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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呜呜……赵姑娘,你欺人太甚,虽是我舅母给说的亲事,你看不上我,你就直说嘛,何苦叫人家看我笑话。”笨蛋公子满身狼狈,没人也不哄了,领着他的奴仆相客们钻马车里,一行浩浩汤汤走了。
  留下的小姐也伤心落泪,骂了句:“呆子,怎么就不懂人家的心。”袅袅婷婷,擦了眼泪,叫人丢下五十两银子在吃茶的桌上,也上了马车,催促着快点追上那小冤家。
  捡到银子的高兴欢呼,拾到银子的也心满意足,一无所获的虽有失落,却见茶肆店小二打着手巾板在铺面门口吆喝,说是那位小姐给了银子,凡是今儿个下水救人的,都有一份热茶喝,也不辜负诸位的辛苦。
  等马车走远,系在树梢的纸鸢被一阵风吹落,飘在才下过人的水里,水面还有许多浑浊,纸鸢顺水而下,在无人瞧见的地方,被捞起带走,再不留一丝痕迹。
  京郊一处偏僻宅子里,魏士皓笑着跳下马车,再不是那副笨手笨脚的模样,他从后面一架车厢里搀出才稍稍缓回精神的道长看,屋里他妈早迎了出来,喊了齐备的大夫,出来看诊。
  文姝晚一些才到,看见活生生的人,不禁破涕而笑:“铮哥哥!”她像小时候那样扑进裴铮怀里,二人抱头痛哭,心里绷着的那根弦终于了断,阿姐的仇报了,她才有脸回瓜州见爹娘。
  大喜大悲,文姝哭的昏厥过去,直到第二日晌午,屋里见了太阳,她才悠然转醒。
  走出房门,却见裴铮仍是那副道士打扮的模样。身旁跟着的两个小道童也收拾妥当,笑着和她问好。
  “姐夫,不随我回瓜州?”裴铮虽然顶替了一行道长的名声,可他这道士的身份,却不是假的。真正的一行道长是裴铮的亲舅爷,她和阿姐,还有裴铮,都曾拜在一行道长门下修身养性,也学些炼丹的本事。
  只是阿姐的仇报了,他们要回瓜州,再穿着这身道袍,怕是路上艰险。
  “回的,要回的。”裴铮卸下了从前唬人的那些强调,整个人都温和许多,文姝看在眼里,仿佛还是从前那个陪在阿姐身边念诗作画的裴木头。
  她眨眨眼,泪珠子就忍不住的扑簌簌往下掉。裴铮还是从前的裴铮,可仇报了,阿姐却再也回不来了。
  “我又不骗你,哭做什么?”裴铮像兄长一样,为她擦去眼泪,耐心说着找的借口,“那对父子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就算是他们亲眼看着我被投进了枯井,小的却不能如实告知。”
  天家两父子,一个为求长生,无所不用其极,一个更是可恶,非但要求长生,还求大位,还求天下独一,眼下大牢里的二皇子受世人唾骂,可东宫那位,比姓李的畜牲,只有过之,无不及。
  “他们信极了我是神仙,定要想尽一切法子来找我的,我若和你一道回去,反是连累了你。”
  “胡说,咱们回家,连累哪个?”她只剩下裴铮一个亲人了,这世上,她就这么一个亲人了。
  “好居浥,你先家去,我等等就到,居澜也在瓜州,我便是死在外头,我的魂儿也要飘回瓜州去的。”
  “我打你哦!”她动了脾气,巴掌举起,又下不去手,还是像小时候那样,狠狠朝裴铮脚面踩了一下。
  裴铮的两个小徒弟从门后窜出来,笑嘻嘻通风报信儿:“师姑,我们去云中府。”另一个道,“师父要去三清观还愿,还要做圆满道场。”他俩摆着手指头,如数家珍,“云中出来还得去青州,东雍州……”
  师娘遭难后的那一二年,师父沿途把所有的道观都拜了,只求师娘能入他的梦里,便是告诉他何处寻仇也是好的。如今心愿了了,自然是要去还原。
  “裴铮,你最好说话算话,若不然,等我那天心情不好,自戕在阿姐墓前,我与阿姐合葬,你后悔也来不及。”
  “小姑奶奶,我哪里敢惹你?”裴铮,笑着又给她说了一通好话,才把气性大的好人给哄走,坐上了马车,一行人做镖局商队打扮,往瓜州去。
  日出日落,风中的沙里带着干涩的尘土味道,月夜之下,魏士皓头前打马,带着小厮们唱着新学的瓜州曲调,这一带毗邻国境交接,常有沙匪来往,那沙匪也有沙匪的规矩他们不劫当地的买卖家,是以,他们才学了一日,虽荒腔走板,胜在能够护身。
