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你懂个屁!这是我们许家的根!”
  许老爷一巴掌拍在许三公子头上,骂道:“老子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倒是跑到我跟前了!你这混小子,谁允许你擅自退亲的?啊?
  你和九娘乃是娘胎里的娃娃亲,你可倒好,趁着老子回京,你磨着你娘退了亲事,叫你宋伯母和九娘受了好一番苦头,若是九娘途中出了什么事,你老子我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宋兄?便是你,万死也不能赎罪知道吗?”
  他越想越气,随便从地上交了根枯枝就“啪啪”地往许三公子身上抽。
  许三公子被打的抱头鼠窜,嚷嚷道:“她缠足了!我早就叫娘和宋伯母说过,九娘不需要缠足,我也不喜欢,可她还是裹了!我不喜欢缠足的姑娘!”
  “混账!这事事关姑娘家的名声,你竟还敢如此理直气壮,看老子不打死你!”
  许三公子也知道自己口不择言,只好躲在地上抱着头任由许老爷抽打。
  许老爷抽断了好几根枯枝,扶着腰累的直喘气,指着许三公子道:“你啊你,她无父亲撑腰,唯有一寡母相依为命,就算你宋伯母不愿意,宋家一府的酸儒书生,又岂会让她们如意?你可知你这一退婚,九娘可就没了活路了!”
  “现在知道了。”许三公子抱着头,蹲在地上,心里也很是后悔,他真不知宋家人是那般的固执死板,只是退婚而已,且他都自毁名声,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了,那宋家还是要将九娘送到庵堂里头。
  九娘才十三岁,他们怎么舍得让她一辈子青灯古佛的?
  原本退了婚,他还挺高兴,他虽和九娘是自小的娃娃亲,但男女有别,两人也不过就小时候见过两次面,长大后都不知道对方长的什么模样,他本也对未来成婚之后的日子有所期待,但无意中从姐姐口中得知,九娘竟然缠了足。
  江南的家族中,裹脚之风盛行,很多男人都喜欢有着一双三寸金莲,走起路来弱柳扶风的美人,可他许三恰恰不在此列,甚至觉得恶心。
  概因他幼年调皮,和同伴们玩捉迷藏,无意中躲进一间厢房,厢房内,同伴七岁的姐姐和母亲正不知在做什么,那时候许三也才三岁,不知男女有别,只想和同伴玩,故而只躲着不出声,冒出个脑袋来瞧。
  却见那姐姐坐在床边脱了鞋,一边哭一边将脚放在母亲身上,那母亲道:“别怪娘狠心,只有这样,你才能嫁到个好人家,以后做个富贵的少奶奶。”
  那母亲将姐姐的脚握在手里,只余下一个大脚趾,其余四个脚趾忽然用力往脚心掰去。
  “唔!”
  姐姐吃痛,额头上的汗如水一般,那母亲身后的两个大丫鬟当即上前按住姐姐,还往她嘴里塞了一块软木。
  “忍着点儿,你年纪有些大了,受的苦会更多些。”那母亲道,手上的力道丝毫不减。
  忽然,许三只听“咔嚓”一声在耳边响起,就见那姐姐原本正常的四个脚趾忽然以一种诡异的角度蜷缩在脚心,看上去让人头皮发麻。
  “成了!”母亲大喜,似乎并未发现自己的女儿已经晕了过去。
  第376章
  幼时阴影
  屋里的人全都沉浸在喜悦当中,没有人发现那姐姐已经晕了过去,只有许三,他看了眼姐姐血色全无的脸,又看了眼她诡异蜷缩的脚,小小的心灵受到了剧烈冲击,以至于他回到家就连做了半个月的噩梦。
  那噩梦中,他似乎成了那个姐姐,被母亲压着掰脚,“咔嚓”“咔嚓”的骨裂声响彻整个噩梦,足足叫他也跟着发烧烧了大半个月。
  自此以后,他对于缠足女子总有一种心颤之感,好在他许家世代行医,便是女子也从小跟着各自的师父走南闯北做游医,故而都没有缠足。
  他知道自己和宋九娘定了娃娃亲,在宋九娘五六岁时,就央求母亲去宋家隐晦提及九娘不用缠足,可没想到,最后并未得偿所愿。
  他不想要缠足的女子,无关喜欢厌恶,只是看到她们,耳边就会响起缠绕了他十几年的“咔嚓咔嚓”的骨裂声,九娘就算嫁过来也不会幸福,所以他这才求着母亲去退了婚。
  只是没想到。。。。
  想到宋九娘柔弱的样子,许三心中暗叹,唉!这可如何是好?
  “你啊!”
