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鬼神 第36节
这一次,那皇帝竟是点了点头:“朕乃真龙天子,管辖之内,绝不容此邪祟猖狂。”
戚雪心里一跳,这风向怎么一会就变了,赶紧去看阿巳。
他还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模样,懒散坐在旁边,倚着手边的茶几,眼皮半开半阖,一副懒散样。
戚雪心里紧张,但又担心不敢这个时候出言打扰他,只能就这么干着急。
“不过……”皇帝话锋一转,“大师这般笃定,想必是胸有成竹,何须再对应什么名谱,直接了当些,岂不更好。”
和尚笑了笑:“陛下这么说,贫僧自当遵从,只是妖祟狡猾,又得人相助,若不能对症下药打蛇七寸,叫他逃走又是后患无穷。”
戚雪听得云山雾绕,来回在阿巳和那和尚之间巡了两圈。
方才还能听出来这皇帝得风向站哪边,现在也不知是不是被那和尚念经给念晕了头,已经分辨不出是个什么情况了。
就这么片刻的分神,便又不知漏了哪几句话,等戚雪再次竖起耳朵想听的时候,耳边却是无端出现了一阵鸣音,有些刺耳,让她微微蹙起了眉,紧接着她便好像感觉到这大殿中有什么强烈的气流在对冲。
一前一后,一上一下,相互争夺着,难分高下。
这情形太奇怪了,戚雪眨了好几下眼,它们未曾消失,却也并没有变得更清晰,就好像蒙在她眼睛上的一层膜。
直到戚雪联想起之前看见过的,那浑身缠绕黑红气焰的,阿巳的法相。
这一瞬间,茅塞顿开,眼前争斗的气旋仿佛有了实体,戚雪明白过来,这哪是什么蒙在眼上不干净的东西,这怕不就是阿巳跟那和尚斗法的现场。
戚雪惊讶于自己看到的这些本不该能看到的东西,如此危急的关头,也无暇分心去想为什么自己能看见,只紧张盯着这焦灼的战局。
大殿之内,仍然安静无声,众宫人都沉默垂头,只有皇帝和那和尚偶有出声的,断断续续的对话。
戚雪被耳边的风声吵得听不太清他们究竟在说什么,只勉强努力分辨出,似乎这双方争斗的气旋谁占上风,那皇帝说话就会更偏向于谁。
在旁人眼中看来,戚雪的双目空洞无神,明明瞳孔涣散着,却好像在认真凝视着什么地方,满脸的紧张之色,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冷不防的,戚雪像是瞌睡被惊醒一般,被皇帝冲她说的一句话给拉回了现实中。
一瞬间风声全息了,那相撞的气旋,争斗的法相,什么都没了,大殿之中一片安静,静得可怕,仿佛刚才看见的全都只是她的幻想。
很快戚雪就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她,似乎在等着她说些什么。
“我……”戚雪头皮发麻,不知所措的咽了咽喉咙,想起来刚才恍惚听见的皇帝问她的一句话,但她压根就没听清他究竟说了些什么。
戚雪求救的朝阿巳看去,他也在同时看向她,但还没来得及说话,皇帝先开了口:“别人或许不知,但他的王妃日夜相处,定是最为了解他的,由她来定夺,最为公允了。”
“你的夫君,是妖吗?”
戚雪当然矢口便想否认,但那声若洪钟,仿佛能直接逼进人的心底深处,容不得一点撒谎。
她张着嘴,竟是一时间发不出声音来。
是,或不是。
这两个答案压在喉咙里,仿佛成了一个极其重要的转折点,戚雪有种莫名却强烈的直觉,她接下来说出的这个答案,将会对局面影响深重。
戚雪深呼吸着,尝试让自己发出声音,“他……”
“他是妖吗?”那和尚眸光凌厉逼了一声,声音直接撞进戚雪的脑子里,她仿佛又再看见了眼前那两相对撞的气旋,而与刚才不同的是,这一次它们撞在正前方,各占半壁江山,不分上下。
而戚雪是那个站在正中间,能直接判定输赢的裁判。
“说!”和尚又再一声厉喝。
“说!”
