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学姐,你不必如此。”聂徐川眼神未动,只是改了个称呼,“你只要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你还是原来的那个自己。”
“真羡慕你。”殷竹的眼神逐渐变得冷漠,就如荒芜沙漠里的月光,“你这一辈子从未为了什么拼过命吧。”
她闭上双眼,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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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样?”
“没死。”
“不会好好说话,我就帮你修理修理你的舌头。”
檀华顶层包厢内,杜文进坐在主位上面色阴沉,摘下翩翩公子的面具后嘴上极尽讥讽之言:“可不是我把他变成这样,也不是我到了病房门口都不敢进去看一眼。”
对面那人皮肤黝黑,颧骨偏高眼窝却极深,眼角边有纹身似的一道疤痕,眉毛下沉时的凶狠气息几乎湮没整个包厢:“你明知道他可能会认出我。”
杜文进在这极端的威压之下闭了嘴,那点阴狠全都咽进了心口。
自从上面派了阿瓦过来,一切都变得束手束脚,他仿佛又回到多年前那个潮湿的下午,朝不可控的方向流转而去。
当时刚接手父亲产业的他还不被q信任,他防备着身边的任何人。
徒劳的努力耗费了他诸多心力,但他最信任的人离他而去,他最珍视的人被胁作人质,那种绵密的无力感在见到阿瓦时再一次卷土重来。
“你这次过来干什么?”
“你把事情办成这样,q很不满意。彰雾山被发现了,他很生气。”
杜文进奚落道:“是谁不让我去见聂徐川,提出要在包厢里放糖丸儿的,要清算你也应该是第一个。”
“你不要再轻举妄动,q发话了,殷竹活不成了,你知道该怎么说。”
杜文进沉默半晌,“笙笙还好吗?”
“你不靠近她,她就很好。”
杜文进拿了瓶洋酒,浅褐色的液体坠入方块杯,折射出淡金色的光芒。
“我能见她吗?”
对方没有回答,他也没有继续追问,已经重复过千百遍的问题早已和答案有了默契。
第16章 争吵
“老大!查到了!殷竹有一个女儿!”
猴子风风火火往办公室跑,将一份证词投上大屏幕。
“我走访到殷竹很早以前雇过的一个保姆,说她女儿出国留学了。”
聂徐川看向欧阳,殷竹是他和谢黎负责查的,如果她有一个女儿,不可能会被遗漏。
欧阳委屈巴巴开口:“老大,户籍那边查过了,她户口本上就她一个人,连婚都没结。”
“不怪欧阳,殷竹应该是故意隐瞒了女儿的存在。保姆说她也没见过,还是无意间听到殷竹打电话才知道。”
猴子解释了一句,接着说:“殷竹女儿被送到美国去念小学,按照年龄推算现在应该在20岁左右。”
聂徐川思忖半天,殷竹有女儿,但在她被拘捕这些天似乎从未露过面。
“殷竹被抓后,货滴滴的管理是谁在负责?”
“是底下一个副总,据说是殷竹的情人。”
看来殷竹这些年表面上光鲜亮丽,日子实际上也不好过。女儿和情人在她被捕后都选择独善其身,连一面都没和她见。
一个是多年隐藏的女儿,另一个是毫不掩饰的情人。
聂徐川立刻下了决断:“女儿是个突破口,这两天让谢黎找机会提审试探一下。”
“猴子,你接着查她女儿,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被她藏住?她有可能掌握了什么。”
聂徐川话音落下,办公室里又陷入忙碌,电话铃声、交谈声、还有纸笔的唰唰声一齐塞入了时归的脑袋。
在这紧张的嘈杂中,谢黎的话在他脑海里响起——求救。
隐晦的一闪即逝的求救信号都藏在意义不明的话里。
某种熟悉的情绪触碰到时归的神经,莫名的悲哀席卷了他。
再一次,他捂住心口,无措地望向聂徐川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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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彰雾山。
过了一周案子仍然没什么眉目,支队开会讨论决定从时归的想法为起点查一查这个山里的彰雾村。
“老李,麻烦你了,又让你带我们进村一趟。”
“嗨,没事。”
自从知道他们是同行以后,老李话少了很多。聂徐川能看出来他是在真心为山里谋发展,只可惜独木难支。
“上次打电话问了小周,就是之前在山脚下拦车的那人,他说村子里就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外人来,也没搞什么这教那教的。”
时归在一旁支着耳朵听。上次的从小周手里买的薄荷糖已经快吃完了,白色的油纸上铺着最后一板,横竖两条线均匀分成了九小块。
老李余光撇见一旁的时归,欲言又止。
“我听说这位小兄弟受伤了?”
