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时归在被他驯化的过程中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言语打击与侮辱,这样的话对他而言就和“吃了吗您?”没有任何区别。
“时升泰,闭上你的狗嘴等到审讯室再张开好吗?”
聂徐川话音刚落,时归就感到耳朵痒痒的,一双手轻轻覆了上来,他声音淡淡的,恰似一片温柔的飞雪:“你是我的宝贝,我不会允许。”
不远处,郑斯年目睹了这一切,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年的陪伴也没办法打动时归,甚至连爱意都不曾被察觉。
时归不需要一个安分守己的情人,他需要的是冲破重重阻碍,掀开所有被强加的习以为常,冒着风雨也要和他并肩的爱侣。
------
“聂徐川,你出息了啊。知情不报,擅自行动,你可真行啊。”安副局咬牙切齿,本身爆炸案的事情还没解决,现在又出现了一起枪击案,甚至还出动了特警。
聂徐川在他眼皮底下运作的这一切,抓了时升泰,逮了乔观的现行,现在还把时归也带回来了,可谓是事业爱情双丰收。
但最重要的是,这一切他都被蒙在鼓里!
“说了多少遍!报备报备!我的话都被你当成耳旁风了!”安副局快被气成脑溢血,“我每年给你背黑锅都快背成王八了!”
“没事儿,王八活得长,这就是我为您送上的美好祝福。”
“小兔崽子!”安副局翻了个白眼,“说正事!”
聂徐川迅速从嘻嘻哈哈的状态里走出来,向安副局分析着现在的形式:“现在虽然抓住了时升泰,但不指望从他嘴里挖出什么,新型毒品这条线反而要从乔观嘴里要消息。”
安副局狐疑地扫视了他一眼:“你好像很了解时升泰,背着组织做了不少工作啊?”
“郑斯年也帮了不少忙。爆炸案乔观应该了解一部分,但是想要撬开时升泰的嘴,还得从归佳出发。”
“归佳?”
这个案子在被聂徐川翻出来调查以前只是个简单的自杀案,安副局不知道也正常。聂徐川简要地向他解释了这其中的关窍,安副局若有所思。
“你说的我明白了,归佳作为省厅的法医,去世前后都没有惊起一点水花,的确很怪。这其中的牵扯不少,你调查的时候要小心再小心,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聂徐川点点头:“我知道,之前就已经开始调查这个案子了,只不过最近才确定这个案子和时升泰之间的关系。现在扣着时升泰还可以用配合调查的名义,我会抓紧时间。”
“市局这边我会盯着,你只管抓紧时间。”
聂徐川应了声是准备出去,却又被安副局叫住:“等等。”
“你小子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嗯?”
“别给我装聋作哑。时归,你打算怎么办?”
安副局清楚,时归身上很多疑点洗不清,但总而言之又处于一种微妙的灰色地带。虽然爆炸案把他牵扯了进去,最多也只能算个证人,只不过一旦进了市局的审讯室,在案件调查完毕之前,可能就很难放出来了。
“什么时归?”
“嗯?”安副局瞪大了一双老眼。
聂徐川双脚并拢敬了个标准的礼,声音洪亮清晰:“群众时归帮助警方抓捕了嫌疑人时升泰后便自行离开了,我也不清楚他如今的行踪。如果组织需要的话,我立刻发协查通报,找到热心群众时归。”
安副局想到这人不要脸,但显然没想到会如此不要脸,听到这番冠冕堂换义正严辞的宣言后,竟然被这种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精神给震慑了几秒,随后才反应过来冲着聂徐川中气十足地发泄着这些天积攒的所有怒气——“滚!!!”
第49章 谈心
江水奔涌而下, 预示着一场夏末秋初的汛。
聂徐川脚步轻快,走到家门口时却又忍不住放慢,心里漫起阵阵而来的紧张,时归会在家等他吗?
虽然这个答案已经无比确定了, 可当手掌触即冰凉的门把手的一瞬间, 那种凉意却像是从指尖冻上了心头。
他会在的。
聂徐川不免宽慰自己。
万一呢?时归会不会还有他自己的考量, 再一次不告而别?
