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人鱼说>书库>武侠仙侠>嫁鬼神> 嫁鬼神 第17节

嫁鬼神 第17节

  “哦,那看来还是‘他’更让你恐惧些。”阿巳重新看向前方,有些语意不明。
  这片水域看着宽阔,但行船速度快,没多久便靠岸了。
  戚雪一脚下船,踩上那赤色土壤的时候微微一愣,明明外头已是寒冬季节,怎么这里的地面竟像被三伏盛夏暴晒过一般,透过鞋底传来都是温热的。
  准确来说应该是进入到这铸剑城内,就好像进到了夏天的温度,连风都是温热的。
  这时候戚雪才反应过来刚才第一眼瞧见那两个婢女时候的另一种诡异感来自于什么,她们的衣裳都是轻便的夏装,与她和阿巳都反了季节,好似来自另一个地方。
  这种不可以常理解释的怪事,戚雪身上因为燥热出了汗,心里却是一阵阵的发寒,边将冬装的外衣解下来,一边靠近阿巳拉他放慢脚步,想离那两个婢女远一些,小声道:“你刚刚那个表情,是不是因为觉得我们不该来这里?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阿巳也将外衣脱了捞在臂弯里,浑不在意道:“为何不该?”
  “铸剑城啊,听都没听过有这么个地方,气候又这般反常,你没看见刚才那天色吗?”戚雪越想越觉得蹊跷,忽地攥住他:“你说过我的感觉很有灵性,怎么办,我现在觉得……”
  阿巳盯着她这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轻佻扬着眉,很快就加入了她:“有什么感觉?”
  “这座城……”戚雪放任心里那无限窜出的想象画面,“会不会是引诱活人投身剑炉……”我越想越害怕,“对了,刚才在岸边我隐约看见,这座城最中间最高的,就是剑炉!我们要不还是走吧。”
  阿巳憋着表情,看看她,又看看前头宽敞平坦道路上行走的两个婢女。
  “走哪去。”他有些被戚雪逗笑了。
  “就、坐船走?没准再绕绕我们能绕出去呢。”戚雪没有阿巳的胆气,也不太敢在这种邪门的地方多停留。
  阿巳并没有轻易被她拉走,拉着戚雪的胳膊固定好,那眼神就像在看个害怕的小孩子:“这是你选的地方,不管你现在这一刻是怎么想的,但归根结底,不弄明白这里隐藏的玄机,我们就走不了。”
  “而且,放心吧,就凭他们。”阿巳指了指他自己和戚雪,然后眯着眼晃动食指否定:“消受不起。”
  他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总是很具有说服力,好像一切尽在掌控,能叫人卸下担忧,相信他。
  很快,婢女将二人带到了阁楼上的房间。
  “铸剑城非寻常外人可以进入,每逢有外宾至,都需在剑阁中小住三日,沐浴焚香,方得剑神允许,进入主城。”婢女面无表情站在门口,那双眼睛盯在戚雪身上,让她浑身发毛。
  戚雪攥紧了阿巳的衣服。
  这一路戚雪有甚至有过怀疑的念头,事情是不是真的像阿巳口中所说的那般没有转机,真的就只能听他的进到这城中来,会不会将她带来这里才是他处心积虑获得她信任的真正目的。
  但这些所有的胡思乱想,最终又都被她给按了下去。
  在明府的时候戚雪就曾有过类似的怀疑,但最后证实就是她多心了,用最坏的恶意去揣测了他。
  第一次是谨慎是情有可原,但做人不能一而再的如此。
  “她们是不是锁门了?”戚雪被关门声给唤回思绪,赶紧冲上前去贴着门缝看了眼,竟真是被从外面上了锁,“姑娘!为何要把我们关起来?”
