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诊室大门敞开，在几个人影挪动的间隙，萧止迩瞥见了一个分外熟悉的人。
萧止迩睁大了眼。
远远的，许择的指尖在键盘上敲击几下，他偏头嘱咐了患者几句，在等下一个患者进来的时候，他习惯性地往外看了一眼。
说来也奇怪，在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厅里，许择的视线漫不经心地从数不清的患者及其家属和来往医护人员身上滑过，却准确地停在了萧止迩身上。
许择松松搭在鼠标上的手指一颤，他的唇角刚要勾出一抹笑来，却突然意识到按照萧止迩的性格，他就算是要回答自己下午的问题，也不可能会找到医院里来。
一定是又出什么事了。
许择盯着萧止迩看了几秒，目光像是扫描一样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见萧止迩的动作没有明显的僵硬和不自然的感觉，他刚提起来的心才慢慢咽回了肚子里。
看来是萧哥的倒霉学生们又出事了。
许择淡定地想，他冲着萧止迩打了个手势，示意等忙完了再联系他，随即伸手接过患者递过来的医保卡塞进医保卡读卡器里，收回视线的那一瞬，许择却瞥见了一个让他避之若浼的人。
如果说萧止迩的出现是许择今晚忙碌的工作中闯入的一点亮色，那突然出现在萧止迩身边的男人就显得格外碍眼。
迟御泽。
许择咬了咬牙，他不动声色地与迟御泽对视一眼，随即收回视线，调整了一下情绪后转头去听身边病人的话。
青年医生眉眼俊秀，低头耐心侧耳倾听的时候，银亮的眼镜链轻盈垂落，随着他的动作晃呀晃，但比眼镜链更吸引人视线的，却是许择专注工作时的那种与专业性一同出现的冷感。
或许是那身白大褂带来的buff，许择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冷淡又温和的独特气质，格外吸引萧止迩的注意力。
萧止迩的唇角不由得浮起一丝浅浅的笑来。
“萧哥，是看到认识的人了吗？”
迟御泽与许择对视一眼，他的喉管里滚出浅浅的气声，回身像是不经意般来到萧止迩身边，挡住了萧止迩投向许择的视线。
萧止迩抬眸，他盯着迟御泽看了几秒，突然眯了眯眼。
第35章
萧止迩声音淡淡, 他像是漫不经心地随口笑道：“你有一点奇怪。”
迟御泽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他像是没听出萧止迩话里的试探一样，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两步：“萧哥怎么这么说？”
萧止迩跟着他的脚步往输液室走：“我之前倒是不知道你认识许择。”
他的话轻飘飘地落下来, 却让迟御泽脚下步伐的节奏一乱，他脸上笑意微僵：“许择？”
萧止迩抬眸跟迟御泽对视一眼, 他笑笑：“我刚才见你看见许择的表情不大对劲, 还以为你跟许择是旧相识。”
迟御泽脸上的笑容放松了些，他垂眸看着萧止迩温声道：“怎么可能，我在医学院没待多久就转了院系, 后几届进来的学生我都不认识。”
萧止迩眸光微动, 他抬手伸出一根手指点在迟御泽肩头：“这样吗？那还真是巧了。”
迟御泽顺着萧止迩手指的力道向后退了两步, 萧止迩侧身从他让开的缝隙里挤进了输液室。
迟御泽站在原地停留了几秒, 他皱着眉头往急诊室的方向看了一眼，正要进门时却动作一僵。
萧止迩之前……有没有告诉他许择是他的学弟来着？
那边迟御泽独自懊恼，萧止迩却已经笑吟吟地伸手去敲迟缱的脑袋了。
迟缱一头橘色的半长发乱糟糟地垂在脑后，他顶着一头乱毛抬头看萧止迩，眼神朦胧, 眼眶里还含着一丝水光。
萧止迩失笑：“听说你不舒服啊……”
他拖长了话音, 萧止迩上下打量着迟缱，目光在他手背上的输液针上停顿了一瞬, 才继续开口：“不过我看着你倒是挺正常的，都睡着了？”
迟缱被自家哥哥以生病要好好休息为由没收了手机，他正闲得要长蘑菇，萧止迩就主动送上门来了。
他潇洒一甩自己满头橘色的毛：“一点小问题, 不足挂齿！萧哥你怎么在这儿啊？你是哪里不舒服？”
萧止迩见迟缱这副生龙活虎的样子就放下心来，他没忍住抬手薅了一把迟缱的头发：“我没有不舒服，陪学生来的。你这头发……出门的时候就不整理一下吗？”
迟缱一脸一言难尽地摆摆手：“是我不想吗？我一说难受, 我妈就急得火急火燎的，当场就把迟御泽从被窝里挖出来，让他带我上医院，我能换这么一身正常衣服出来就不错了。”
