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你来干什么?他压着火气问道。
  看你太孤单,来陪陪你。柯岚对他不善的神情不以为意,用大拇指点了点身后的人群,东区可是很好客的,从不流行形只影单。
  白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陈氏兄妹就落座在远处的角落。
  你总不会是想拉拢我去对抗陈笠吧?白严收回目光,将勺子里的食物狠狠塞进了嘴里。
  对抗陈笠?事到如今,还有那个价值吗?柯岚用筷子翻着盘中少得可怜的番茄炒蛋,只要稍微有点眼神就看出来,先生属意的人选,或许是你,或许是我,但绝对不会是我那位好大哥。
  他已经出局了。
  白严啧了一声,那你是来找我下战书?
  你对先生屁股下面的位置感兴趣?出乎他意料的,柯岚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我还以为你是个正经人呢,有仇必报、有冤必伸的那种。
  看着面前青年脸上明晃晃的写着原来你这么现实,察觉到自己又一次被耍的白严顿时再也压不住上涌的火气,右手抓住盘沿就要掀,没成想,这一掀竟然没掀动。
  左手按住白严的手腕,柯岚挑了一块鸡蛋扔进嘴里,咱们三个当中只有一人渴望接下那个位置,可惜既不是你也不是我。想要的得不到,不想要的被赶鸭子上架,你觉得有什么法子能够让三人都得偿所愿?
  无论如何三人都无法得偿所愿吧。白严冷冷的说,难道要一起去死?
  哪里用死那么多?柯岚收回手,拿起了汤碗挡住嘴,死一个就够了。
  死一个就够了。
  青年轻飘飘的一句话令白严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捏着勺子的手指不自觉的收紧,他甚至没有发现自己的瞳孔都在不自然的放大和紧锁。
  谁?他用微微颤抖的声音问道,我?还是
  哈!回答他的是柯岚的笑声,谁会直接告诉要杀的人我要杀你啊,在你心里我是个魔鬼吗?
  再说了,先生希望我们三人和平共处,放下空碗,柯岚漫不经心的抽出纸巾擦了一下嘴,我们当然要和平共处才行啊。
  白严在一刻突然觉得,比起拥有血缘关系的自己,眼前的青年却更像是那个男人的翻版。
  我们之前的协议还作数吗?他低下头看着盘子里残留的食物碎屑。
  白少爷指的哪一个?柯岚懒洋洋的问。
  没有理会对方的故事装傻,白严放在桌子上的右手捏成了拳头,除了团长的事,我可以把我知道的西区情报都告诉你,唯一的条件就是你必、须、确、保那个男人会死。
  举手之劳而已,听上去真是一笔合算的买卖。柯岚单手托腮,眼尾向身后陈笠的位置一扫,但我怎么能确保,这不是一张空头支票呢?
  你不信我。白严冷下了脸。
  这可怨不得我,白大少爷。柯岚微笑,先生杀死了你的母亲,我杀死了你的妻子,在你的心底,肯定是无时无刻的在盼望着我们两个早点死吧?
  白严咬了咬牙,所以你这是在拒绝?
  不,这么好的买卖我可不会往外推。柯岚摇了摇头,作为开业大酬宾,我再附赠你一个消息如何?
  你知道把我受伤这件事栽赃给郭揽华的人是谁吗?
  嘶啦!
  凳子在地面上摩擦产生的刺耳声响在安静到压抑的餐厅里分外刺耳,白严以手撑着桌面,双眼通红的瞪着对面的柯岚,气喘如牛,似乎下一秒就要挥起拳头砸过去。
  怎么了?听到声响,陈笠放下筷子站起身来,他严厉的目光扫过二人,最终落到了柯岚的身上,阿澜,你说。
  没什么大事,柯岚耸了耸肩,就是我们的小少爷有点太不禁逗了,这样可没法继承咱们东区呀,你说是不是,大哥?
