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怪不得人说祸害遗千年,瞧她那骚贱的样子,装腔作势,要给谁看?”谢居澜天生就是那副模样,可看着大太太眼里,便勾引她儿子,挑拨他们母子感情的罪人。
“取我的匕首来!”大太太怒目,珍珠折身进屋,便有婆子领了差,到各处守门省的叫外人进来。
院子里是撕心裂肺的嚎叫,守门的婆子都知道大太太在里面做什么,听得心里个个发憷,撕了点儿草纸塞住耳朵,才敢把打颤的双腿扥直,那声直冲云霄的喊“娘”,灌在风里,打了几个攥儿,又因为不能高飞,不过片刻,便消散不见了踪迹。
一口狗碰头的破棺材丢到了京郊的死鹰沟,赶车的小厮调转回去,摩挲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是一刻也不敢停留。
几条红着眼的野狗在荒坟间走窜,不及钻到这处,没多会儿,又有人来,却不是棺材,而是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捆着个女子,被捆的那个花枝招展,只是略有狼狈,珠钗歪了,口脂也被蹭的到处都是。
为首的男子像是他们的头,只是贼眉鼠眼,打眼就不像是什么好相与的。
“服不服?你这会儿只点头,收了心给老子做个小的,老子包你吃香喝辣的,要不然,哼哼。你就在这死鹰沟里喂野狗。”男人小心翼翼上前,故作胆大,摸了摸那女人的头顶的发。
“狗崽种,老娘和你拼了!”女人大吼一声湘西音,张嘴就在男人手上咬一口。
“哎呦。你这个狗崽子,你怎么还咬人。”男人甩她一巴掌,跳着脚推到远处。跟着的伙计上来打那女人两巴掌,被男人叫住,“别打了别打了,打坏了,还是爷心疼。”他就喜欢这一口,生的合胃口,脾气也合。
男人指挥着,让人把女人丢在路边的一口棺材上,待会儿他们要两头堵路,附近又都是荒山,山里还有狼,更不怕她一个小蹄子逃跑。
“学听话点儿乖乖,好好想想,怎么个服软的法子,想明白了,爷明早来接你。”几人分两头往路口去。
女人在后面还在喋喋不休咒骂,等人走远,又多喊了会儿,才一个鲤鱼打挺从棺材上坐起来了。趁着还有些天光,就在棺材上找了个没钉下去的钉子,割断手上的捆绳,啐了一声,只恨自己手上没有骗来武器,要不然一枪一个,囊死这群该死的王八蛋。
又恨手上没有力气,从被拐那日起,这些人就给她每日喂着散神乏力的迷药,害的她才凭白叫那王八蛋占了些便宜,装出柔弱模样,说自己怕鬼,才叫他们把自己从欲晚楼送了出来。
“鳖宝器!”
女人又骂一句,摘掉头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可不是那些娇滴滴的大家闺秀,她是岳阳府伍家武馆的二小姐,他爹会的那些招式,她也能比划比划,和大哥打架她都不怕,岂会怕这些瘪三。要不是那俩卖小吃的王八蛋在饭食里下了药,能抓得住她?
“大哥,多谢救命之恩。”女人想起借她钉子的恩公,又觉的礼数不够,索性找了块石头,开棺材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表身份的凭证,或许她回去在庙里给恩公供奉个灯呢。
棺材掀开,接着昏昏天光,女人一下就傻了。
棺材里这人,她认识,前几日才见过面,还说过话哩。
第51章
“清吟……”名字喊出口, 女人又觉得冒犯,“哎……不是你叫啥啊?”