  许老爷恨铁不成钢地戳一下许三的脑袋,但婚退都退了,江南那边闹的沸沸扬扬,都说宋家女贞烈,被人退了婚后直接要削发为尼,青灯古佛一辈子。
  可九娘还这般小,若是他自己的女儿,谁敢压着去当劳什子尼姑,他能拿刀和那人拼命,偏偏九娘年幼丧父,又无兄弟,就缺这么个为她撑腰之人。
  许三缩了缩脖子,瞄了眼那干涸的泉眼,转移话题道:“爹,这泉眼既然已经干涸了,那我们以后是不是不用再来回往这庄子上跑了?”
  许老爷又叹了口气,回身却见到了胤禛和安然。
  被抓住偷听,安然有些心虚,她本不该这般无礼,只是心里不知为何,对这处庄子有些难言的渴望,让她有些不由自主地想要了解更多。
  她尴尬道:“对不住,不是我们有意偷听,只是我们对这处庄子实在好奇,方才见许老爷和许三公子神色匆匆,便。。。”
  “没事,也不是什么族中隐秘。”许老爷并不在意,挥手示意他们在一旁的石桌前坐下,叫人上了一壶茶来,目露回忆道:
  “这泉眼,其实就是个普通的泉眼,但却是我们许家的救命恩人,当年,我家祖先因灾年和战乱往京城逃亡,即使一路上节省吃喝,也还是没有坚持到京城,最后的路程,无食无水,全靠我家祖先的意志,才勉强到达这里。
  我家祖先到了这儿以后,实在坚持不住,一头就往地上栽去,谁知天无绝人之路,这一栽,倒叫他栽出这么个泉眼来,泉眼甘冽清甜,宛如天上仙水一般,我家祖先一口接着一口,那泉眼底下的水似乎也无穷无尽,我家祖先喝了个肚饱儿,这才叫他活了过来,创下如今许家这般基业。”
  不过后来,因着京城局势越发混乱,他的祖先便带着家人和产业又搬到了江南,只余这么个庄子,一代又一代地传了下来。
  倒没想到,这处庄子还有这般的来历,胤禛淡声道:“许是你家祖先的毅力感动了满天神佛,这才降下这般救命的泉水。”
  许老爷显然也对自家祖先很是敬佩,闻言便笑:“是,我家祖先确实有过人的毅力,才能靠一己之力支起许家门庭。
  唉,只可惜,这与我家祖先颇为有缘的泉眼,如今已经干涸了,其实也早有征兆,早在我爷爷那一辈,水位就每年都在下降,能坚持到现在也是很不容易了,许是泉眼底下的水脉变道了吧。”
  安然好奇地看了眼那泉眼,问道:“许老爷,我能看一眼那泉眼吗?”
  许老爷大方道:“当然可以,夫人请便。”
  泉眼的周围被砖头围了起来,像是一口小井,安然越走越近,总觉得有一股吸力在拉扯着她。
  “怎么了?”
  胤禛似有所感,起身疾走几步拉住了安然,安然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恍惚出神了。
  “要不我们走吧。”他提议道。
  安然摇摇头道:“没事,我没觉得如何。。。”
  她声音一顿,身体忽然轻了几分,原本一直沉寂在她身体当中的空间竟忽然消失不见了。
  安然不自觉捂住了心口,她并不如何依赖空间,可这突然消失不见,倒叫她有些心慌。
  “爹!爹!”
  耳边传来许三公子的大叫,许老爷皱眉道:“十五六的人了,怎么还这般毛毛躁躁的?”
  “咕嘟。”
  “咕嘟咕嘟。。。”
  许老爷耳朵动了动,忽然站起来走到了泉眼边上,就听原本干涸的泉眼又发出几声“咕噜咕噜”的声音,虽还没出水,但许老爷眼尖的发现,那泉眼周围原本干裂的泥土,竟然隐隐有些深色了。
  “这。。。”
  许老爷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他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张泛黄的纸条,打开一瞧,上面只有几行字:泉水择主,有缘者得之,许家后辈勿生贪婪之心,否则有抄家灭族之祸,切记切记。
  他看了看纸条,又看了看胤禛和安然,忽然问道:“不知二位买这庄子做什么用?”
  安然乍然失去空间,心里还有些难受,但听许老爷似有松口之意,心中一动,赶紧将那点失落抛之脑后,微微笑道:
  “许老爷有所不知,我略通一些岐黄之术,一直想找个合适的地方种植药材,奈何京城的环境,于许多药材来说,都不太好生长,我也只是抱着试试的想法叫人寻找,倒没想到还真找到了此处。”
  许老爷哈哈大笑,道:“看样子夫人与此处确实十分有缘分,这处庄子确实是个风水宝地,先祖当年能在这儿建庄子,不仅仅是因为这救命的泉眼,也是因为觉得此地十分适合种植药材,倒没想到,几百年之后,竟有同我家先祖一样有眼光的人看上了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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