迟缱随手搓了搓自己的头发，勉强把他们拢成一束，他接过萧止迩递过去的皮筋自己扎了个小啾啾，随即才抬头看着萧止迩笑。
萧止迩看他那副傻样，也是忍不住笑，他像是逗宠物一样拍拍迟缱的脑袋：“还生着病呢，你乐什么？”
迟缱眨眨眼，他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看着萧止迩笑得一脸单蠢：“对哦，但是一跟你对视我就想笑。”
萧止迩沉默两秒，默默垂眼看他：“不瞒你说，我也是。”
两个人对视几秒钟，双双笑出声来。
“你还笑呢，敢不敢告诉萧哥你是为什么不舒服？”
正在两人笑闹间，迟御泽在萧止迩身边坐下，他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修长手臂放松搭在萧止迩背后的靠背上，看着迟缱挑了挑眉。
萧止迩挺直了脊背，不着痕迹地拉开与迟御泽的距离，他闻言当即冲着迟缱一勾唇：“看来咱们迟二少的这个不舒服，有点说法啊？”
迟缱脸一黑，他恶狠狠地瞪着迟御泽，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迟御泽，你不说话，没人会把你当哑巴！”
迟御泽向来以招惹迟缱炸毛为乐，他没有一点儿被迟缱吓住的意思，反倒是饶有兴致地勾唇：“那可不行，我可不想因为你小子而跟萧哥说谎。”
迟缱冷笑：“你撒的谎还少吗？”
哟，还有意外惊喜。
萧止迩脸上的笑容浅了一瞬，他微微侧身，用一种恰到好处的疑惑眼神看了迟御泽一眼，只是这么一瞬间，迟御泽就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似乎都要凉透了。
萧止迩最恨别人骗他，迟御泽曾经追在萧止迩身后许多年，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要更清楚。
迟御泽吸了一口气，他努力压下自己心底的怒意，看着萧止迩的眼神里却透出了一点隐隐的焦躁：“别听这小子胡说，他就是怕你笑话他，才要把话题引到我身上的。”
迟缱也反应过来，他脱口而出的这一句话怕是要让迟御泽给自己多记一笔了。
青年人满脸尴尬，他抬手抓住萧止迩的手腕，萧止迩却是低低地吸了口气。
迟缱吓得立马松开了手，萧止迩抬手护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看着迟缱笑得眉眼弯弯：“没事，不用担心。”
萧止迩淡定起身，伸手在迟缱脑袋上拍了两下：“我学生还在那边呢，就不多陪你了，我们下次有空再聚。”
迟缱乖巧应声，他下意识看了自家哥哥一眼，就对上了迟御泽堪称阴沉的视线。
萧止迩敏锐地察觉到了迟缱的僵硬，他都不用询问，直接转头去看迟御泽，迟御泽何其敏感，他立马抬头看向萧止迩，浅浅微笑：“萧哥？”
萧止迩其实并不太情愿与迟御泽长时间相处，毕竟当初的那点儿亲近感早就在迟御泽毫不负责任的离开中消磨殆尽，纷乱的流言让萧止迩实在是难以对迟御泽有好脸色。
但是……
他轻轻叹了口气，迟御泽显然并不觉得抱歉。
萧止迩盯着迟御泽看了几秒，他唇角一如既往地含着笑，眼神却平静无波：“迟缱还是要好好休息，迟总不如跟我出去聊聊？”
迟御泽一愣，他没想到萧止迩会主动邀请自己出去谈话，等回过神来后他立马起身：“都听萧哥的。”
“萧哥你……”
迟缱有点担忧地看了迟御泽一眼，他抓住萧止迩的衣摆，声音轻轻。
萧止迩安抚地拍拍迟缱的手背，对着迟御泽做了个“请”的动作。
迟御泽没有跟他客气，高大的男人微微颔首，率先迈步离去。
深夜的韶城医院虽然依旧免不了来往病人的嘈杂喧闹声，但与白天相比，总能找到一点安静的地方。
就比如住院楼后的那一片银杏林。
树林外的路灯会坠下朦胧的暖色光芒，远远的，光点洒落也能隐约照亮长椅上的青年。
萧止迩觉得自己的胃里又有些不舒服，他抬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胃部，偏转了一下身形，使自己不要露出异样的神色来。
他看着迟御泽拧眉：“迟总，我以为我表现得已经很明显了，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牵扯。”
迟御泽的眼底迅速流淌过一丝锐利的光，他掩饰得极好，望着萧止迩的视线依旧像是当年那个坦率又热情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