棺材里人肯定不能回答,女人扯了些自己身上花红柳绿的布片给谢居澜盖了些身子, 路口还有守着她的‘野狗’呢,又不能把尸体给带走收敛,可留在这儿, 也多是野狗,活人气儿一离开,这口薄皮棺材也护不住。
“也罢,我也当一回大侠。”
女人拖不动棺材,但谢居澜身上已经被折磨的没有一处囫囵地儿了,她一个姑娘家, 再大的胆子, 也不敢扛着人跑, 更害怕自己一时大意,给雪上添霜。
就地找了几颗大些的地肤, 不撇根儿, 几颗叠在一起, 将谢居澜放在上头, 地肤根儿做了把手,好比是个小推车的样子, 拖着能走。
才要顺着平缓些的坡度上山,女人复折了回来, 拾起地上才被自己丢掉的几只钗环。
女人不是囚在秀楼里的千金小姐, 她自知欲晚楼这般地方, 在附近村镇必放着眼线,大路走不得, 可她拿这些钗环首饰,抵些银钱,山里找个猎户也是能使唤得动。
那杈杆子有意讨好,给买的钗环首饰都是好的,山上的猎户没找到,只是赶着夜色在一处山坳里瞧见了灯亮,女人大着胆子下去,一间破屋,门窗都对不上,拿铁篱寨上下顶着支了栏杆,里头一个妇人病歪歪地坐在破草垛上咳嗽,山风吹着她破碎的冰音,像是命不久矣的样子。
女人咳嗽出声,引得屋里妇人注意,地肤藏在阴影里不叫那妇人瞧见,女人进屋,拿出被砸坏了瞧不出原先样式的钗环,“我……我和我妹妹遇到了拐子,好容易逃出来,不敢上大路,路过你家,但求嫂子行行好,送我们一口吃食,我也不白要,我拿这些银子给嫂子换。”
她才绕着周围看了一圈,这破屋只有女人一个,没有别人,她才敢这么说的,也好换些同情,或许这妇人能帮着她把‘清吟’给安葬了。
“你妹妹呢?”妇人伸着脖子往外头看另一个人。
“死了。”从眼神里看出这妇人没有恶意,女人倚着门,朝外头指指。
妇人也瞧见地肤上的影形,后面的话全咽了回去,好一会儿才问:“你渴么?我走不动,壶里有水,是我儿子早起才打的,他待会儿就回来,你先到屋里坐坐。”
女人进屋,果然家徒四壁,唯有妇人面前那块平展的石头上放着一盏描漆夹灯盏,插着一只灯芯草,上面一层是豆油,品质不大好,已经有些发黑,底下灌有凉水。
离得近了才发现,这妇人小腹隆起,分明是已有几个月的身孕,可……女人打量屋里环境,这地方可难熬的住孕妇。
“饿了吧,小姑,吃饭。”妇人笑着从身后抓出一把石头,放在女人面前,然后一脸期待,瞪着凹陷下去的大眼睛,不错目看向女人。
吃……饭?石头怎么吃?女人还没开口,就听外面风里传来喊叫,“妈!妈我有钱了,咱能看大夫了,妈,妈!”
就见一小叫花子一阵风似地跑来,进门瞧见女人坐在妇人身边,眼神霎时戒备,“你是谁?要干嘛!”小叫花子抬手在房顶的棚草底下摸出一把豁了口的镰刀,像只愤怒的小兽,整个脊背都弓起来了。
“我、我来讨口水喝。”女人指着被丢在一旁草垛上的一坨银饰,弱声解释,“我给钱的。”
听见有钱,小叫花子脸色才好许多。镰刀塞在身后,贴墙角过去,拾起那坨银,牙咬一口,才收在怀里。在妇人身边坐下,道,“我妈是个疯子,不值钱的,你别拐她。”
“我是来讨茶吃的。”女人又重复一遍。
小叫花子打量她一番,忽然笑道:“少糊弄人,你是暗娼门子里逃出来的吧,你这身衣裳,瞧着就不是正经人。”
小叫花子啐一口,面上做嫌弃,“真晦气,大晚上还要触霉头。”小叫花子斜睨女人一眼,抱起妇人,就往外头走。
女人坐在原地还在发怔,再抬眼那母子俩就在夜色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妈的,上当了!女人起身也想溜走,那小叫花子逃跑竟然不带家里最值钱的一盏灯,明晃晃的亮着,不是引仇,就是招了什么甩不干净的东西,想要嫁祸给自己。
女人才抓住地肤,没拖出半步,便听有马蹄声近。
“小偷,把东西荷包里平安扣还我,银子我便送你了。”女子声音焦急,后面跟来一男子,另有八九个家丁一般的,也骑马跟在后头。
“妹妹!”裴铮追上来与她并行。
屋里那一豆残灯,隐隐照出半山光明。映着微弱光亮,瞧见马上谢居浥那张脸,女人下的丢下地肤,一屁股跌倒在地,“清……清吟?”女人回头看向地肤上的躺着的那个,再抬眼望了望面前这个。
那张脸分明是一模一样!
“鬼……鬼呀!”女人撒腿就跑,被裴铮带来的人打马追上,又带回来,她才知道后来这个是个活人。
“姑娘别怕,我是来找东西的,有个小花子骗我给他买包子吃,他却是个贼,顺手偷走了我的钱袋子,里头银子倒也能送他,只是袋子里还有个平安扣,顶要紧的,我得找回来。”那平安扣是阿姐重金买来的玉石打制,是对儿一样的,她和阿姐各自一枚,东西贵重,阿姐给的更贵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