他握上把手的指尖紧了紧, 掏出钥匙的手也迟疑了几分。
这几个月以来, 他甚至有点不敢回这个属于他和时归共同的家,面对一屋子的痕迹,没有任何动静的冷锅冷灶, 还有灯光暗淡的客厅。
如果时归走了,那他就再找一遍。
聂徐川在在心里暗暗下定, 将钥匙插进锁孔,还没来得及转动, 门忽然被打开了, 时归穿着聂徐川之前为他准备好的家居服立在那儿, 手里还拿着一柄勺子。
之前的危机时刻掩盖了太多他们之间没有解决的问题,此时的四目相对,竟然生出了几分尴尬。
“我听到门有响动……”时归解释道, 声音轻轻的。
聂徐川也瞬间挪开了目光:“嗯嗯, 好。”
就这样静默了两秒钟, 时归率先让出一道缝隙, “快进来吧。”
聂徐川点头进了门, 原来的房间已经焕然一新。
餐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玻璃在夕阳下泛着橘红的暗光。投影仪的幕布被卷起,一旁的唱片机里播放着悠扬的小提琴曲。
吧台上残留的酒渍也被擦干净, 取而代之的是时归刚炒好的蔬菜,新鲜的藕片经过翻炒泛着羊脂玉般的光泽,搭配上泡发的木耳和清脆的荷兰豆,飘散着阵阵热气。还有一盘凉拌紫甘蓝,时归没有什么厨房经验,蓝紫色的汁液流出来,卖相不太好看。
“我新学的,一会你要尝尝看吗?”时归眼里有些期待,手里的勺子也微微晃动着。
“厨房里的是什么?”聂徐川指了指灶台上还炖着的小锅,时归惊呼一声,赶忙推了门进去,还好没有糊味。
门一开,一股红酒的香味扑面而来,聂徐川走上前看了一眼,是红酒炖牛肉,一旁摆着的正是他从他爸那顺来的那瓶罗曼尼康帝,每年大概只产出五千瓶左右。
臭小子还挺识货,聂徐川晃了晃那瓶酒,只剩个瓶底了。
“我随便拿的,看这个摆在里面,应该是不常喝的。”时归解释道,“菜谱上没说要用什么红酒,所以……”
聂徐川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小幽灵回来后竟然变得有些谨小慎微,心里有些不舒服,对时升泰那个老家伙的恨又多了几分。
“你随便用,这是我们家,用什么都行。”聂徐川找来红酒杯,把最后一点瓶底酒倒出来,“尝尝?”
时归伸着脑袋抿了一口,“好香,但好难喝。”
聂徐川失笑,把最后一口饮尽,红酒香气馥郁,口感丝滑醇厚,心里暗暗赞叹了一句,聂老头这三十万还是花得值。
菜上桌了,两人在吧台边并肩坐着,谁也没先动筷。
唱片机仍然悠悠转着,如果不是气氛不对,再来两根蜡烛都可以当烛光晚餐了。
“时归……”聂徐川嗓子里像堵着点什么,咳嗽了两声才接着开口,“时归,欢迎你回家。”
“我好像犯错了。”时归低着头,眼底是一种名为愧疚的东西。
“在这里我接触了很多人,看了很多电影,回去以后,我也在学习。我知道我和别人好像不大一样,他们在笑的时候我没有笑,他们想哭的时候我也不想哭。我大抵是有点问题的。”
时归把手搭在吧台上,瓷砖上铺好了羊毛织制的餐布,炖菜的烫感从盘底蔓延而来。
“来了南川以后,我感觉好像我又没有那么不合群,你、欧阳、猴子还有黎姐、小孙,你们不开心的时候,我的心就好像是蒙上一层布一样透不了气,你教我查案,冰冷的尸体好像也能让我有所动容,一切都好像不一样了。”
“到了北原后,我一直心情郁郁,如果把我的感官放大十倍,就是正常人的感受,那你在我走后,一定比我感受到的难过还要多。”
“聂徐川,对不起,我明白得太迟了。”时归抬眼看他,手里蹂躏着餐布被揪起的一个角,“对不起。”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落到聂徐川宽阔的怀抱里,“不要说对不起。”
在这段情绪逐渐恢复的日子里,时归仍然遭受着时升泰如机器一般的对待,新生的感官仿若又被置入了满是噪音的屋子里折磨,日复一日。
时归就那样孤独地承受着一切,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小心翼翼地在半夜里思考那些被唤醒的情绪,回想着在南川一切的眼泪与欢笑。
然后,明白了聂徐川的偏爱。
那件淡淡洗衣液香气的外套就压在他的枕头下,靠着这一点香甜,支撑他在黑暗中踽踽独行着调查。
浅浅的吻落在时归的头发上,红透了的耳尖,沁了汗的鼻头,最后落在他红润的嘴唇上,辗转良久,急促的呼吸交织在一起,舌尖纠缠不清。
这个吻,也是聂徐川的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