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她站在桌前沉吟许久,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下三个大字:内务府。
  内务府势力庞大,其中人员大多出自八旗子弟,贪婪无比,专横跋扈,是人人都得捧着,且最能敛财的地方,可以说是八旗子弟的养老院。
  若是一刀切,万一切到了大动脉,怕是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只能从边缘化开始往里慢慢切,所以。。。
  她又在纸上写下:人数饱和,人员冗余,需做裁撤。
  先帝在时,后宫嫔妃众多,年轻的,年长的,个个一堆伺候丫鬟婆子太监,但如今除了被接出宫的,例如被老五老九接回去的宜太妃,被老八接回去的惠太妃等,其他全都挤在一块儿住着。
  自己睡都嫌挤的慌,更别提那些跟着她们的太监宫女们,这些日子,听说那儿热闹的很,天天争吵声不断,只不过碍于她们无子无女,只能靠新皇养老,故而不敢闹到安然面前。
  既然人多的都住不下了,那就全送出宫去好了,宫女中,愿意嫁人的就嫁人,不愿嫁人的,那就找个差事,太监也是如此。
  安然想到这里,忽然有些后悔没留胤禛在这儿,一旦牵扯到外头的事,她便如同睁眼瞎一般,什么也不知道不清楚了。
  还是得去寻胤禛。
  养心殿内,胤禛正在批阅奏折,小李公公在外头探头探脑,御案旁的苏培盛见了,轻手轻脚地出去,用拂尘甩了他脑袋一下,训斥道:“殿前鬼鬼祟祟做什么?”
  小李公公摸了摸脑袋,说起来,他比苏培盛也就小了七八岁而已,但因着把苏培盛当干爹,故而在苏培盛面前,一直都不太稳重,只见他笑道:
  “皇贵妃娘娘派人过来说她炖了素汤,想问问皇上是否有空尝尝。”
  事关皇贵妃,苏培盛向来不敢大意,连忙进了养心殿,轻声道:“皇贵妃娘娘说她炖了一盅素汤,想问皇上您是否有空尝尝。”
  胤禛从奏折中抬头,捏了捏眉心道:“汤送来了吗?谁送的?”
  苏培盛愣了一下,想起方才外头似乎没人站着,便道:“想来皇贵妃娘娘是怕皇上您暂时没空,故而先派人过来问问。”
  胤禛便道:“那就叫她送来吧。”
  得了准信,安然便带着一盅汤进了养心殿,胤禛见她就笑:“怎么,有事找我?”
  “嗯呢,大事,不过,再大的事,也先喝口汤吧,天儿冷,凉了就不好喝了。”
  胤禛便放下手里的毛笔,坐到桌前,搓了搓手道:“过几日过年,就要封笔了,能休息一段时间了,等来年开春,咱们搬到圆明园去住。”
  汤是萝卜竹笋汤,鲜的很,胤禛连着喝了好几碗,夸道:“你的手艺还是这般好。”
  安然也跟着喝了一碗,问:“开春就住圆明园了?住到什么时候?”
  胤禛想了想,才道:“住到明年入冬吧,紫禁城太闷,我不喜欢住,到时候你叫弘晖他们带着孩子一起住进去,留个院子给嘎鲁玳,一家子热热闹闹的住着才像个家不是?”
  也行,反正圆明园大的很,几个孩子住的绰绰有余,只是她今日来,不是为了这事,见胤禛吃完了,叫人进来收拾了桌子,这才道:
  “有件事,想同爷商量商量。”
  她将后宫人员饱和的事情说了一遍,又说了自己的想法:“我是想着,那些太妃们身边,一众的太监宫女挤在一块儿住着,平时又没什么大事,这人一闲下来,就容易生乱,倒不如将她们送出宫,想嫁人的嫁人,想学点手艺的,学点手艺,倒比在这宫里蹉跎岁月的好。”
  “你考虑的不错。”胤禛点头:“我最近也在愁,你大概不知道,这八旗子弟中,落寞的家族有很多,有些人家穷的叫间屋子都没有,更别说娶媳妇了,整日里招猫逗狗,无所事事,又不事生产,皇阿玛在时,也曾头疼过这事,只是一直治标不治本,如今到我手里,竟也想不出一劳永逸的办法来。”
  闲汉太多,也易出事,大清又不是强制征兵,这些没什么志向的八旗子弟,只想着靠皇室养着,其他什么也不干。
  安然道:“这般闲着,也不是个事儿,四爷容我回去想想,或许能找点事儿给这些人干。”
  这事暂且不提,安然又把话题扯回后宫,道:“太妃们在一处挤着住,终归不是个事儿,方才四爷倒是提醒了我,先帝的畅春园不是还空着吗,不如收拾出几个大院子,叫太妃们住进去,没事打打牌,散散步,听听戏,放放风筝,肯定比在宫里更自在些。”
  “那这事儿就交给你去办。”胤禛从桌子底下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里是一枚玉牌,他将其塞进安然手里,笑道:“持此这枚玉牌者,可随意进出宫门。”
  安然摩挲了一阵,触手生温,玩笑道:“我也能吗?”
