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沈绥不知道自己女儿为何做这样的事,但他知道女儿不是这样任性之人,再任性也不会说拿自己的命给人陪葬的话。
  靖阳王府的花轿已经走了,现在除了祈祷靖阳王世子得救外,也没别的办法了。
  沈绥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他都没说什么,其他人还能说什么,只能跟着一起走。
  沈绥他们走后,小丫鬟拿来金疮药,银杏小心的帮沈棠掀起胳膊处的嫁衣,给沈棠上药止血。
  伤口不大,但因为出了不少血,看着有些吓人。
  但最吓人的还不是这些伤,而是靖阳王世子能不能醒过来。
  银杏眼泪吧啦的往下掉,“万一靖阳王世子真的有三长两短,姑娘你就……”
  “死定了”三个字在喉咙里滚了几圈,也没能滚出来。
  沈棠轻笑,“他不会死,我也不会死。”
  只是她今儿这份皮肉之苦有的吃了。
  夜里街上宵禁,要靖阳王世子转醒的消息不能第一时间传回府,她就要跪到明天早上了。
  但想到母亲受的那些委屈,被害失踪的大哥,被活埋的二哥,她必须要尽快让父亲相信,二房对他包藏祸心。
  只要能让父亲相信,哪怕只是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这皮肉之苦她就没白受。
  只是沈棠到底娇生惯养长大,没吃过这样的苦头,跪了一会儿就觉得两只膝盖不像自己的了,再加上胳膊上的伤还作疼,更是煎熬。
  沈棠做好了要跪一夜的心理准备,但让她没想到的是,不到午时,父亲就来了,将跪在地上,强撑着才没有摇摇欲坠的她扶起来。
  沈棠眼眶泛红,以为父亲是心疼她,哪怕她犯下这样的错也舍不得她跪,哽咽道,“父亲,我没事……”
  沈绥道,“起来吧,靖阳王世子已经醒了。”
  沈棠,“……???”
  醒……醒了?
  沈棠一脸诧异。
  诧异的沈绥眉头都皱紧了。
  女儿不是笃定靖阳王世子会醒吗?
  怎么人真的醒了,反倒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沈绥不知道沈棠不是诧异靖阳王世子会醒,她诧异的是前世晚上才醒的人,怎么会提前醒,还提前这么多。
  不过这对她是好事一桩,意味着她不用跪了。
  沈棠欣喜之余,有些无语。
  亏得靖阳王府还要迎亲冲喜呢,没冲喜耽误,人醒的更快。
  第8章
  应验
  靖阳王世子转醒过来,他人没事,沈棠花轿前拒嫁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
  不过大家都奇怪沈棠怎么就笃定靖阳王世子不会死,沈绥来也祠堂也是问这事的。
  沈绥问道,“你怎么知道靖阳王世子一定会没事?”
  沈棠望着自己的父亲,一字一顿,“女儿说是母亲托梦告诉女儿的,父亲信吗?”
  托梦?
  沈绥眉头陇紧。
  沈棠点头道,“昨日女儿梦到母亲,母亲和女儿说了不少话,就是母亲告诉女儿,靖阳王世子今日就会醒过来,让我不要替嫁,否则遗祸无穷。”
  “女儿原也将信将疑,不敢拿整个平远侯府去赌,但这是母亲说的事里最微不足道的一件,女儿更怕其它事应验,这才铤而走险拿自己的命去验证。”
  沈绥眉头本就皱紧,这下皱的就更是没边了,“你母亲还说了什么事?”
  沈棠道,“当年大哥在花灯会上丢失,不是意外,也不是舅舅疏忽,是二叔算计的。”
  沈绥神情一变,脱口道,“不可能,你二叔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父亲!”
  沈棠声音很重,带了几分怒气。
  沈棠知道沈绥信任二老爷,听到这事会反应很大,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还是忍不住气愤。
  云袖下手攥的紧紧的,沈棠眼眶泛红道,“父亲信任二叔,觉得自己和二叔手足情深,他不会害你,那我与长姐呢,我们姐妹感情不好吗?”
  “可长姐为了自己,不照样推我这个亲妹妹跳火坑?!”
  沈娢给自己下药,栽赃沈棠的事,就发生在昨天,沈绥想反驳都无从反驳起。
  沈棠擦掉眼泪,道,“父亲不信二叔会害大哥,想来也不会信二房有胆量有本事在父亲眼皮子底下换走才出娘胎的二哥了?”