  她拍门喊着,阿巳却是并不着急,环顾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大咧咧往藤椅上一躺,似是骑马累了,拿胳膊枕着头,慢慢打了个哈欠:“她们不是说了,得要在这住上三日,三天后不开门再拍不迟。”
  不多时阿巳就在藤椅上打盹睡着了,或许这就是打小安稳度日与四海为家者的区别,戚雪或许一辈子也学不来阿巳这种任何情况都随遇而安能吃能睡的本事。
  她坐立难安,绕着这阁楼转了一圈,这里视野颇高,窗户也多,不同的窗子能瞧见城中不同的建筑,其中最惹眼的便是那座外表漆黑的剑炉。
  黑压压的,在已经快要昏暗下去的天色下,像个蛰伏的怪物。
  戚雪打了个冷战,将窗户全都关上。
  最后一扇窗阖上后,屋里瞬间黑了下去,戚雪也没想到会这般暗,但方才记得桌上油灯和火折子的位置,离得不远,想着索性也就摸黑过去了。
  一转身,冷不防与人撞了个满怀。
  戚雪倒吸一口冷气,眼睛瞪得老大,过快的心跳好半晌才看清楚是阿巳站在后面。
  “你醒了,怎么不吭声啊,吓我一跳。”她这才找回了自己的呼吸。
  阿巳轻轻笑着,他的声音和皮相一般好,朗笑时候清澈似少年,正经时候像能安抚人心的兄长,此刻在密闭的空间里听着,那刚刚睡醒的倦懒,又有些像个温存的浪子。
  “放轻松。”他顺手吹亮了桌上的火折子,“既来之则安之。”
  第23章
  你面子大
  ◎“有没有可能是他面子大。”◎
  油灯照亮了阿巳的侧脸,戚雪忽然觉得这屋子之前给她带来的诡异感就这么被扫空了。
  “还好有你在。”戚雪有感而发,将另外几盏灯也点亮,让屋子里看起来亮堂些,“刚刚你睡觉的时候我看了下,这间阁楼挺大的,后面还有浴房,里头有流水池,是干净的。”
  他们进来的时候身上穿的是冬装,戚雪都热出了一身汗,想来阿巳这种体热的男子更不用说了。
  二人一前一后将自己收拾干净,这微微燥热的温度也有好处,阿巳出来的时候,戚雪坐在床榻上,披散的头发都已经快晾干了。
  油灯的光影轻轻摇晃着,戚雪目光从阿巳的身上转到了自己双足上,白里带粉,脚趾交叠踩着自己,忘了着袜。
  她有些局促扯了东西来遮,之前几日的同床共枕都是衣着完好,姑娘家的身体,尤其是脚这种平日不外露的地方,被外男瞧见显得轻浮。
  戚雪出声解释道:“抱歉,一时忘了。”
  “忘了什么?”但他好像压根没注意到,面色平静走过来,坐在床沿边上。
  阿巳想来是畏热的,只穿了件单衣,行走间能隐约看到勾勒出的骨架轮廓和胸膛,他浑不在意坐在戚雪身边,一双足就那么四平八稳踩在地上,丝毫没有避嫌的意识。
  “……没什么。”他没看见她自是不会再提,眼睛有些不自然地转开,人往床内侧缩了些。
  “你要喝点水吗。”阿巳忽然看着戚雪说道。
  她并不渴,有些茫然摇头,就见他的目光落在她嘴唇上,他说:“那咬着嘴皮做什么,一会扯破了。”
  这话说出来戚雪才意识到,瞬间将嘴角松开。
  不怪今日紧张,到底是未婚未嫁的孤男寡女,他刚刚走过来的样子,随性到就和丈夫无异了。
  戚雪清了清嗓子,丢掉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又往里缩了些将自己靠着,用别的话题引开自己的注意力:“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阿巳扬起眉梢:“你上次这么一本正经的发问,问的是生辰。这次别问些我自己也不知道的东西了,显得我的回答很敷衍。”
  他都这么说了,戚雪自然不会客气:“其实我老早就想问了。”只是之前的交谈间发现他是个喜欢打太极顾左右而言他的随意性子,问也问不到一个准话。
  阿巳换了个方向面向她,作了个请的手势。
  “之前在明府里,为什么我披上那块狐狸皮,事情就直接了了。”戚雪满脸求知盯着他,“之前死了那么多人,我还以为要化解那场劫难会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虽然路上我确实受了些惊吓,但现在再回想起来,也不过都是我自己吓自己,最终有效的部分,其实就只有那么一件事。”
  她就是见阿巳一脸被问住了的样子才多解释了几句,但解释完了他好像还在措辞。
  少年双臂环胸将自己前后晃着,在思考怎么说显得不敷衍,“为什么……为什么……因为你厉害。”
  “……”戚雪心下叹了口气,挠了挠头,换了个问法:“也就是说如果换做别人,就没有效果了?那我那天晚上隐约好像有将一只小狐狸树葬,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何梦中会那样做,但是不是……是不是阴差阳错的,算是所谓的超度了?”
  “换个人自然不行。”阿巳先挑了容易回答的,“超度没那么容易的。它这充其量算是给你个面子,挪个窝。”
  戚雪惊讶的眼睛都大了,“真的吗,我这么大面子?”