  胤禛扬唇,语气肯定:“当然,只是你千万记得,要在宫门落钥前回来,不然我会担心。”
  安然不由愣住。
  第341章
  气糊涂了
  直到晚上回到翊坤宫,安然手里都紧紧握着那枚玉牌,茯苓白芷端了热水进来要伺候她洗漱时,见安然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颇有些担心地问道:“主子,您怎么了?”
  安然回过神来,将玉牌放到自己枕头旁的盒子里,摇头道:“没事,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她洗漱完,却没有睡下,而是来到了书房,胤禛说的没错,她们年纪不小了,时间就显得弥足珍贵起来,国家想要更好的发展,经济是一切的基础,六娘的船队虽要出海,但一趟下来,长则三年,短则一年,且海上风险太多,不能完全依靠这一条线。
  书房里的灯亮了一宿,第二天安然起来的时候还很是迷糊,依旧是最后一个到的,一脸困倦的样子叫太后越看越生气,她训斥道:“听说皇贵妃昨儿又在养心殿待了一天?皇帝还在守孝,你却为了争宠,一而再再而三地不知收敛,来人,将皇贵妃请去哀家的佛堂跪着,在神佛面前好好忏悔几日。”
  这显然是把昨日在胤禛身上收到的气全都撒在了安然身上。
  安然顿时从迷糊中清醒过来,茯苓白芷已经被旁的婆子辖制住,又有两个婆子伸手来拽她,她眼中冷光一闪,拍了一下桌子,斥道:“放肆!本宫也敢拉拉扯扯,瞎了你们的狗眼不成?”
  她看向太后道:“太后娘娘见谅,臣妾初掌宫闱,许多事情需要多多问询皇上,故而才在养心殿待了许久,您也知道,皇上最是仁厚孝顺,克己复礼,旁人都还没说什么,您是他亲娘,可不能主动往他身上泼脏水不是?”
  她又想起太后在先皇葬礼上说的话,不管是故意表示谦虚还是心有恶意,只要说出去,那胤禛的局面便更艰难几分,心中便颇为不耐起来,见面前这两个婆子一脸忐忑的看向太后,安然道:
  “滚出去待着,要是不想要宫里的差事,本宫自会给你们安排一个叫你们满意的地方。”
  两个婆子被吓得后退两步,她们在宫里待了大半辈子,无儿无女的,出去了可怎么好?
  谨妃看了看安然,又看了看气的面色涨红的太后,眼睛一转,火上焦油道:“皇贵妃姐姐,不是臣妾说您,先帝以孝治天下,最讲究母慈子孝,太后乃皇上亲母,您手里有宫权是不错,可不能如此以势压人呀,更别提压的是太后娘娘了,臣妾都跟着不落忍了,况且,妹妹这也是为您好,今儿这事,若说出去,皇上那边,可不好交代呀。”
  “你闭嘴。”安然抬眸瞧了眼谨妃,淡淡道:“本宫和太后说话,哪儿有你插嘴的地方?你这般孝顺太后,怎么,想跟着太后去寿康宫住不成?”
  谨妃下意识就闭上了嘴,寿康宫那地方,偏离养心殿不说,出入进去哪儿有东西六宫方便呀,再说了,谁想伺候婆婆,还是个脾气古怪的婆婆。
  “放肆!”太后运了运气,终究是忍不住,也气的直拍桌子,指着安然道:“你别以为手里有宫权,就敢为所欲为,哀家是太后,是皇帝亲母,你岂敢对本宫不敬?”
  “不敬?”安然坐在椅子上摊手,帕子在空中飞起一个顺滑的弧度,就听她道:“本宫何时借着宫权对太后娘娘不敬了?就说这宫里一应摆件,太后还是德妃娘娘的时候,永和宫可不是这个样子,瞧瞧如今这一屋子的金丝楠木,古董摆件,还有每日烧着的极品红罗炭,这个月就用了上百斤,还有每日不小心摔碎的,用坏的瓷杯茶碗花瓶的,哪一样不是远远超出了皇太后的份例?太后还要臣妾如何孝敬?”
  太后一噎,但心里并不觉得自己有何错处,她早年也是盛宠过的,就算老了,也是有体面的后妃,胤禛能顺利当上皇帝,她这个当额娘的功不可没,她谨小慎微了一辈子,如今儿子是皇帝,难道她还不能享受享受了?
  安然不欲和她们在这里说些没有营养的话,抬起手来,身后的茯苓白芷立即上前搀扶她起来,就听她悠悠道:“太后见谅,臣妾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如果您有什么不满,尽可去寻皇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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