伙聂徐川已经换上了短袖,即使大冬天也是短袖外面套棉袄,现在棉袄一脱就给自己换了季。
  目光转向时归,手里拎个塑料袋,还是那几件毛衫来回穿,仿佛于他而言冬冷夏热都消失了。
  自从上次安副局调和,两人之间的关系总算从冷硬的僵持中解放出来,也可以理解为是聂徐川单方面和好了,毕竟时归一直都是那股子淡淡的劲儿。
  “说说看,怎么发现方德忠的?”
  时归流连几眼小孙给买的全家福煎饼,手还保持着随着准备下嘴的姿势,有些依依不舍地开了口:“算你透题给我。那天重勘现场,你发现了学区房的经济问题。还有保险箱的现金,后来我看到他在警局门口。”
  时归顿了一下,眉毛下压思索了几秒,才接着说:“很不对劲。”
  “你破案靠猜测还是靠直觉?”
  “直觉吧。”
  “……”
  完全无法区分分阴阳怪气是吗?
  聂徐川有些牙疼,感觉被安副局塞了个烫手山芋,又想单方面撤回和好了。
  他压了口气,一步一步分析:“首先,以方家的经济条件支撑那套学区房应当相当困难,但是刘香凝却可以沉迷打牌没有固定工作,所以这里有猫腻。其次,你注意到那个保险箱了吗?”
  时归一时间忘了手里的煎饼,仔细回想保险箱的细节。箱子通体深黑,只有把手和密码锁处是粗糙的银白。从床底下翻出来时,把手松垮垮地挂在上面。
  “把手被破坏了,但是表面几乎没有刮擦,使用痕迹很少。”
  “没错,但是你还忽略了一件事,保险箱的把手虽然被破坏了,但是锁却完好无损,说明箱子是用密码打开的,而把手只是一个障眼法。再说,一个什么样的家庭才会用床底偌大一个保险箱储存现金?”
  “然后我派人盯着方德忠,果然,他又有动作了。试想,一个人为什么会在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情况下,还需要继续接单跑单?”
  时归眼前一滞,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除非,他自己的命也牵挂在上面。”
  ----
  天光泄下,盘桓交错的立交桥上是川流不息的车辆,焦躁的喇叭声此起彼伏。警车上闪着红蓝光芒呼啸着开出市局,汇入车水马龙之中。
  “聂队,禁毒的兄弟已经到西都仓库了,找到东西了!”
  “好,方德忠也跑不掉!”
  警用suv摘了帽跟着前方的大货车,为了不引起怀疑,聂徐川将距离保持在不远不近的位置,猴子坐在副驾尽职尽责观察着周围来车,确保没有同伙。
  “注意,他要进加油站了。”
  时归透过后车窗看到大货车尾的左转向灯闪了闪,逐渐降速从岔道进了加油站。聂徐川左手把住方向盘,另一只手调整了下耳麦位置,露出流畅结实的小臂线条。
  “欧阳,你们这组想办法让他下车。剩下的人跟我,注意,一定要等他下车了再抓。”
  “收到!”
  加油站内,侯广和谢黎前脚布控好,大货车就撵着减速带开了进来,还没待停稳一个“娇弱”的身影就虚虚靠了上去。
  “哎哟!我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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