  她思来想去,肚子里反倒冒出了更多的问题无从解答,突然得知自己真的天赋异禀,心中多少有些得意和高兴,但高兴不过几个呼吸间,就整个人停住,想到了更有可能的原因。
  阿巳观察着她快速由喜转衰的情绪,眯着眼,就见面前的人傻傻的抬起手,指着自己缠着绷带的手腕:“我觉得,有没有可能其实是他面子大。”
  阿巳愣了愣,唇角没压住,笑了起来。
  他尝试着说话,但还是想先笑,戚雪越发的不明所以:“你笑什么?难道不是吗,是你说的,这是个大妖。”
  “嗯,确实大。”阿巳一面点着头表示赞同,一面满眼笑盈盈盯着她,“好了傻姑娘,别想这么多,早些歇息吧。”
  吹灯之后,周围的一切归于安静。
  原本睡在阿巳身边就像个暖炉,本来这么些日戚雪都习惯了,但今日也不知是不是因着这铸剑城中温度高,夜半我闭着眼口干舌燥的发梦,梦到久旱不雨,满地龟裂的荒地,耳边充斥的好像都是火焰燃烧的声音。
  究竟是什么东西在烧,烧出了这般剧烈的声响。
  梦中戚雪回头一看,还是那条遮天蔽日的异兽,扬起燃烧的双翼,盘踞占领了整片被烧红的天空。
  她太热了,被渴醒了。
  周围还是漆黑一片,戚雪从床上慢慢坐起身,摸着自己的额头。
  这次虽然没有满头是汗,但体温挺烫的,跟发烧似的。
  ——或者可能她本来就真的在发烧,所以才会燥热发梦?
  阿巳还在睡着,戚雪不想吵醒他,但实在渴得厉害,轻手轻脚摸索下了床,摸黑去找桌上的水壶。
  温凉的水入喉,带走了些许燥热,戚雪仰着头又再喝了一口,正要回去之时,忽地听见耳畔遥遥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叫声。
  一瞬间从脚底麻到了天灵盖,这黑夜之中任何突来的动静都能将人吓到,戚雪缩着肩膀一动不动仔细听着。
  ‘啊——啊——’
  撕心裂肺的痛苦嚎叫阵阵传入她耳中,戚雪打翻了水壶,几乎是同时跟着一起尖叫起来。
  “阿巳!”她冲向床边,被吓得花容失色,床上的人已经被她吵醒了,起身的同时,戚雪已经一头扎进了他怀里。
  “你怎么了?”阿巳没防备被戚雪这一熊扑又给倒了回去,他接住了她,戚雪却像个没头苍蝇一般根本无法冷静下来,浑身僵硬攥着他的衣裳不知该往哪里躲。
  那叫声太痛苦了,戚雪活了这般岁数从未听过这么惨的嚎叫声,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哭喊着:“是谁!她在叫,啊——救命!!”
  黑夜中戚雪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觉得那女人就趴在自己耳边嚎叫,她沉浸在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中无法自拔,眼泪不受控制飞了满脸。
  “戚雪!!”过了好一会她才终于听见了阿巳的声音。
  戚雪哭得呼吸困难,视线好半天才终于聚焦看清眼前,是阿巳焦急的脸。他已经把灯点亮了,她眼里全是泪,烛光都涣散成了光圈,重叠在一起。
  戚雪仍未摆脱那让人肝胆俱裂的尖叫声,根本就说不出话来,只能不停摇头,想捂住耳朵,但实则脑袋已经都被双手挤得快要裂开了。
  “你听见什么了?看着我,看着我戚雪!”阿巳根本唤不回她的理智,一双大手将她控制着,强迫她面对自己。
  戚雪眼前是阿巳放大的眉眼,他离得很近,让她满眼都只看得见他的脸,戚雪怔怔盯着他:“我好难受,我听不见、好吵、她好惨,她很痛苦——”
  戚雪根本不知道自己发出声音没有,也不知道究竟说了些什么,但她太难受了,难受到想挣脱开阿巳的束缚,摆脱他的控制。
  高度紧绷的精神与情绪让戚雪的体力快速消耗,她虚脱般倒在阿巳怀里,剧烈起伏的胸膛还未恢复正常,但耳畔那尖叫声总算是消退了。
  此时外面的天都快亮了。
  戚雪感觉脸颊被阿巳拍了拍,涣散的视线好不容易才聚焦到他脸上来。
  “现在觉得好些了吗?”阿巳用手在她眼前晃着,“能认得出我是谁?”
  戚雪点点头,感觉自己好像生了一场大病,把气力都给耗完了。
  “你到底听见什么了?”阿巳凝重又不解地盯着她,戚雪的表情瞬间变得错愕,努力发出了一点虚弱的声音:“你没有听见吗?尖叫声,好大。”
  她瞪大了眼睛,阿巳沉默了片刻后:“倒是听见了,不过全是你叫的。”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