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难怪。
  顾惊山笑了笑,霎时不意外他千里迢迢来江城的原因了。
  “早上秦岩就给我打电话让我把裴予安拉走,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你在他会更听话些。”
  裴予安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就是顾惊山顶着那张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叶非白也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毛病,好在这毛病对他而言利大于弊,不失为一种制服手段。
  叶非白短短几句讲明了来因,又道:“秦岩的酒馆也开业一年了,正好你能去看看。”
  顾惊山挑了下眉,没继续探讨他后加的这句话所存在的意义,通情达理地让小杨转道去了暮色。
  叶非白领着顾惊山从后门进,轻车熟路地绕到最里面的卡座。
  这一片是秦岩专门隔出来的位置,只给自己关系最好的人备着,周边用一个大屏风隔着。
  里面的人能从缝隙窥探到点外面的动静,外面的人却不能窥探到里面一丝一毫的动作。
  江城闻名遐迩的暮色酒馆很是热闹,顾惊山打眼看去所有位置几乎都坐满了。
  顾惊山在秦岩对面坐下,“今天生意不错。”
  “哎,别提了,我之前搞了一个包店活动,把包场特权随机送给幸运客户。”秦岩吐槽道:“我本来想着包场的人应该不会傻到来我这地儿寻欢作乐的,谁能想今天还真被我遇上了。”
  秦岩也就是图个乐子,送了十一个月了,也就这个月才把空话落到了实地。
  “不过这群人还算好,都挺守规矩的,就是打扮得有些过头了。”秦岩挠了挠脑袋不解道。
  “哗啦…”不知谁的酒杯掉了,炸开一地的玻璃。
  顾惊山循着外面的丁点声响看去,不看不打紧,一看就定住了视线。
  秦岩:“怎么了,你认识啊?”
  顾惊山收回视线,淡淡道:“不认识。”
  他掸了下衣服,朝墙边的酒柜走去,把瓶塞打开轻嗅了一下酒的芬香,问道:“不介意我直接用吧。”
  秦岩摇了摇头,左看看自成结界的叶非白和裴予安,右看看玩上酒的顾惊山,最后仰天长望。
  秦岩这里备得都是顶好的酒,酒香甘冽,醇厚。
  顾惊山抽出了几瓶浅尝,挑了最合他心意的几瓶。
  发散的思维随着酒水的混合凝聚,不多时一杯全新的酒出现在了桌面。
  通身红的酒散落着冰块,冰透寒凉的气息氤氲了顾惊山的指尖。
  顾惊山叫来领班,把他手里的单子拿过来,指着桌上的布局板,道:“把这杯换过去。”
  他站在吧台后,单方面地注视着这杯酒畅通无阻地穿过人群,放到江边唯二的两人面前。
  麦色的掌托举,红得滴血的酒杯远没有牵张的肌肉来得惹眼。
  同龄人的圈子大多热闹,让人真情流露。
  在外端着的那些故作成熟在熟悉的人面前褪去,露出更为柔软和天真的一面。
  顾惊山慢条斯理地把手放到水流下冲刷,心想道:
  有十八岁了吗?
  第11章
  秦岩不满地嚎了一嗓子,声音不大,正好能让无视他的三人听得一清二楚。
  “喂!你们到底来这里干嘛的?!”
  裴予安瞥了眼面无表情的叶非白,嘴硬道:“……喝酒。”
  秦岩闭着眼缓缓扯出一抹笑,来一上午了都没见你喝一口。
  叶非白淡声道:“来抓人。”
  顾惊山头也不抬道:“来陪他抓人。”
  秦岩:“……”真服了。
  被他这一打岔裴予安顿时有些面红耳赤,也不和叶非白争论了。两人约定暂时存条,等晚上再说。
  现下四人慢悠悠地喝着秦岩最为推崇的特调,微醺的意头上来了,叶非白一把捞起真醉了的裴予安道:“先走了。”
  “……”秦岩沉默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狗情侣能不能别把我当工具人。”
  秦岩没喝醉现在却恨不得自己醉了。
  他对沉默的顾惊山道:“我醉了,先睡了。”
  说完秦岩稳稳当当地上了楼,撂下了顾惊山一个人在卡座。
  摇晃的酒杯折射出的光打在顾惊山的眼畔,把他本就浓密的睫羽映射成了一条灰黑色的线。
  过了不知多久,顾惊山把杯子放下。起身离座,脚步沉稳有力,一如他这个人。
  穿着西装男人在这一众花蝴蝶的衬托下格外惹眼,直把这里映衬做了秀场。
  大半的原因都要归因于他的脸和气质。
  当然,那头顺滑光亮的黑色长发也算。
  角落的艺术家摸了把自己头顶的小揪揪,郁闷道:“这发质要比我好多了,这么长得是留了多少年?”