  熟悉的家乡小调声声入耳,文姝,现在她终于能够光明正大做回谢居浥了,她才不是什么京都欲晚楼的花娘文姝,她姓谢,瓜州甜瓜谢家的二小姐,她家虽不是皇商,可京都皇帝要吃一口最好的甜瓜,也得从瓜州谢姐采买。
  他们谢家的买卖虽不是一顶一的富裕,却也衣食无忧,关内关外,多得是采买的商家。她阿姐是这世上一等一聪明的人,钻研出保存甜瓜的法子,阴凉通风处放着,便是最南边的梧州也有她家的甜瓜。
  她如今回来了,带着数不尽的银子,当初卖了的田地要赎回来,还有谢家和裴家的宅院产业,将阿姐没做完的事情做下去。
  外面魏士皓唱歌的声音更响,他倒是一腔热枕,主子可是许诺过他的,要带着他把甜瓜谢家的名声传遍寰宇,不光做大秦人的买卖,还给那些北夷南蛮们做买卖,他会是谢家最好的管家,比他大哥还要让母亲荣耀呢。
  而走在后面的一架马车上,魏士皓她娘怀里抱着断了双腿的大儿子,面上瞧不出喜怒,最疼爱的小儿子害他哥哥断了腿,可如今他们娘俩也只能指着小儿子过活,她一个老婆子又能做什么?但愿小的是个有良心的吧。
  风沙更厉,月亮明晃晃照在头顶,不用火把灯具,前路也能瞧得清楚。吹过这一阵,便有许久的安静。
  谢居浥倚着车笭,近乡情怯,脑袋更觉昏昏沉沉,耳边仿佛响起少时她在一行道长跟前儿作的诗:“月清辉下月白头,一只春鸢到瓜州,阿姐与我迎春跑,爹娘骂我调皮猴。”
  阿姐倚着栏杆在笑,裴铮也在偷偷笑她,裴铮狡猾,面上不显,只拿书本偷偷遮掩,她可是阿姐最喜欢的小猴,才不叫裴铮装腔作势给唬过去呢。偷偷从袖子里拿出藏起的白杏,一击就砸中了裴铮挡在前面的书本。
  一行道长看到他龇牙咧嘴在笑,果然转移了怒火,裴铮是亲孙子,他娘走的早,他爹就他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平日里自己都舍不得打,偏一行道长舍得。
  道长说,此子聪慧过人,只差在浮躁,多打他些沉稳,日后也不叫他在外头受屈。
  道长是怎么夸阿姐的呢……
  车马走过不平的道路,坎坎坷坷,她唇畔只剩喜悦,睡梦中,也不禁落下两行清泪。
  她瞧见了,阿姐就坐在那里,笑着骂她:“调皮的小猴,你快来,叫我悄悄,你又闯了什么祸。”
  “阿姐!”小猴欢蹦乱跳,扑进阿姐怀里。
  第47章
  “豌豆馅儿, 凉甜的豌豆馅儿——”黄长板子上斜倾着两板豌豆馅儿,远远就闻见了香甜。
  马车在裴府门前停下,杌凳还没放定, 谢居浥就踩着车辕跳了下来。领着小丫鬟五仁就往小摊贩前钻,“好吃么?给我两份儿。”又顾着回头让五仁付钱,“快点儿快点儿, 还要支炉子拢火,事情多的忙不急呢。”
  裴铮跟着下了马车,搀扶着谢居澜,偷摸小声问她:“那小猴儿惦记着吃肉呢,她瞧不见咱,你脚还疼么?我抱你进去?”
  “胡闹。”谢居澜朝小妹那边看看, 叫了个小伙计去嘱咐, “快去劝劝你二姑娘, 买多了贪嘴,吃不完, 晚上逛灯的时候我们可就不带她了。”
  这厢带着采买的物品一应从正门进去, 再有牛羊鸡鸭等活物, 则从侧门送进府里。
  “才提起你们, 你们三个就回来了。”谢夫人看着未来女婿和大姑娘站在一起,眼睛里只剩笑意。
  两个大的是天赐的姻缘,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裴家就这么一个儿子, 也愿意以后小两口得了孩子, 头一胎姓谢, 不叫家里断了香火。也好叫小的自由自在随性子去做她喜欢的事。
  小的也是叫自己和她爹给惯坏了,且不说姑娘家的矜持礼数了, 关内的那一套,他们瓜州这边也不论的。只是今儿个闹着要入伙匪贼,打夷子。明儿个消停些,又要招募夫子,在县里的官阙旁给娃娃们教书识字。
  真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好在她姐姐是个乖巧听话的,肯纵着她胡闹,也免得她日后惹出祸无人帮扶。
  小的志不在买卖上,日后少不得老大两口子顾着她些,裴家那边也是知道的,裴老爷子有个什么稀罕物件,也总念着小闺女。当亲女儿一样爱护。
  是以,谢夫人待裴家这门亲家,再没什么不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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