  “母亲告诉我,大哥还活着,人就在京都,母亲的话,父亲不信,女儿信,女儿一定会把大哥找到的。”
  “女儿不奢望父亲查二叔,只希望父亲能对二叔存一分疑心,一丝防备……”
  “女儿已经没有母亲了,女儿不想再没有父亲了。”
  沈棠含泪说完,捂着受伤的胳膊转身离开。
  只是走了两步后,脚步又停下,但没有回头,“母亲还让我转告父亲一声,你把玉佩落在她坟前了。”
  说完,沈棠头也不回的走了,没看到沈绥脸上的震惊。
  沈棠会知道沈绥昨天去祭拜姜氏的事,就是因为那块玉佩。
  玉佩是姜氏送给沈绥的,他随身佩戴,从不离身,前世丢失后,沈绥找了许久,后来沈棠逛街时在一摊铺上看到,才知道是落在了姜氏坟前,被人捡去卖了。
  沈棠昨天提梦到母亲,就是在为今天做铺垫,她死后重生太过离奇,直接告诉父亲,只怕父亲不会信,还会当她是中邪了,她只能借母亲托梦将这些事告诉父亲知道。
  沈棠后悔死前没有从沈娢嘴里追问出大哥到底是谁,现在只能自己找了。
  这两日,她把沈娢透露出来的关于大哥的那三言两语来回咀嚼,尤其是那句她不会猜到他是谁——
  大哥一定是她认识的人!
  只怕不仅认识,身份还不一般,不然不会连谢归墨都栽他们手里了,大哥还活的好好的,能让坐到那个位置上都轻易除不掉的人,可见一斑了。
  银杏守在祠堂院外,见沈棠忍着膝盖疼出来,银杏心疼坏了,赶紧过来扶沈棠回去上药。
  只是往前走了百余步,那边小跑过来一丫鬟,道,“二姑娘,老夫人让你去松鹤堂一趟。”
  这会儿找她去,用膝盖想也知道是要问她是打哪儿知道靖阳王世子会没事的。
  沈棠道,“扶我去松鹤堂。”
  银杏气不过道,“姑娘都伤成这样了,老夫人就一点都不心疼姑娘吗?”
  “要我去的是二太太,”沈棠道。
  银杏怔住,不解道,“那姑娘还去?”
  沈棠没有说话,脚步往松鹤堂方向,银杏只能扶着她一瘸一拐的走过去。
  屋内,老夫人坐在罗汉榻上,二太太、三太太分别坐在她左右下首。
  沈棠身上还穿着嫁衣,凤冠没戴,因为受伤,又跪了许久,不似往日神采飞扬,更添了几分破碎柔弱之美,叫人打心眼里生出怜惜来。
  见她进去,老夫人有些诧异,“伤成这样,怎么还来祖母这儿?”
  沈棠想说话,却是呲疼一声,缓了会儿才道,“我知道今日拒嫁,让靖阳王府花轿空着回去,任性之举惹恼祖母了,祖母派丫鬟找我来,我不敢不来。”
  老夫人一听这话,就扫了二太太一眼。
  二太太有些坐不住凳子,问沈棠道,“你怎么就确定靖阳王世子不用冲喜也一定会没事?”
  沈棠淡淡道,“梦里,母亲告诉我的。”
  干干脆脆几个字,没差点把二太太活活气死。
  二太太怒气从四肢百骸涌上天灵盖,气到声音发颤,“梦里的事,你也信?!就这样赌上整个平远侯府?!”
  斥责迎面砸来,沈棠脸上覆了一层寒霜,“我信的不是别人,是我自己的母亲!”
  “是即便已经不在世上了,也会想尽一切办法保护我的人!”
  想到被害的郁郁而终的母亲,沈棠眼底藏着刀。
  二太太没想到沈棠竟然如此高声顶撞她,气到浑身颤抖,却又无法驳斥沈棠的话。
  姜氏不疼沈娢,甚至要掐死她,但对沈棠却是疼爱有加,抱在怀里,谁都不许碰一下,连奶娘都不许靠近,亲自喂养,直到撒手人寰。
  老夫人心底动容,道,“你母亲生前最疼你,你听她的也应该。”
  二太太道,“但也该说一声,而不是擅作主张。”
  沈棠嘲讽道,“让我替嫁这事,也没见有人和我商量半句。”
  一句话驳斥的二太太脸像是挨了几巴掌似的难看。
  沈棠不欲多说,她朝老夫人道,“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沈棠想行礼,可膝盖一弯曲,就疼的她倒抽气。
  老夫人都听不过耳了,吩咐红袖道,“快扶二姑娘回去。”
  沈棠身子摇摇欲坠,在红袖和银杏的搀扶下出了门,又出了院门。
  只是下台阶时,她往前一栽。
  “姑娘!”
  第9章
  放过
  沈棠是被抬回清漪苑的。
  等她醒来,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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