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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那……”一行道长掐指卜卦,意味深长道,“若是贫道属意石清观观主的位置呢?”
  石清观乃李道长坐化成仙的地方,包括太宗在内的几位帝王出家的替身都在石清观修行,石清观观主,大将军可管不到,得是天子钦赐。
  梅将军恍然,怔愣过后又见惊喜,刚要开口,继而犹豫:“那咱们还得再盘算盘算。”小运看人,大运看天,这世间的神仙尚不能左右自己的运途,何况一行道长一个半仙了。
  又得一行道长一番游说,梅将军才定下西攻云中府的决心。
  旗帜上高举“天命所归”,以神仙一行道长为军师,一路所向披靡,接连杀穿了东雍州相州一路府县,直奔太宗起家的根本——云中府而来。
  第55章
  天子不仁, 民不聊生,篝火狐鸣,必不止这二处。
  风声传开, 更有起义者揭竿而行,纷纷效仿,就连岳阳城里的伍家镖局, 提着两柄大刀,也动了自立为王的心思。
  当天夜里,伍镖头父子俩带着门下镖师,夺了岳阳县衙,将狗官的脑袋砍下,挂在菜市口。
  “临江王, 真是个好名字!干爹做了王爷那二姐就是郡主了, 大哥说等打去了京都, 就求干爹给我置办一处大房子,我要挨着二姐家住, 给二姐做管家, 一辈子也不离开二姐。”伍野拿着白日里府衙昭告的册子, 放着正门不走, 翻窗户就进了屋子。
  他就是伍笑寒打京都带回来的那个孩子,他那个娘身子本就亏空, 孩子打出来没几日便跟着撒手人寰了。伍笑寒见他可怜,便把人领回了岳阳, 让她爹认了做干儿子。给他念书识字, 也做家里的正经孩子来养。
  书读了几本, 拳脚功夫也学了一些,就是从前那些个毛手毛脚的毛病却没改正, 伍笑寒见他从窗户进来,抄起琴上的琴竹就敲他脑袋:“多一步都懒得走,你是小猴儿么。”
  伍野丢下册子,又原路翻了回去,老老实实打正门进来,才捂着脑袋装可怜:“二姐,我要被打傻了,本来先生就说我不聪明。”
  “先生也打你了?”伍笑寒起身来看。
  “那倒没有,上回你去学里骂了他们一通,现在就再没人敢欺负我了。”伍笑寒揪着他的耳朵,指尖温热的温度,却叫他羞的生出几分赧色。
  “过些日子,我就嫁去赵家了。我不放心留你一个人在这边,不如……你和我一道儿嫁过去?”伍笑寒半是玩笑的与他戏谑。
  伍德合起义,占了岳阳城,可他们这些野路子的总有纰漏,伍德合相看一圈,看上了乾州总兵赵将军手上的人马,两家才定下的亲事,将伍笑寒嫁与赵家长子。赶在大军北上之前,坐稳这门儿女亲家。
  伍笑寒被她娘囚在家里绣嫁衣,不得出门,要不然今日伍家自立为王的大事儿,她总得去凑个热闹的。
  “好呀!干爹虽然交代了,不准我胡闹,可二姐叫我跟着,我就跟去,我带个草帽,给二姐做马夫,不叫别人知道就是。”
  看他说的轻巧,伍笑寒却骂:“胡闹。我逗你玩呢,你还当真。”这臭小子是她留在老头子身边的一把刀,乾州的兵是拿她换来,创业本钱里少说也得有她的一半,日后论股算起分成,谁也不能把她摘出去。
  “那我听二姐的,我留在家里,孝顺爹娘。”伍野在他二姐身边坐下,扭捏好一会儿,才道,“我听张镖头他们说……那赵家少爷不是个好东西,他要是欺负你,你叫人来告诉我,我去一刀宰了他,替你出气。”
  他抬头,见她在笑,急道:“我有认真学武艺,真的,我能保护二姐。”说着,他就要取枪来自证。
  “我信,我自然信你。”伍笑寒拉着他说话,将二姐的嘱咐一一记在心中。
  时年冬,徐江南攻占云中府,东雍州梅将军败走青州,后归顺临江王麾下,彼时徐江南才从抓获的俘虏口中得知,他们的军师便是那位来自京都的一行道长。
  消息传回瓜州,谢居浥已经久卧病榻半个月有余,得知忠于有了裴铮的消息,她才笑着点头,自言道:“当是我擅自瞒了他,那个犟种,却也瞒住了我。”
  裴铮必定也是在那时生出了反意,为着不连累她,才要一个劲儿的要哄她回瓜州,可她……她又何尝不是这个主意?大秦啊,坏的是根儿,京都不净,天下不净,没了一个李鹤桢,这样的君王,这样的太子,日后定也能养出张鹤桢,王鹤桢出来。