  紧闭的百叶窗挡住了太阳,却没有挡住外边的人向内爬的视线。
  透过没人在意的玻璃,依偎在男友怀里的女孩,和油头粉面的小生一一映入眼帘。
  许南禾一直盯着泛着金光的湖,耳边的话停不知停了多久,他慢半拍地扭头,“怎么突然不说话?”
  段崇明收回视线,脸上看不出什么异常,他笑了下:“没,突然忘了我要说什么了。”
  许南禾“嗯”了一声,没多在意。
  段崇明抿了抿唇,继续道:“刚子和黑子生了好几只小猫……”
  那个人怎么会在这儿。
  “刚子最近食欲不太好,也走不大动路,医生说可能也就最后半年能活了。”
  是别人把他叫来的还是他自己想来的?
  “它还是喜欢和奥利奥打架,奥利奥每次都让着它。”
  还好这里是清吧。
  “清吧好……好适合聊天。”
  段崇明顿了一下,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连忙刹住车僵硬地转了个弯。
  他抬眸看了一眼许南禾,从他略显空洞的眼神里松了口气。
  还好没仔细听。
  纵然眼前已没了那抹身影,被扰乱的心却怎么也回不去。
  暮色酒馆边上的湖泊很大,柳树也很多。浮光跃金的景让段崇明少有的平静下来,人一静下来脑海里压制的思绪就会发散。
  散了场,离了地,心却没带走。
  “暮色酒馆你知道吧,从酒保到酒都很可人。”
  “哈,怎么会,都是成年人了,左不过是个你情我愿罢了。”
  不知道哪年哪月听到的话翻了个身,把身上的灰抖一抖又来秀了下存在感。
  “王叔,停车。”
  黑车停在路边,半陷的轮胎恢复几分,车身短暂晃了一下,一切都发生地悄无声息。
  玻璃门开了又开,纸袋从空扁变得鼓囊。
  江边的座位是秦岩特意留出来的清净地,平日这里会有不少人。
  但今天包场的酒馆成了名利场的中心,让所有人趋之如骛,江边的卡座只剩下孤独和驱逐。
  段崇明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
  天和景都离那人很远,手指轻点着喝到一半的酒,清脆的碰撞声简单到只剩下单调的频率。
  段崇明耳朵动了动,把音调相同的每一道敲击收进耳蜗。
  “什么东西落下了吗。”
  从背后投注的视线像一根绵软的针扎在顾惊山的挺直的脊背,他打断沉默率先开口道。
  段崇明没应声,走到他对面坐下,随手把纸袋放到了地上,目光落到冰块化了一半的杯子上,“这杯是你调的。”
  他的语气相当笃定,与其说是问不如是在替顾惊山回答。
  “嗯。”
  顾惊山向后一靠,把手收回来搁在膝盖上。
  双腿交叠,坐姿松弛,没有一点被抓包的窘然,问道:“怎么样。”
  他顺着话茬接了下去,聊天的动作神态语气都太过自然从容,仿佛他们是相识了好久的朋友而不是只有一面之缘的……
  “……还不错。”
  段崇明默了一会儿诚实道。
  段崇明很清楚暮色的酒在什么水平,今天喝的这杯算得上是他今年的年度最佳了。
  唯一奇怪的点是,对方这场不清不楚的靠近。
  段崇明低头,沉默地盯着那纸袋里的红色。
  气氛莫名安静下来,不凝滞,只以缓慢的速度在周围绕圈。
  几个呼吸过去段崇明才弯身把纸袋提到了桌面,目光平直:“钱给你。”
  银货两讫。
  虽然没有明说,但少年却把这四个字展示的淋漓尽致。
  顾惊山眼尾微扬,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没出声。
  “上次……”对面的人顿了片刻,“上次冒犯了,抱歉。”
  顾惊山眨了下眼,眼底荡开一圈笑意,很是宽宏大量道:“没关系。”
  他看着少年别扭的脸又道:“你上次不是给我钱了吗。”
  此话一出段崇明眼眸怔了一瞬。
  顾惊山若无所觉地向后一靠,不慌不忙道:“银货两讫,做我们这行的一直记着这个道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