  陈笠眉头微皱,而白严则缓缓抬起了头,深深、深深的看着他。
  世界上最稳定的图案就是三角形。
  两两配对,纵横联合,永不坍塌仅到白严出现之前。
  柏思流太过自视甚高,将所有人视为取乐的玩具,因此在这场三角制衡里,他唯独忘了算上自己。
  柯澜、陈笠、白严和柏思流,是四角。
  平衡从这一刻崩塌。
  第25章
  柯岚又一次见到了柯澜在梦里。
  她侧躺在柔软的床铺上, 对面是闭目沉睡的青年,后者呼吸清浅,挺翘的长睫毛会随着眼珠略显不安的转动而轻颤, 仿佛在与彻底沉入黑甜乡相抵抗。
  柯岚抬手去碰触青年在睡梦中仍未解开的眉头,入手却是一片冰凉。
  柯澜很冷,冷的像镀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一点一点的挪动着身体, 柯岚小心翼翼的缩短了与柯澜的距离,手指碰手指, 鼻尖对鼻尖,她感受着青年冰凉的呼吸,期盼于自己身上的热度能够透过如纸薄的距离传递到对方身上。
  这么想着,她又去探柯澜的额头, 刚碰触到他的皮肤, 就被对方抬手抓住了手腕。
  你不应该靠近我。
  青年缓缓睁开眼睛, 于是柯岚又落入了他眼中的那汪寒潭,彻骨的寒意从相触的肌肤上传来, 像是有冰霜在一寸一寸的吞噬着她的肢体。
  当你凝视着深渊,深渊也在凝视你。柯澜握住她的手, 引导着她摸上了自己的脸颊,冰冷的触感激的后者一个激灵。
  柯岚有一种自己的手掌被粘在了冰块上的错觉,皮肉与寒冷的冰体黏连, 强行撕开只会弄的双方血肉模糊。
  我们无法互相温暖,青年说道, 神色带着说不出的恍惚,过度靠近彼此只会招来同化。拥抱空心的冰块也会带走你的心。人的生命就是痛苦史, 人与人的相遇、靠近也不过是痛苦与痛苦的叠加
  啪。
  清脆的响声打断了青年的自语,他几乎是本能的睁大眼睛, 而身为始作俑者的柯岚则又大逆不道的拍了一下他的脸颊,还面不改色的揉了揉。
  等我睡醒就把叔本华那本破书烧掉。她一本正经的说道,不用谢我,我叫雷锋。
  柯澜眨了眨眼睛,像是没能理解她话中的含义,罕见的展现出了无措又茫然的姿态,就连瞳孔中的冰层也化成了漂浮在水面的晶莹浮霜,在光线中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冰凌。
  我是不知道柏思流那个混蛋为什么要送你一本悲观主义哲学书,也不知道你从十八岁到现在到底读了多少遍柯岚顿了顿,然后拉住青年的脸颊往外用力一扯,但是从今天开始,把它们全部给我扔到有害垃圾桶里去!
  柯澜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搞懵了,甚至顾不上去管柯岚那只大逆不道的手。
  你给我听好了!柯岚训道,人体恒温是36度,冰的熔点是0度,我拥抱冰块只会让它融化成水,听懂了吗!
  不青年想反驳什么,却被女孩接下来的动作给尽数堵了回去。
  柯岚扑上去死死抱住他,把头埋在了对方的肩窝里,你看,温度是会传导的,我身上的温度会源源不断的传到你身上我们明明是能互相温暖的啊!
  她最后的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盖住了几乎破音而出的哭腔。
  你会拉小提琴,你读了历史系,你身手这么好,你脑子特别灵所有我完不成、做不到的事情你都做到了,这个世上谁都可以自暴自弃,唯独你不可以!
  柯岚双臂收紧,努力把自己贴近青年怀里,二人四肢交缠,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在抱着谁。
  过了良久,她听到青年叹了口气,丝丝微凉的气息吹拂过她耳畔,一只手罩在了她的头顶,另一只则抚上了后背,对别人的事这么真情实感,你可真是个傻瓜。
  不,这并不是别人的事。
  然而柯岚只是把自己更往青年怀里埋了埋。
  太过信任我可是很危险的。柯澜抚摸着她的长发,过度的信赖是毁灭的开端,这是我的经验之谈。
  这就是为什么你的手下互不联系?柯岚小声吐槽道,安德斯不清楚李槐的立场,李槐不知道安德斯的底细,至于云照和他们俩个真的认识吗?
  单线联系永远是最保险的模式。用手指帮她理顺发丝,柯澜平静的说道,选择越多,变数越多,人心思变,忠诚不过是待价而沽的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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