  她叫月牙搀着她起身,到谢居澜的坟前与她痛饮一坛酒,告诉了裴铮的近况,悻悻道:“得亏是没误伤了他,要不然,阿姐又要哭鼻子。”谢居浥把所有最后一点儿福根儿也倒在地上,“这是京都日新楼的桃花酿,千金一换,从前我答应过阿姐的,要带回来给你尝尝,好吃的嘞,你吃不了,就给我存着,过些日子我去了,再找你讨。”
  她这身子是在云中和那瘦马学魅术手段时,吃多了秘制的息肌丸给糟践坏的,姹女食寿,是以在永安侯府,她不必食用避子的汤药,也不会有什么孩子。
  这是她自己选的命,她也欣然接受。
  阿姐走了,爹娘也没了,报了仇……报了仇,她也就再没什么牵挂了。
  风吹的呼呼叫,天上忽然落了雪,雪籽儿像芝麻似的,密密麻麻卷在风里,风再往人身上吹,白茫茫的,就全铺开了色。
  谢居浥连坐在地上的力气也没了,她脑袋沉沉,仿佛有人在身后挽住了她的肩膀,她回头看,眼睛眨啊眨,笑着就哭了。
  “阿姐……阿姐,你终于来了。”她哭着起身,扑进阿姐怀里。太阳照在头顶,晒得她睁不开眼睛,白茫茫的,是滚烫和炙热,阿姐牵着她的手,走在四月的春堤。
  “夜清辉下月白头,一只春鸢到瓜州,阿姐与我迎春跑,爹娘骂我调皮猴……”谢居浥扎着高高的辫子,抓紧了阿姐的腰,风筝线在她手中越放越长,马儿快快地跑,风筝高高地飞,阿姐笑着骂她小猴儿。
  后面一群长工们跑着来追,喊着让慢点儿。
  “才不要。”她的风筝是鹰,鹰要飞得最高,飞得最远。
  阿姐忽然叫了声低头,她连忙动作,手上的风筝线却被杨树叶呼啦啦挂去,又一阵风,她的鹰就没了。
  “阿姐……”她抱着阿姐哇哇大哭。
  阿姐却偷偷地笑,后面裴铮那个坏东西追来,也和阿姐一起笑她。
  她哭花了眼,赖在地上不走,阿姐没法子,只能哄着许了她好多宝贝,她才满意,裴铮还要冲她做鬼脸,骂她幼稚鬼,她要缠着阿姐,不准阿姐和裴铮说话,连看他一眼也不行。
  到了家,阿娘站在门前迎她们进屋,说是裴爹爹叫人送了岭南的荔枝来。
  “浓浓,快喊你姐姐来,你爹爹给你们俩才剥好了荔枝,去了核,现拿冰鉴镇着,就等你回来呢。”
  啊呀,她最爱吃荔枝了,她急忙朝外面催促。
  “阿姐!快些,快和我回家!”
  寒风从四面八方吹来,谢居浥嘴角漾笑,身子沉沉睡在了阿姐身边。
  月牙跪在跟前,抱着她的胳膊大哭,一声一声喊着阿娘,可她阿娘却再也不曾应她。
  魏士皓跪在后面,哭着磕了头,又过来抱起小姐,送东家回家,敛棺发丧,将东家安置在父母姐姐身边。
  徐江南攻破青州城,破了欢喜关,一路南下,摔兵打到了豫州,他派人回家报喜,魏士皓遵从东家嘱咐,带着月牙小姐过来,徐江南才知道了谢居浥病故的消息。
  眼下临江王占京都,生死之战,赢了坐朝堂,输的做狗熊,他摸一把眼泪,面色无波地上了战场。
  后兵败,临江王要杀他性命,为国师一行道长所救。
  徐江南单骑行戈壁,绕出关外才得平安回到瓜州,他给了一两银子,没多久谢家祖坟又添了个土包,碑上记着谢居浥阿兄的名号,却无姓名。
  豫州魏都新来了一家富户,小姐还没及笄,父母便都走了,好在还有个知事的管家主事,才护了小姐安宁,后来这家招赘,小姐和姑爷拜了那魏管家做干爹,一家子和睦孝顺,是为当地一桩佳话。
  又三年,国师解仙,于十六桥飞升,赐下谛言,今朝必出女帝。
  当日三皇子伍野斩杀太子于十六桥,月余,驸马卒,今上大悲,含泪立下二公主为储君,至于杀了前太子的三皇子,却稳坐武官之首,他是二公主手中最锋利的刀,上可杀父,下可弑兄,他听不见这世间的话,却只能听见二姐的话。
  女帝一生并未纳娶君后,廿八之年产下一子,立为储君,后太子及笄,婚后得女,那皇太孙三四岁时便能坐在康王脖子上骑大马,太子去劝,他三舅也舍不得撒手。连皇帝都笑着埋怨康王宠坏了她的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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