“说!”
这个字层层回荡,戚雪竟完全说不了慌。
她难受地哽咽,在这重重视线的强压之下,看向身边的阿巳。
但他只深深凝视着她,仿佛在等待戚雪的答案。
或许是那眼神蕴藏的情绪太浓郁,一时间,戚雪有种荒谬的直觉,好像这个答案不止会影响到局面,甚至是相当于她在人与妖,正与邪,回归正常生活或是继续他纠缠之间,做个选择。
选谁?
若放在之前,刚看清他真面目的那会,她定不会犹豫。
但现在戚雪竟觉得,他也是个可怜人,不过用情至深罢了,或许没用到正确的方法表达,而酿成了许多悲惨的后果。但无论如何,他罪不至死吧。
阿巳还在看着戚雪,与之前跟和尚斗法时候的张狂跋扈模样判若两人,明明没做表情,戚雪却觉得他眼睫其实微微垂着,也并不太有信心,像是在带着微弱的侥幸,在安静等待审判。
心脏仿佛被狠狠捏了一把,这样一张脸,这样一个张扬散漫万事不入心门之人,低落起来,竟是这般惹人怜惜。
时间仿佛在戚雪的停顿和犹豫之下静止了。
不多时,下方和尚的哀怒声传进她脑子里:“优柔寡断,害人害己。轮回这般多次,你竟是有爱上这妖物的一天,”
戚雪瞳孔一缩,被这句话震得发不出声音。
紧接着一种怪异的感觉爬上心头,好半晌后,才慢慢道:“你这和尚真的奇怪,看似在反对,可又为何总要向我强调,说我爱他?”
第46章
魇
◎阿巳的占有欲◎
之前在莲台上也是,现在又是。
若非这和尚一直强硬相逼起到了推波助澜的效果,戚雪觉得自己可能反倒不会生出这么多感觉。
“你不是应该期待我不爱他吗。”
此言之后,和尚不说话了,忽地又是一阵掀卷的妖风,她被迷了眼。再睁开的时候,大殿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虽然殿中官员和宫人仍然盯着她,但那种逼得人心悸的窒息感消失了,戚雪发现自己说话也能自如控制了,仿佛已经挣脱了刚才那种被魇住的状态。
她觉得有些惊奇,翻看了两下自己的手掌,再往下看去的时候,发现那和尚已经没再盯着她看,只垂眸沉默着。
戚雪能想到的唯一的解释,就是刚才她那几句涌上心头的话,挣破了‘魇’。
可那和尚若真有本事将她魇住,又为何要反复强调她喜欢阿巳。他分明不是应该给她暗示厌恶阿巳才对吗。
然形势已经容不得她再想太多,因为皇帝又再逼问了一句:“说话,他是妖吗?”
戚雪的注意力被这一声沉厚的发问抓了回去,这才想起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迫于天威,忙不迭跪趴下去:“回、回禀陛下、他……”
“他不是妖。”戚雪终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恐于欺君,声音都颤巍巍的。
好在上头的皇帝并未深究,停顿片刻之后:“听到了?和尚,连他的夫人都这般说了,你莫不是还要再诬陷,说王妃也不是人吧。”
听到这话,戚雪心里才深深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腰背塌陷下去。
一直到从大殿出来,她整个人都还没缓过神来,坐在步撵中,手掌紧紧攥着。
戚雪打小就没坐过这种人抬的东西,晃悠悠的多少有些不适应,脑子里一片空白,连刚才自己是怎么离开大殿的都有些没印象了。
她再去看阿巳,发现他仍是目光深邃又安静,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仿佛从未挪开半分。
戚雪眨了眨眼,思绪重新从那些荒诞怪异的相斗的气旋和震耳欲聋逼问的回忆中,回到了眼前。
“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她小心又再仔细看了他一眼,觉得这神情中蕴藏的情绪好复杂,一时间难以分辨他的喜怒。
阿巳又盯了她一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眉眼舒展开了些,“刚才在大殿上,阿雪,你的反应很奇怪。”
“我奇怪?”戚雪被他给说愣住了,不明所以追问:“哪里怪?”