时归脑袋上的伤疤已经拆线了,高领打底衫堪堪遮住脖子上的淤痕,他嘴里含着一粒薄荷糖,回答得含糊:“已经好了。”
原本聂徐川是不打算带他来的,但是某人搬出之前聂徐川“29岁自力更生”的那套说辞,声称自己的发现自己查。
这波纯属聂徐川一个月前扔出去的石头带着回旋镖砸中自己的脚。
等他们到了,山脚下守休息处的小周已经在村口等候了。
“你们怎么又来了?”他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明显有些不耐烦,“你们停在山脚下的警车,拉的警戒线什么时候撤走?”
“案子查清了就走。”聂徐川态度坦然,回答得不卑不亢。
“小周,都是工作需要嘛,理解一下。”老李走上前揽住他的肩膀拍了拍,“没事儿,他们问两句话就走了,不会打扰村子。”
小周不太信任地打量他们片刻,被老李往前带了几步才不情不愿地给人领了进去。
彰雾山山体坡度大,雨季水土流失比较严重。再加上西南边土质偏酸,钙镁钾等微量元的淋失导致土壤贫瘠,不适合大规模开垦。村民们大多在自家砖房边圈了地,养些家禽,种些茶树和菌菇之类。
时归跟着往前走,随处环顾一圈。
“这儿好像没有商店。”
“村里人少,住得散。需要什么给小周说一声,他每个月都要去城里进货,山脚下做点小生意。”
“唔。”
村里没修路,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地里走街串巷。临近中午家家户户都闭门做饭,小周领着他们来到村长家。
村长家院子没关,推门进去他儿子窝在一张宽大的老式八仙椅上看直播,屏幕上几个身娇体软的小男生正劲歌热舞跳得快活。
村长听见来人了赶忙从厨房钻出来把他儿子呵斥进房间,“他妈的不成器的东西。”转过身来脸上又堆起略微讨好的笑容,“犬子,见笑了。”
村长儿子走的时候有些不情愿,撇见聂徐川身后白白净净的时归,嘴里不干不净地吹了声口哨。
“他干嘛呢?”时归不解。
聂徐川面不改色:“舌头疼。”
“噢。”
众人:“……”
饭还没做好,餐桌边上已经坐满了。按照村里的习俗来,村长占了主位,聂徐川和时归陪坐两侧。
“聂队长,您上次让老李帮忙打听的问题,咱们村里确实是不存在啊。要硬说有,也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习惯,也不违法啊。”
村长眯着眼睛抽烟,细数那些泼水点火还有送灯之类的习俗,唠唠叨叨念了一大串。
聂徐川越听越皱眉:“你们一个村这么点人,这么多习俗?”
村长面上也有些尴尬,“不是都过,不是都过。您一问,我得详细回答啊。”
还是时归一语点中问题的关键:“村长,村里有人去世后埋在哪里?”
“关于这个的话呢,之前一直都是土葬,这不是国家出了政策要求火化,还在协商推进当中嘛……”
"具体的位置。"
“啊,至于说具体嘛……”
“我带你们去。”小周蹭一下站起来,吓得村长手里的烟卷儿都掉了。
“哎哎哎,等等……”
众人起身跟上小周,刚走出院子村长捡了烟匆匆忙忙赶来,只听见小周骂了句磨叽,炮仗似的立刻就炸了。
“我说你你你你!周见山!你怎么敢!!”
小周今天本身就郁闷,被人直呼其名更是暴躁,他转过身看向村长,面上山雨欲来几进爆发:“有事儿吗您?”
老李赶紧出来打圆场,抱着小周一只手往后拽:“诶诶,算了算了。村长不是这个意思……”
但老李的退让反而火上浇油,小周满脑门子火噌一下就烧了起来。
“还有你,你还在为他们说话!”小周转向老李怒目而视:“这么多年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他们现在有把你当村里人吗?”
老李一下子愣住了,肩膀一颤一颤的。“小周啊,话不是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