阿巳却只是摇了摇头,以浅笑搪塞她。
又来了,就是这种故弄玄虚的隐瞒,总是让戚雪觉得他还有事情瞒着。
“哪里怪啊,怎么不告诉我。”关系到自己,戚雪自然是想尽量弄明白些,盯着他的眼睛催促着。
阿巳倒也没再回避,唇角微不可察抿起了一丝丝弧度,饶有兴致问:“刚才那么好的机会,怎么没趁机摆脱我。”
戚雪停顿片刻:“刚才若指证你了,竟然真的有作用?”
她的那些虚无缥缈的所谓感觉,那个答案将会造成的影响与后果,竟真有其事?
阿巳懒散往后架起自己的胳膊,略显失望故意哦了一声:“原来是不知道啊,怪我自作多情,想多了。”
“会有什么作用?刚才你真的就是在跟那个和尚斗法是不是?”戚雪往他身边坐近了些,想知道的更具体,“你可能不信,但是我感觉好像看见那现场了,妖气?我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不是眼睛看见的,是感觉到的。”
点点天光渗透阿巳的眼睛,像两颗漂亮精致的琉璃球,亮晶晶的。
他不说话,戚雪不死心又接着追问:“为什么当时你们斗法,输赢的关键却反而在我?如果我当着陛下的面就承认你是妖,会怎么样?”
阿巳邪邪一笑,忽然发力将她扑倒了压在坐榻上,“会有点麻烦,但也不会怎么样。”
戚雪冷不防被吓了一跳,短促的惊叫了一声,便被他压下来逼进的目光灼灼的阎眼睛给噤了声。
“我会受点伤,然后露出法相,将你卷走,带去另一个地方藏起来,叫那和尚一辈子也找不到。”阿巳的声音听起来很危险,也很兴奋,舌尖往戚雪嘴唇里外草草巡了两圈,便埋在脖颈去找更亲昵的位置了。
他一边亲一边轻笑着喘息,“骗你的,傻阿雪,真以为两句话就能轻易摆脱我。不管你说了什么,最后结果都是一样的。”
戚雪因为被咬住的锁骨而皱起眉,有些惧怕这样的阿巳,但或许是他从来没做过真正伤害到她的事情,心底更深处,却又为他这种疯狂执着的深情而动容。
他叼着锁骨又舔了几下安抚,如此反复,最后高兴于怀中人能抱到真实的体温,“不管你做什么都没有用,不管如何耗损如何代价,我都不会允许你离开这件事情发生。听懂了吗?”
阿巳的脑袋悬在她眼前,那双眼里的坚定让戚雪明白他说的是真的。其实他心里兴奋极了,戚雪甚至有种直觉,如果她刚才真的选了站在和尚那边,他现在只怕是会展露出更加疯狂的一面。
比如惩罚她,让她永远不敢再做出类似的决定。
“你在想什么。”阿巳的目光深深攫住戚雪,不允许任何的退缩和隐瞒。
“我……”戚雪没能说出话来,陷在这种极端占有欲的眼神里,眼珠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就这般将戚雪压着,手像一条灵活的蛇,轻易钻进了她的衣裳里。
“!”戚雪猛地弹了一下,但身上压着的男人太重,被镇压着没起到任何作用,而且阿巳的手太快了,又熟练又强势,甚至是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他,就被那几下搓捻给揉散了架,再发出声音来就已经变味了。
戚雪一边唾弃自己的身体如此不中用,一边诚实地乱了呼吸。
“放松,阿雪,交给我,会舒服的。”
戚雪推拒的手变成无力搭在他身前,在那指腹指节的攻势中丢盔弃甲,眼尾被激得殷红,微微张着檀口,却总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呼吸节奏。
阿巳的神情变得温柔起来,但手下依然凶狠毫不怜惜。
时间仿佛失去了概念,戚雪紧紧攥着阿巳的衣服,失神了好一片刻,才被他爱怜地抱紧,重新埋在颈肩温存。
“阿雪。”他用鼻尖慢慢碰着她,格外喜欢每次她颤抖过后的这个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